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某片海域里的蝴蝶轻轻煽动了翅膀,然后在大陆上引发了一场危机。
一场名为【人】的危机。
“不过你的冒险失败又与我何干?”玛丽安娜话音一转道:“成王败寇是小孩都懂的道理,难道你要在我面前哭诉命运的不公吗?亲爱的理查德陛下。”
变脸比翻书都快的卡尔达公主根本不吃理查德的那一套,更不在意索林斯国王要与她退婚的隐情:“你所翻出的旧事只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并不能带给我实际的利益。”
玛丽安娜自认是个现实主义者,所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理查德:“和你结婚能带给我什么样的好处?和你联盟又能带给我什么样的好处?”
“一旦我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王后的位子至于我而言,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况且我也没兴趣跟姨母抢夺男人,更没兴趣和一个连中老年妇女都下得了手的男人发生关系。”
一旁的阿比盖尔努力控制不断上扬的嘴角,避免自己在理查德面前笑出声。
“我对你的姨母没感觉。”理查德怕是没料到玛丽安娜会粗俗至此,所以拼尽自己毕生的修养,才没在玛丽安娜面前暴走:“我是为了索林斯才与你的姨母结合。”
“啧!你敢说你没和我姨母圆房?”
“……”
“还是说我的姨母是有感而孕的神明,堂堂的索林斯国王在自己的皇宫里被人绿了?”
“噗……”阿比盖尔终于憋不住地笑出了声,然后在理查德看过来前,赶紧压平自己的嘴角。
“少在我面前摆出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这次换成玛丽安娜露出冷笑:“当你在主教面前宣誓时,眼前浮现的可不是妻子的苍老面孔,而是布列塔尼亚的广阔土地。”
“当你让我的姨母怀孕时,可是动了留子去母,借机吞并布列塔尼亚的念头。”玛丽安娜的声音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痛快:“只可惜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当你算计我姨母,算计布列塔尼亚的继承权时,那个差点让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当上布列塔尼亚公爵的老混蛋,可没放过你们。”
除了布列塔尼亚摄政王,玛丽安娜想不出还有谁能暗中弄丢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和理查德的孩子。
怕是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自己,也是默许了摄政王的小动作。
毕竟她只是弱懦,不是蠢。自然明白枕边人想要去母留子的念头。
然而摄政王比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想得更狠,直接将母子一波儿带走。
“看着你们狗咬狗的样子,真是我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所获得的最大乐趣。”玛丽安娜看着理查德走到她面前,然后将双手撑在玛丽安娜的椅背上,直接将她笼罩在一片阴影下。
“怎么,恼羞成怒了?”
玛丽安娜制止了阿比盖尔想要上前帮忙的举动。
与此同时,白雪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理查德身后,只等玛丽安娜一声令下,便会在瞬间制服理查德。
“你太猖狂了,我亲爱的卡尔达公主。”理查德明明是掌控者的姿态,但却在交谈中处于下风。
“你以为我对你毫无办法了吗?别忘了你正处于布列塔尼亚——一个在名义上也属于索林斯的领土。”理查德挑衅道:“我是索林斯国王,能承认封臣的合理性,也能宣布你不具备成为布列塔尼亚公爵的资格。”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玛丽安娜摆出一副“请你快点这么做”的姿态:“布列塔尼亚人只会因为你的反对而更加爱戴我,至于封臣一事……”
玛丽安娜讽刺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姨母被你诱骗至索林斯皇宫里的那一次,算是布列塔尼亚公爵近六十年来,第一次拜见索林斯国王。”
理查德的眉心狠狠一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承认吧!理查德。布列塔尼亚人早就不认为自己是索林斯的封臣。”
玛丽安娜用力推开面前的理查德,后者直接倒向白雪的胸膛,然后被混血美人死死控制住。
“如果我不想跟你合作,你又能对我做什么?”
玛丽安娜用食指压住理查德锁骨中的一点,继续询问道:“你想烧死我?吊死我?淹死我?还是活活饿死我?”
“亲爱的理查德,你到底想怎么逼迫我?”
玛丽安娜的食指与中指像是小人的双腿,一步步地走向理查德的双唇:“我知道你对我毫无办法。”
“当我还在索林斯的皇宫时,就知道你总会在毫无办法时,直接找上问题的源头。”
玛丽安娜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着理查德:“我知道你跟摄政王谈崩了,也知道你没有与布列塔尼亚正式开战的机会。”
“当你踏上这片土地前,绝对想过与摄政王联手排斥我,或是直接诛杀我。”
“可是布列塔尼亚国内并没有多少支持索林斯国王的人,或是支持摄政王的人,对吗?”
