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戴琳斟酌用词,尽量不给自己留下暗坑。
“所以请不要让我回到索林斯。”这算是弥戴琳在阿基奎女大公面前,所说过的,最真诚的话:“为此,我愿在余生里,祈祷亨利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以及那些混蛋都别来干涉她的美好生活与明亮前程。
弥戴琳死死地揪住自己的裙子,尽量不用千刀万剐的眼神去打量兰斯亲王派来的使者。
第154章
老实说,阿基奎女大公对弥戴琳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毕竟在亨利去世后,这个前儿媳无论是在政治意义,还是个人价值上,都对阿基奎女大公没有太大用处。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不尊重人,但是在阿基奎女大公所厮杀的领域里,怜悯没有太大的用处,甚至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陷阱。
而弥戴琳也不是那种天真愚蠢的姑娘,至少一个会在极端环境下,为自己谋求最大利益的姑娘,绝不会以为阿基奎女大公会是那种在儿媳丧夫后伸出援手的圣母婆婆。早在亨利冷落她,实施婚内暴力时,弥戴琳就在为自己寻找下家,各方下注。
所以在兰斯亲王请求阿基奎女大公送回弥戴琳,甚至以书面形式告知于阿基奎国会时,弥戴琳选择在来不及思考的情况下快刀斩乱麻,直接回绝了兰斯亲王的虚假好意,同时也不给对方用以攻击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的借口。
弥戴琳很清楚,她的前程与美好生活都在玛丽安娜那儿。虽然现阶段的玛丽安娜不缺前来讨好的人,并且里面还有大名鼎鼎的人物,可弥戴琳到底是最早一批投资者,其资历即便比不上阿比盖尔,但也不是那些在玛丽安娜成为布列塔尼亚女公爵后,才开始下注的人,要好的多。
况且比起那些家大业大的后来投资者,玛丽安娜肯定更青睐于没有太多后路的弥戴琳。这就像是那些容易被基金套牢的风险投资者,他们的余生要么是在游艇上看夕阳,要么是在贫民窟的破房子里结束生命。
玛丽安娜很清楚弥戴琳的挣扎,所以才会在弥戴琳还未作出重大贡献时,就率先给了她安法维尔女伯爵的称为。
不过兰斯亲王不知道的是,玛丽安娜只给了弥戴琳空头称号,并未赋予其与之相对的领地,随从,以及在布列塔尼亚公国的职位,所以弥戴琳即便是回了索林斯,也不可能让兰斯亲王榨出些油水。
更别提弥戴琳宁可永不改嫁,也不想回到噩梦般的娘家。
…………
……
“有点小聪明。”阿基奎女大公仔细斟酌着弥戴琳的宣誓,发现对方的用词不是一般的谨慎。并且除了“不再改嫁”和“为亨利祈祷”的誓言外,弥戴琳就没许下过其它誓言,反而说了些模糊思考的场面话。
站在王座身后的侍女长瞥了眼难有表现的阿基奎女大公,向下座的人们比了个赶紧提问的手势。
而负责裁定的人在收到侍女长的暗示后,向兰斯亲王的使者问道:“安法维尔女伯爵既然愿意在万神面前许下誓言,那么阁下是否能代表兰斯亲王,对安法维尔女伯爵的行为提出异议?”
