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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二年级的文娱主任蒋老师腋窝下还夹着一捆卷子,路过时吩咐季风迟周末记得去艺术楼试试琴,顺便看一下那里的花。
  季风迟应了。
  艺术楼顶楼种了花?疏璃问。
  季风迟点头,蒋主任种的。
  我周末有空,能和你一起去吗?疏璃眨了下眼,旋即补充道,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看一看花。
  季风迟停顿两秒钟,一边走一边侧头看他,含了点笑问:疏璃,你知不知道有时候看花不只是看花的意思?
  疏璃茫然:什么?
  季风迟却不再说,而是在5班门口把凳子还给疏璃,周日下午四点,我会在这里。
  5班要准备艺术节的人约着周末在一起练了两天的舞,疏璃特意把周日下午的时间空出来,还没到四点就到了校门口。
  等了几分钟,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向这边驶来。车停在校门口,季风迟下了车,对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关上车门。
  季风迟今天穿了件黑色外套,更显得发乌肤白、眉目清俊,迈步时身姿挺拔而从容。疏璃待在原地,笑吟吟地看他朝自己走过来。
  还没等季风迟走近,停在他身后还没走的车上突然跳下个人。那是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人,穿着一身简约的黑色小礼裙,双肩光裸,肌肤白皙,高跟鞋跑起来哒哒作响。
  季风迟反应很快地转身拦住她,怎么下来了?不是赶时间去乐团吗?
  哎呀小迟你别拦我,让我看看男生身量高,女人努邻脚昂头,想越过季风迟的肩看清疏璃的脸,就一眼,很快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疏璃有些懵。
  季风迟露出疏璃没有见过的无奈神色,都说了不是女生,也不是约会妈!
  女人终于找到空子钻出季风迟的手臂。她挽着优雅端庄的盘发,神情却不怎么端庄,一张美人面庞满是盈盈的笑,啊!真的是个男生,长得好好看
  疏璃眨眨眼,笑得乖巧,阿姨也很好看。
  冒冒失失的,吓到风迟的同学该怎么办。一只手扶上女人的腰,眉目间和季风迟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无奈地向疏璃道歉:小同学,不好意思了。
  还不是因为小迟拦着我,我只是想看一眼嘛。
  时秋意嗔怪一句,又转向疏璃。大概因为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她身上总带着一种让人喜欢的天真娇憨之感,连说话的语气都很柔,这位同学,小迟很少约人出来玩的,你肯定跟他关系很好吧,那你知不知道
  季风迟扶了扶额,忍无可忍道:爸
  好了好了,人也看过了,招呼也打过了,再不走真的要迟到了。季宣揽着妻子往外走,不忘给儿子使眼色。
  季风迟叹了口气对疏璃说:走吧。
  隔了这么远,依然能听到季宣在低声数落时秋意穿高跟鞋还敢跑那么快,疏璃失笑,原来知名钢琴演奏家时老师私下里是这样的。
  季风迟瞥了眼疏璃写满揶揄的眉眼,道:你和她倒是挺像。
  哪里像?
  都很能闹腾。
  疏璃反驳道:明明是都很可爱。他感慨一句,阿姨这么可爱,才会养出你这么可爱的儿子。
  季风迟的脚步微顿,我以为你会认为我无趣。
  怎么会呢?疏璃说话的时候没去看季风迟。他目视着前方,唇角挑着笑意,眼中似有一泓清亮溪水,嗓音轻而甜,你在我眼里绝对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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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小星星(6)
  艺术楼楼顶是个大天台,辟出一半建了座半开放式的乳白色拱形顶,三面都是平整剔透的玻璃门,里面坐落着号称是南城二中镇校之宝的大家伙一架九尺施坦威。
  疏璃跟着季风迟一路坐电梯上来,还没靠近顶楼,就闻到一股浅淡的玫瑰香。
  季风迟掏出钥匙开了天台的铁门,带疏璃走进去。空旷的台上,黑色斯坦威优雅沉默地伫立着,身后的玻璃外是一大片玫瑰花丛,一枝枝玫瑰在花圃中亭亭而立,花瓣层叠鲜妍娇嫩,开得热烈浪漫。
  疏璃眼睛一亮,哇!
  季风迟走上前打开钢琴盖,随手试了几个音,很快又把琴盖放下去。
  以为能看到季风迟弹琴的疏璃:???
