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掉?”玛丽安娜在短暂惊讶后居然同意了博士的提议:“那你来操刀他的手术,最好把耳朵弄得更像人类,然后……”
玛丽安娜的话还没说完,菲戈希尔便深感屈辱道:“你为什么要割掉我的耳朵?”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玛丽安娜踩住菲戈希尔的大腿,制止对方想要起身的动作:“你该明白斗兽场是什么样的地方。名字里都带了‘野兽’意思的娱乐场所,在一方获胜前绝不会轻易轻易停手。”
“那又怎样?”
“如果你是以人类的身份参战,那么按照《权益保护法》,斗兽场的工作人员会在你命悬一线时,强行停止中止比赛。”玛丽安娜解释道:“我可以买通斗兽场的工作人员不对你进行例行检查,但是外表这玩意……你又不能挖掉所有人的眼睛。”
“我可以用药物或者面具进行伪装。”
“是吗?”玛丽安娜的瞳孔里写满了“我不在乎你的想法”:“但是你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露陷吗?要知道斗兽场是不计时间,以命相搏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药水何时失效,或是假面何时会被人打下。”
“还是说你害怕了?”玛丽安娜的激将法一出,菲戈希尔差点被情绪控制了大脑。
好在跟欧斯特呆久了,菲戈希尔多少学会三思而后行。
“你让我去斗兽场是为了什么?”菲戈希尔不相信玛丽安娜对精灵族的擅长领域一无所知。
让一个专出弓箭手和法爷的种族在笼子里跟半兽人互殴?
菲戈希尔真想赞美玛丽安娜是个“天才”。
“怎么,你不愿意?”性格恶劣的玛丽安娜自然看得出菲戈希尔的讽刺:“你有拒绝的权力吗?况且斗兽场可是磨练人的好机会。”
“不管你是半兽人,精灵,还是人类。只要在斗兽场里厮杀一年,总能让自己的实力得到提升。”
这也是很多人类冒险者或者一些想成为骑士的贵族少年们,总会匿名去斗兽场里打擂台的主要原因。
毕竟跟真正的任务相比,斗兽场至少不会死人或是缺胳膊断腿,用以磨练技艺是再合适不过的地方。
甚至一些培育战士的学校与侍童训练营,也会在斗兽场的淡季里与其合作。
而按照各国的规定,只要斗兽场的奴隶能赢下一百场战斗,他就能获得城主或是本国统治者的亲自释放。
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斗兽奴隶们的获胜,以及那些匿名角斗士的获胜难度。
玛丽安娜记得卢修斯也当过阿基奎大公国的匿名角斗士,甚至在加入圣殿骑士团后,还跟同僚们匿名参加了奥布斯达的斗兽场活动。
和所有沦为奴隶的类人种一样,菲戈希尔对于变强的渴望,仅次于他对自由的追逐。但是玛丽安娜很难在他身上进行投资,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想养蛊一样,将菲戈希尔扔进吃人却吐骨头的斗兽场,任他在里面摸打滚爬。
“明天就给他进行手术,我过几天会让人跟阿基奎大公国的斗兽场打招呼,让他们免去对菲戈希尔的例行检查。”拍板的玛丽安娜抬起脚,离开前在菲戈希尔的耳边轻轻说道:“你的听话程度将决定露西安的日子是否好过。”
肩膀颤抖的混血森精灵侧过头,让玛丽安娜稍稍转下眼珠,就能看到他那无比阴郁的眼神。
“保持这股杀意。”不按套路出牌的玛丽安娜很满意菲戈希尔现在的眼神,然后又交代了博士几句,才带着欧斯特和阿比盖尔走了。
在出密道的路上,玛丽安娜突然向欧斯特发问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把你留下,却把菲戈希尔送去斗兽场吗?”