玛丽安娜觉得今天真是她来到布列塔尼亚后,最开心的一天。
“看着你空手而来,空手而去的样子。无疑是我在布列塔尼亚的收获之一。”
第42章
因为被白雪反扭住的缘故,理查德只能尝试着用腿部力量去挣脱束缚。不过介于用脚踢人实在是不雅观,所以理查德很快放弃了挣扎,尝试着跟玛丽安娜讲道理:“殿下,我可是来请求您高抬贵手的,难道这就是您的待客之道吗?”
“来吧!让我看看你还能扯些什么。”玛丽安娜并没有让白雪放松对理查德的束缚,甚至后者还暗暗加重了反扭的手劲。
“嘶……”理查德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快要被白雪给拧脱臼了。
玛丽安娜坐回自己的位子上,然后翘起二郎腿问道:“你现在还有多少能用来说服我的筹码?”
“一件。”理查德尝试着让自己舒服些,然而白雪并不想让他如愿以偿。
“行了,先放开他。”玛丽安娜命令道:“至少得让国王陛下好胳膊好腿地出现在听证会上。”
白雪闻言,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理查德,但却没有立刻退回到玛丽安娜身后。
“真是听话的工具。”理查德扭了扭肩关节,重新回到谈判桌边:“我手上有摄政王暗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证据。”
“暗杀?”
“准确说,是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流产的证据。”理查德解释道:“不过鉴于布列塔尼亚女公爵为此死亡,所以换一种说法也没什么问题。”
“继续。”玛丽安娜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参与了让布列塔尼亚女公爵流产的计划。不过理查德既然能以此为筹码,那么就代表着有资格参与听证会的贵族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参与此事。
恐怕他们绊倒摄政王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找个替罪羊然后杀人灭口。
“我想跟你合作指认那些参与谋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人。”眼见自己无望拿下布列塔尼亚,理查德决定曲线救国,尽可能地减少自己在布列塔尼亚问题上的损失。
“对于新上任的布列塔尼亚女公爵而言,没有比安稳民心和削弱贵族势力更重要的事。”理查德小心评估着玛丽安娜顺利继位后,所面临的问题优先级与难度权重,试图提出个让玛丽安娜难以拒绝的合作:“想必有了我的帮助和教皇的旨意,你便能在听证会结束后,立刻召开有关于谋杀布列塔尼亚女公爵的审判会。”
“到那时,不管被指认的贵族们承认与否,您都能直接或间接削弱他们的势力。”理查德甚至还替玛丽安娜出谋划策道:“您还能以‘免除死刑’为条件,让摄政王主动指认他们。”
“贵族们狗咬狗的戏码才符合您在继位后的短期利益,不是吗?”少年登基的理查德可是深切体会过被贵族挟持的滋味,所以很清楚每一个新政权都会在上位后,对前一个政权所留下的旧人进行一定规模的清洗。
当然,根据新政权的战略不同,清洗的范围,方式,以及时间长短,都能排列组合成不同的结果。
然而这些结果都有两个共同点,那就是杀鸡儆猴与集权。
理查德在羽翼丰满后,砍了他父亲的情妇与宠臣来完成集权与杀鸡儆猴的目标。
而到了玛丽安娜这儿……
“你的提议确实很有吸引力。”玛丽安娜很清楚时间的重要性,尤其是在布列塔尼亚的大贵族们都集中于王城的当下,如果玛丽安娜真能与理查德联手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么之后的统治便能顺遂许多。
只是……
“让一国的统治者站上诉讼台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玛丽安娜询问道:“你想要什么?”
“卡尔达。”理查德的回答让玛丽安娜以为是她幻听。
“你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玛丽安娜决不相信理查德会故意气她,或是不了解卡尔达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那是我父亲的封地。”玛丽安娜几乎想不起卡尔达伯爵的样子,毕竟在玛丽安娜第一次订婚后,便再也没见过自己的生理学父亲。
“那又如何?”理查德不以为然道:“他的领地可不会由你继承,况且奥布斯达国王为何要将卡尔达封给你父亲,你不会不明白这里头的缘由。”
若论挑拨离间的功夫,理查德和玛丽安娜只在伯仲之间:“他特意挑了与阿基奎大公国相隔甚远的领地……不就是怕你的母亲借机占了奥布斯达的便宜吗?”