  季风迟回头看他一眼示意他跟上,随后推开玻璃门。浓郁醉人的甜香扑鼻而来,黑外套男生一矮身突然在疏璃视线中消失。
  疏璃一头雾水地跨出门,季风迟又突然出现,并且一手拎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小铁锹。他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被塞上了一只铁锹。
  疏璃脑袋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蒋主任说的看花是这个意思?
  蒋主任管种花,但向来不怎么管养花。季风迟这才毫不客气揭了蒋主任的底,叫我来试琴是其次,照料花才是主要的。
  疏璃:
  季风迟对着他合眼一笑,请吧。
  疏璃于是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求要来的时候季风迟那么快就答应了。他想通后没有一点要生气或抱怨的意思,而是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来你被蒋主任拉着做了两年的免费劳动力?
  季风迟默了默,重点好像不是这个吧?
  我没看管过花,疏璃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铁锹,居然有些跃跃欲试,正好可以学一学。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蹲在天台上给玫瑰花圃又是拔草又是松土又是施肥,忙了一个多小时才搞定。最后一个项目是剪枝,疏璃没试过,怕自己会搞砸,就坐在旁边的台阶上托腮看。
  两人漫无目的地聊着天,通常是疏璃问季风迟答。
  这些都是蒋主任教你的?
  嗯。
  没种过别的花吗?
  有过月季和蔷薇。
  你经常一个人待在这里?
  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
  唔这里确实很漂亮,还可以吹风疏璃的语速越来越慢,露出一点含糊的困倦。
  嗯。
  季风迟一边举着园艺剪刀修剪花圃里多余的花枝和叶子,一边应了一声,而后半晌没有听到新的问话。
  咔嚓的剪枝声中他偏头看向疏璃在的位置,却发现疏璃靠在花圃边,已经睡着了。
  那人身后是大丛盛放的玫瑰花,他的脸庞却比那些花还要娇艳欲滴,此刻闭着眼安睡,黑发柔软,眉宇沉静。落日的晖光染在他的眼角眉梢,让人找不出一丝阴霾的影子,漂亮干净地像是从来没有经过风雨,也不知人间忧愁。
  季风迟沉默地看着这一幕,那一刻,他的神情都不像他。
  时间缓慢流过,很久很久之后,他的眸光忽然柔软下来。
  疏璃醒来时季风迟正坐在他身旁不远处,脚边放了一堆玫瑰。他戴着厚手套,捡起一支接一支的玫瑰枝,用打刺钳去除上面的刺,动作细致熟练。
  要做什么?疏璃凑近问道。
  季风迟看了眼他,很累?
  还好。疏璃小小地锤了下脖颈,因为中午没来得及睡午觉。
  季风迟脱下手套,把除好刺的玫瑰花拢成一捧,递给疏璃,这些送给你,当是报酬。
  疏璃顿了一下,那样一大捧鲜艳的玫瑰花横在两人中间,他却并没有去接,而是问道:季风迟,你知道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送玫瑰给别人?
  季风迟一怔,避开疏璃的视线回:在那个人花费时间帮他照料过玫瑰花圃的情况下。
  可我不会。疏璃说,我只会把玫瑰送给我喜欢的人。
  空气在这一刻陷入僵持。
  季风迟的脸庞半掩在层层叠叠的花瓣后面,被衬得眉睫乌黑、肌肤如玉,握着花枝的手指骨节分明,洁白而修长。
  那就算了。
  他微微垂下眼睫,想要收回手,花捧却一下子被疏璃抱住。
  男生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弯起眼笑得开心,谢谢啦,我很喜欢。
  周末过后期中考试的成绩就出来了,季风迟毫无疑问稳坐年级第一的宝座,疏璃反而考得比意料中的好一点,在年级两百名左右,令许多人大吃一惊。
  接下来是众人期待已久的艺术节,南城二中当天下午停课,在操场搭建出露天大舞台。每个班级都充满欢乐又紧张的气氛,不是在检查服装道具就是在加紧排练最后一次节目。
  夜幕降临,晚会正式开始。
  高二5班的嘻哈舞被安排第一个上台,作为晚会的热场。唐歆的心思巧妙,在他们的舞里特意融入了影子舞因素,昏暗的灯光下,七个人依次走进舞台上的白色幕布后。
  咚咚咚!