适合黑暗环境的卓尔几乎熔化进昏暗的空气里。
欧斯特的表情一如既往地谦卑,恭敬,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属于自己的情绪:“因为你不信任我,但却能拉住菲戈希尔的缰绳。”
哪怕是在评价自己时,欧斯特都尽量不带有主观情绪:“听话的恶犬有调教的价值,但是杀人又容易伤到自己的利器,需要小心保管。”
说到这儿,欧斯特还特意看了眼阿比盖尔,意有所指道:“您身边就有刀鞘,又何必将利器置于一旁。”
“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也有没说中的地方。”玛丽安娜在心里提高了对欧斯特的戒备等级,表面评价,实则警告道:“不过你还算不上利器,顶多是把我还在考虑要不要打磨的钝刀。”
“我会牢记您的教训。”欧斯特后悔自己表现得太过敏锐,结果轻易点燃了玛丽安娜的警惕导火线。
第34章
白雪是玛丽安娜的脚步声惊醒的。因为欧斯特他们依次被提出了地牢,而玛丽安娜又迟迟没有发话要如何安排白雪,所以阿基奎大公国的狱卒们开始对白雪有所轻慢,但还不至于到了任其自生自灭的地步。
当然,他们也没胆子对美得雌雄莫辨的白雪出手。
盖因玛丽安娜和白雪本人都给他们留下不好惹的印象。
“把他放出来。”玛丽安娜动了动鼻子,不希望从白雪身上闻到让人不悦的味道。
“你们有定期给他换衣服洗澡吗?”深知玛丽安娜有轻微洁癖的阿比盖尔面无表情地盯着狱卒,浑身都散发出“你要是敢消极怠工,老娘就搞死你”的气息。
“当然。”被阿比盖尔吓得神经一紧的狱卒立刻回答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们隔天就会给他清洗一番。只是这家伙既不听话,又有很强的抗药性,所以每次清洗都要折腾一番。”
“辛苦了。”玛丽安娜也不是听不懂狱卒的言外之意,毕竟让人办事的前提就是给人好处,所以她从那阿比盖尔那儿拿过一张盖了私印的纸条,方便狱卒去拿赏钱。
收下纸条的狱卒态度比刚才又好上几分,立刻给玛丽安娜打开白雪的牢笼。
“能出来吗?”玛丽安娜朝白雪伸出手,后者在短暂迟疑后,踉踉跄跄地朝着玛丽安娜的方向走去。
因为白雪长期被关在笼子里,再加上他被带入阿基奎大公国的地牢后,也是习惯性地保持着呆在笼子里的姿态,所以双腿的肌肉有一定的萎缩,全靠超强的体质强行驱动双腿。
“这家伙是怪物吗?”阿比盖尔的女巫天赋给予她轻易看透对方的身体状况的能力。而在她服务于玛丽安娜后,更是靠着雇主的人脉见过不少体质异常的怪人,其中以进入神殿后的卢修斯为之最。
不过在体质上,或许卢修斯比白雪略逊一筹。
“这家伙的恢复力太可怕了。”阿比盖尔算是玛丽安娜的另一双眼睛,所以不会对玛丽安娜有所隐瞒:“哪怕是王虫,也鲜少会有这么强悍的生命力。”
混血种的不稳定性让他们极易逊色于类人种。
在此之前,阿比盖尔从未见过像白雪这样的特例,不过考虑到白雪的智力缺陷,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然而玛丽安娜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你什么时候见过王虫?”
要知道虫族的生活范围仅限于黑暗大森林的地脉深处,而且因为皮糙肉厚再加上生命力太强的缘故,就算是冒险者中的老手,也不会轻易接手有关于虫族的任务。
而王虫身为虫族的金字塔顶端,基本没人见过它们的真正样貌。并且人类对于王虫的认知,也仅限于卡佩尔大帝建国前的文献,以及从类人种部落那儿缴获的历史书籍。
玛丽安娜知道阿比盖尔出生于女巫中比较古老的家族,但却对她的过往了解不深。
阿比盖尔并不想回忆起以前的事,不过出于对玛丽安娜的信任,她还是略有不情愿道:“我之所以会被坎特罗的冒险团队捉住,就是因为王虫摧毁了女巫的部落。”
“可是王虫又为何会冒着跟人类起冲突的风险,去进攻与他们没有利益冲突的女巫。”玛丽安娜对此表示十分不解。
虽然教会将女巫列为驱逐目标,但是受限于各方的需求,哪怕是最保守的坎特罗,也不会同城镇周围的女巫部落发生冲突。
除非是女巫擅自闯入人类的居住地,否则没人会闲着无聊地去找女巫的麻烦。
“我在坎特罗那儿从未听过虫族入侵的消息。”玛丽安娜总觉得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是她现在又没时间跟阿比盖尔促膝相谈,所以只能将有关于王虫的疑问暂时搁置。
按照玛丽安娜的要求,白雪的长发被剪成齐耳短发。因为狱卒们的技术有限,所以白雪的发尾处毛糙得像是随手捆起的木扫帚,完全是靠白雪的颜值撑起这一言难尽的发型。
“习惯站立了吗?”玛丽安娜伸手扶住白雪的右前臂,后者那双浅的像是琉璃的玫瑰色瞳孔里倒映出玛丽安娜的错愕表情。
面对这样惊心动魄的美貌,就算是阅尽美人的玛丽安娜,都有种惊艳之感。
更别提一旁的阿比盖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在阿比盖尔的家族史里,不乏因为嫉妒而将美女变成癞蛤蟆等恶心生物的女巫,所以玛丽安娜一边挠着白雪的下巴,一面揶揄道:“你嫉妒了?”