按理说,一位寡妇要是不想改嫁,甚至愿意为此宣誓,那么在婆家和娘家都无反对意见的前提下,她应该能留在亡夫的所在地,以其嫁妆与晨礼度日。毕竟阿基奎女大公和玛丽安娜也不差弥戴琳的那笔钱,更不想让她回到索林斯王国,所以弥戴琳的留下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令人意外。
兰斯亲王的使者很清楚自家雇主对弥戴琳回国的迫切渴望,以及他要是办不成这事会落得怎样下场。
毕竟兰斯亲王和兰斯亲王妃是出了名的欺软怕硬,而与之齐名的,还有他们的小肚鸡肠与记仇。
除非是强到像理查德那样,能够给兰斯亲王一家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否则这对人渣夫妇总会有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天。
“其实让安法维尔女伯爵回国不仅是亲王殿下的意思,更是我国国王的意愿。”兰斯亲王的使者想起雇主信誓旦旦的承诺,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分外可疑:“我国国王担心安法维尔女伯爵长期逗留于此,会影响索林斯王室在他国的声誉,所以……”
“所以索林斯国王既然想让弥戴琳回国,那为何是兰斯亲王派来使者?”阿基奎女大公一阵见血道:“而且在你递交上的申请书里,也没有提到索林斯国王的意愿,更别提索林斯国王从未以个人或是国家的名义,让弥戴琳回国。”
因为阿基奎大公国是个商业大国,再加上位于南北方的交界处,国内的银行业,金融业都是出了名的繁荣,所以各国开玩笑时,总会说“阿基奎人在学会识字前,就已经会看账本,看合同。”
因此在阿基奎大公国里,所有人都知道哪怕是白纸黑字盖了章的东西,都不一定有用,更别提那些张口胡来的话。
这就像是现代社会里,你向领导或是老师抱怨同组的某某人办事不利,尽拖后腿,对方肯定会问“有邮件和录音吗?”
所以当兰斯亲王的使者说出“让弥戴琳回国”的话时,所有人都等着他拿出书面证据。否则无论是阿基奎女大公还是索林斯的理查德,都不会为了一句话背锅。
“那个……我国的国王只是向兰斯亲王明确表示要接弥戴琳回国,并没有在文件上得以体现。”如果不是彻底没辙了,兰斯亲王的使者也扯出“理查德”这面护旗:“您也知道,这事往大的说,是两国的外交问题;可往小的说,却是两国王室的私事。”
简而言之就是理查德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没给书面回复。
然而在座的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自然明白更深一层的意思是……理查德碍于兰斯亲王给出的好处,而不得不在口头上支持自己的叔叔。可实际上,他完全不想管这些破事,甚至不希望弥戴琳回国后,成为玛丽安娜的奸细。
毕竟在亨利,也就是玛丽安娜的同胞哥哥还没死时,弥戴琳就已经显露出不听话和逐利而为的特性。
况且政治班底已满的理查德也给不了弥戴琳什么,而弥戴琳在索林斯的熟人也都死的死,退休的退休。她本人甚至将母亲在索林斯的财产全都变现,一副要与索林斯彻底告别的模样。
因此理查德很清楚弥戴琳不会回来。
而作为弥戴琳的堂兄,他对这个处境与他类似的堂妹最后一丝温柔,就是让她安安分分地在奥布斯达那儿过好日子。
如果不是兰斯亲王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估计理查德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弥戴琳。
当然,要是两国开战,理查德也不会对弥戴琳手下留情。
“综上所述,如果阁下拿不出本次议会所需的东西,那么将自动默认安法维尔女伯爵的意愿成立。”阿基奎大公国的议会长在女大公的示意下,一锤定音道:“在此,我宣布结束安法维尔女伯爵的去留问题。”
兰斯亲王的使者见状,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然后一回旅店就给理查德写了封信,希望索林斯国王能为他指条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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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斯亲王交上来的钱都算清了吗?”理查德在接手国库后,虽然对国内的经济情况有所改善,但却不足以跟坎特罗和奥布斯达以外的国家相提并论。
尤其是奥布斯达。
哪怕玛丽安娜的大伯在一阵骚操作下,令奥布斯达的财政状况倒退了不止二十年,但是奥布斯达毕竟有家底在那儿,再加上玛丽安娜能源源不断地为奥布斯达拉来投资,所以理查德预估奥布斯达顶多花上十年,就能逆转眼前的颓势。