  三声过后,舞台灯骤亮,幕布映出或站或蹲的七道黑色人影。富有节奏感的音乐伴随台下人群的欢呼声响起,七道人影跟着节奏律动,动作统一又随性。
  音乐越来越快,越来越燃,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响,白色幕布倒地,现出七个人的真容。三个女生穿着黑色露脐装和黑色超短裤,露出细瘦的腰身和纤长的腿,四个男生则穿着大号的黑T配长裤,不论男女都是如出一辙的酷帅潇洒。
  最耀眼的却是站在最边上的那个人,炫目的舞台大灯照得看不清人脸,但他露出的脖颈和手臂白腻得像是在发光,偶然能被瞥见上扬的唇角和精巧优美的下颌线。
  场上寂静了三秒钟,七人反手一折,齐齐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棒球帽戴在头上。音乐再次炸起,扫射变换的灯光中,他们开始踩着急促地拍子不停变换姿势,眼神锐利,舞步流畅。
  啊啊啊啊啊啊啊
  帅!
  5班牛批!
  台下群众的热情彻底被点燃,直到台上的舞跳完了,呐喊声还在继续。七人在一片喝彩中鞠躬致谢,然后勾肩搭背地走下台。
  人群拥上来围住他们,却敏锐地发现少了一个刚刚还在台上笑容炫目的男生不见了!
  为此疏璃表示:还好我机智。
  毕竟这张脸太招人,如果他没提前走的话,估计会被疯狂的人群给吞没
  疏璃压低了头上的棒球帽,从后台绕出去,迎面却碰上向这边走过来的季风迟。
  像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疏璃,季风迟微微一怔。
  细碎额发下的眼睛里盈着笑,疏璃仰起脸问:你刚刚是在那边看我跳舞吗?
  季风迟停顿几秒,居然没有否认,而是说:你跳得很好。
  听到这句话,疏璃的笑容更大了,带着一点小得意,当然啦,我练得那么认真。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刚才本来打算去找你的。
  什么?
  疏璃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丝绒盒,在季风迟面前打开,一枚轻薄精巧的金玫瑰胸针安静地躺在里面,在灯光下发出闪闪的微光。
  疏璃脸上是剧烈运动过后未褪的薄红,声音还带着些许气喘,注视季风迟的目光却很专注,眼眸晶晶亮亮,一朵永远不会凋谢的玫瑰你喜欢吗?
  季风迟垂眸看着那枚胸针,片刻后道:很漂亮。
  见他将丝绒盒接过去,疏璃雀跃地拉着季风迟走进一旁无人的休息室,我帮你戴上!
  季风迟被按在椅子上,身后的抽屉里是一只他将要戴上的领结。但他没有出言阻止疏璃,而是看着他掂起那枚胸针,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别在自己白衬衣的领口处。
  疏璃别好胸针,然后抬起眼。
  两人四目相对,挨得极近。台上明明在唱着歌,人群明明喧闹不休,然而休息室里的这一方天地却依然静谧,他们几乎能闻见彼此清而悠长的呼吸声。
  谁都没有动弹。
  良久,疏璃眨了一下眼。他低下头,鼻尖轻轻贴了一下季风迟的鼻尖。
  季风迟眼中是稍纵即逝的迷惘之色,他仰着脸轻声说:疏璃,这是不对的。
  那什么是对的?疏璃问他,而后笑了笑,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就是对的。
  季风迟不再说话。
  他们接了一个很轻很浅的吻。
  前台某个班合唱的曲目已经到了尾声,只剩下一道女生在轻声地哼唱,她唱日子那么长,我在你身旁,见证你成长,永远为你鼓掌。
  我会永远看你弹琴,疏璃说,永远为你鼓掌。
  季风迟在一个小时后登台,弹的是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一束光照在头顶,男生坐在九尺斯坦威前,白衣黑裤,腰背挺直。他的腕骨清瘦,手指修长,弹奏时没有用上任何炫技的手法,明快流动的乐声被音响放大,再现了夕阳下战地的尘埃和灰烬,以及其中新生的那朵小花。
  惨痛终会过去,希望即将来临。
  他的音乐如是说道。
  疏璃戴着棒球帽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台上的季风迟。
  连绵的钢琴声中,男生十指飞动,领口处金色玫瑰熠熠生辉,眼里有鲜活热烈的光芒。
  疏璃在等他演奏完,为他鼓掌,再给他一个拥抱。然而乔珂在这时跟着5班的同学找到他,急匆匆地揽过他就要回家。
  妈妈?疏璃回头看了眼还在台上弹琴的季风迟,有些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