“也,也不算是嫉妒。”努力为自己挽尊的阿比盖尔试图转移话题:“你打算怎么安排这家伙。”
阿比盖尔盯着白雪难得温顺的模样,直接带入了阿基奎女大公养的那只长毛猎犬。
“你是不是因为自己养不了宠物,才选择买下白雪。”阿比盖尔冷不丁地冒出句没头没脑的话。
而玛丽安娜居然也不反驳这一观点:“他确实很乖,也很可爱。”
阿比盖尔从玛丽安娜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令人不解的遗憾,但是她很快明白玛丽安娜的遗憾原因。
等候在地牢门口的博士在玛丽安娜的点头下,伸手抹掉了白雪身上的奴隶烙印,然后再次向玛丽安娜求证道:“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在博士看来,玛丽安娜的行为就是闲着没事烧钱玩,说得更难听点就是脑残。
“不许在心里骂我。”玛丽安娜瞥了眼博士的表情,警告道:“不然你下个月的经费就别想要。”
“……”向钱屈服的博士深吸一口气,努力装出殷勤模样地给玛丽安娜拉开马车门,然后皮笑肉不笑道:“殿下,您请。”
玛丽安娜真是爱死对方明明气得半死,却又干不掉她的憋屈模样。
感觉自己在遇见玛丽安娜后,就心灵苍老了不下十岁的博士没能忍住他那花了一百年都没改掉的暴脾气,在玛丽安娜上车时踩了下雇主的裙摆,差点令玛丽安娜一头磕到椅垫上。
还好先上车的阿比盖尔眼疾手快地摆出准备接住玛丽安娜的姿势。
结果在玛丽安娜的前臂快要搭上阿比盖尔时,一只有力的胳膊拦住了玛丽安娜的腰,避免了玛丽安娜的破相危机。
白雪的力气跟他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盖因是他体内的虫族和蛇类半兽人基因的功劳。
玛丽安娜一想到这样的小可爱即将离她远去,便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产生一丝丝的忧郁,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用金钱命令博士低头,然后在对方的额头处敲了一下。
“开心吗?”玛丽安娜盯着博士那没有丝毫变化的面容,根本感受不到出气的快乐:“你不会是把脸皮都一起改造了吧!”
“怎么可能。”博士的表情似乎比玛丽安娜更遗憾:“我要是有那样的本事,早就脱离了人类的肉体,成为比人类更高级的生物。”
“是吗?”玛丽安娜十分心动道:“你要是哪天成为不死不老的生物,也别忘了我这个赞助人。”
“怎么,你也想成为永生者?”博士伸手扶着玛丽安娜登上马车,后者在抚平裙摆后,丢给博士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可是卡佩尔大帝带进坟墓里的遗憾。”
“愿她的统治千秋万代。”博士并没有使用男性的人称代词,这让玛丽安娜有些错愕。
“您祖母玛丽洛林结束了洛林王朝对于奥布斯达的统治。”博士至今都记得那个拒绝宣判自己死刑,而是将他投入监狱的女人——玛丽安娜的祖母,奥布斯达历史上最伟大的统治者之一,同时也开启了杜纳瓦家族对于坎特罗王位的争议:“也许你有天会用上人们对于玛丽女王的赞美。”
“您是在开玩笑吗?”玛丽安娜失笑道:“我前面可是有着一,二,三……一共六位继承人。即便奥布斯达并不反对女王登基,他们也不会乐于见到我成为奥布斯达的统治者。”
“是因为你母亲吗?”博士明白阿基奎女大公在玛丽女王和杜纳瓦亲王相继去世后,成了奥布斯达宫廷里最不受欢迎的客人。
然而为了阿基奎大公国的资金与庞大人脉,奥布斯达国王还是得捏着鼻子对前任未婚妻兼弟媳妇发出邀请,以免阿基奎女大公倒向坎特罗。
“我不懂政治,但是对民间的迷信很感兴趣。”博士和白雪依次上车,在雕有阿基奎大公国徽章的车门合上后,想起一件快要被人遗忘的往事:“您的祖父杜纳瓦亲王弥留时说出这么一句话。”
博士的紫罗兰色瞳孔突然流露出和机械眼一般无二的光泽:“王位随着一个女人而来,也将随着一个女人而去。”
因为杜纳瓦王朝通过玛丽女王继承到洛林王朝的权杖,所以奥布斯达国王很担心自己的江山会便宜了女婿……或是妻子。
“在你和茵内斯出生前,很多人都认为阿基奎女大公就是那个夺走王位的女人。”王室的绯闻永远是难以想象的劲爆。尤其是像博士这样因为活得太久,而对迷信产生莫名信任的人类:“有些人会在死前做出有关于后代的预言。虽然杜纳瓦亲王的遗言只有一句,但是看奥布斯达国王的骚操作,估计杜纳瓦王朝传不过四代。”
说到这儿,博士还丢给玛丽安娜一个“我很相信你”的眼神。
“包括奥布斯达国王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认为那个预言中的女人是茵内斯,不过我觉得你比茵内斯更有可能继承奥布斯达。”博士翘起二郎腿,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毕竟你比茵内斯更像玛丽女王,而喜欢揣测预言的人,最容易成为输家。”
“就算我是你的雇主,也不要对我盲目自信啊!”玛丽安娜的终极目标就是当个有钱的咸鱼。况且接手一个布列塔尼亚就已经称得上是她的极限了,要是再加个奥布斯达……
玛丽安娜用扶额的姿势挡住写满不情愿的脸。
为什么要给一个咸鱼定下如此远大的目标?
就不能让她当个有钱又空虚的富婆吗?
不过话又说回来……
“杜纳瓦亲王的预言只有你和奥布斯达的王室成员知道吗?”玛丽安娜的敏锐总能体现在她最不想面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