“或者说,他是怕自己的孩子被卡尔达伯爵一脉占了便宜。”理查德的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蛊惑。
“就和你的姨母一样。“
“怀有私心的奥布斯达国王绝不会让你或是亨利顺利继承卡尔达伯爵的领地。”说到这儿,理查德的声音变得比刚才更加轻柔:“与其看着奥布斯达国王在你父亲死后翻脸不认人,不如把卡尔达伯爵领让给我,以换取你对布列塔尼亚的完全掌控。”
玛丽安娜没有立刻回话,但是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给了理查德说服她的信心。
“毕竟吃到嘴里的肉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玛丽安娜看着理查德露出一副“我才是你的最佳伙伴”的表情,真不知他是打哪儿来的自信。
“诚然,我的大伯父不是什么好人。”玛丽安娜故意在理查德嘴角上扬之际,给了他一记重击:“但是你有资格说他吗?”
“理查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你和奥布斯达国王之间,做出并不愉快的选择。”此时的玛丽安娜对卡尔达伯爵的资产毫无兴趣,甚至理查德以阿基奎大公国的利益为要挟,都比用卡尔达来引诱玛丽安娜,要合理的多:“况且有亨利在,卡尔达也不会由我继承。”
“那要是亨利不在呢?”理查德继续蛊惑道:“你会舍得理应属于你的卡尔达伯国吗?“
“恐怕到那时,就不是我舍不舍得的问题,而是奥布斯达国王要放长线掉大鱼的问题。”玛丽安娜并不赞同理查德的说法,甚至还反问道:“你知道奥布斯达国王有多无赖吗?”
“什么?”理查德没搞懂玛丽安娜到底要说什么。
“奥丁在坎特罗和奥布斯达的问题上中立了那么久,为何会突然支持奥布斯达?”玛丽安娜不介意向理查德透露更多的内部消息。因为只有这些国王打成猪脑子,她才能无后顾之忧地掌握布列塔尼亚。
理查德眯起他那双异色的眼睛,毫不掩饰他对这一消息的兴趣:“继续。”
“奥布斯达国王向奥丁的小皇帝承诺,只要他娶了茵内斯,并且还愿与奥布斯达一起对抗坎特罗,那么待奥布斯达拿下坎特罗后,奥丁的小皇帝不仅能拿到三分之一个坎特罗,更是能在与茵内斯的婚姻里,得到四分之一个奥布斯达作为陪嫁。”
“听起来真是笔不错的买卖。”理查德面无表情道:“优渥得让人觉得不是奥布斯达国王发疯了,就是奥丁的小皇帝脑子被驴踢了。”
“你这话还真是不留情面。”玛丽安娜并不对理查德的评价而感到意外:“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估计奥丁的小皇帝也没指望奥布斯达国王会信守承诺,他只想找个借机入侵奥布斯达的理由。”
“如果我的伯父愿意信守承诺,那么奥丁就能以最少的兵力获得最大的收益。”
“而要是奥布斯达国王不愿履行条约,那么奥丁的小皇帝就能趁着奥布斯达与坎特罗两败俱伤之际,以‘被毁约’的名义带兵入侵奥布斯达。”理查德接上玛丽安娜的话,二者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出火花。
“玛丽安娜,我突然有些喜欢你了。”理查德叹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定道:“算了,这次就当我免费帮你一把。”
“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玛丽安娜决不相信理查德会如此好心。毕竟她的魅力也没有大到能让理查德白做工的地步,况且她的警戒心也决不相信理查德会如此好心:“换个我能接受的报酬。”
理查德决定更新他对玛丽安娜的危险评级,在短暂思考后,终于找出个能让玛丽安娜愉快接受的报酬:“我知道你已和丹希尔达成利益联盟,所以我想从教皇那儿拿一张赦免令。”
“就这一条?”
“就这一条。”理查德眼下也找不到更有用的东西。
玛丽安娜没问理查德要用赦免令去做什么,她向理查德伸出,表示他们已达成共识。
………………我是分割线………………
亨利自打前往布列塔尼亚的那一刻起,就没停止过他的抱怨。
从天气到随行人员,亦或是路边的花花草草和小石子,都成了亨利无差别攻击的对象。
挑剔的阿基奎王储命令所有人都必须称呼他为公爵。
然而在听证会结束前,没人敢遵循亨利的命令,就连服务于亨利的贵族们,也在阿基奎王储的咒骂下,支支吾吾得说不出“公爵”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