至于索林斯……
“如果条件允许,我真希望自己的父亲没有掌权三十年。”理查德发现在南方的当政者里,除了他和玛丽安娜,没有第三位的前任会在任期里毫无贡献,甚至将国家弄得越来越糟。
而理查德比玛丽安娜更惨。
因为前任奥布斯达国王的掌权时间不过数年,而且玛丽安娜的祖辈里有个开挂了的天命之女,所以奥布斯达的“疑难杂症”没有积累成顽疾。
相较之下,理查德的父辈,祖辈,以及现在的叔叔都是不靠谱中的不靠谱,否则也不会出现国土面积越来越小,原本能让布列塔尼亚公国臣服于此的大国,变成了人人可欺的夹心饼干。
甚至连招待圣女的资金,都要以不光彩的方式凑齐。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教皇国面前露怯。”理查德知道国内的财政形式有多紧张,所以才会默许兰斯亲王的行动,但却不想与阿基奎大公国结怨。
“只是为了一个形式而以,真的需要花这么多钱吗?”索林斯的议会代表毫不客气地抱怨道:“在十天内花费三亿塔兰特,怎么看都不合理。”
“这不是合理不合理的问题,而是国力的体现与宗教上的归一。”理查德看得很远,也不会毫无理由地反驳一些看似无理的要求:“无论南方斗成什么样,都要保证在信仰上的统一。否则我们就和那些愚蠢的类人种一样,沦为被欺压的角色。”
“另外。”
理查德看向窗外,只见一些小贩已经开始准备圣女巡游时所要贩卖的东西,脸上都是一副等待热闹的期待神情。
“人类也不是物件,需要外界力量缓和精神上的疲惫。”
所以圣女巡游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第155章
“我明白了。”索林斯的议会代表也不是经常抱怨的人,相反,平民出身的他一直都很感激理查德对他的提拔之恩,所以对贵族和传统抱有相当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认为存在即合理,况且理查德也是贵族阶级的一员,所以全盘否定这些,也是对他忠心的玷污;可另一方面,他又看不惯那些依靠祖辈荣光过活的超级废物,况且某些传统只会增加人民负担,并不能带来与之相符的价值。
“那还是规格照旧吗?”议会代表询问道。
“不,在原规格上减去三分之一。”理查德想了想奥布斯达与索林斯的现状,决定不去做那个惹人厌的出头鸟:“搞豪华了会引起奥丁和教皇国的戒备。投入少了,会让教皇国以为我们是在轻慢他们。”
“想必玛丽安娜也与我有着相同想法。”理查德想起他求婚未遂的前任未婚妻,语气稍变道:“她是我见过的,难得的聪明人,所以不会花不必要的钱在迎接圣女上。”
“也就是说,这次的圣女巡游只用让奥丁大放异彩就够了?”议会代表举一反三道。
“不,是让奥丁和阿基奎大公国大放异彩。”理查德补充道:“索林斯还是太弱了,所以得让各国狗咬狗,趁机削弱他们的实力。”
“只是以阿基奎女大公的脑子,估计不会中我的小计谋。”
搞不好这个时候的阿基奎女大公已经产生了和理查德相同的想法,决定在接待圣女上少花钱。
“还是让奥丁独放异彩吧!”理查德虽然与玛丽安娜有旧怨,但却更看不起奥丁的小皇帝。毕竟当年欺压索林斯的各国里,就奥丁蹦的最欢。而且相较于理查德,奥丁的小皇帝可谓是拿了天胡开局,令理查德怎么想都有些嫉妒:“反正奥丁是皇帝,而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国王。”
议会代表看着理查德并不好看的脸色,知道他是想起了索林斯的旧日,于是向理查德行了一礼道:“那我先下去吧!”
“去吧!”理查德向对方点了下头,看着议会代表出门离开。
与此同时,教皇国内也是一阵兵荒马乱,甚至那些个模仿石像的神职人们都露出眉头紧锁,“别挡我道”的表情。
就连心不在焉的阿贝拉,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在快要出发的那几天不是一般的活跃,甚至闹得她的老师都有些烦不胜烦。
“殿下,还请您稍安勿躁。”阿贝拉的临时老师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要稍安勿躁,只用多忍耐阿贝拉几天,就能拿钱走人:“马上就是您大放异彩的时刻,我想您也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惹出乱子吧!”
身为前三任圣女的老师,阿贝拉的临时老师自然修炼过心理学,所以对阿贝拉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说是会预言阿贝拉的行为活动也不为过。
“要是没有魔族入侵的意外,想必您的巡游仪式也不会一推再推。”临时老师小心观察着阿贝拉的脸色,一针见血道:“相较于以往的圣女,您的巡游仪式已经被多次推辞。要是再来次意外,导致您就任两年都未举行巡游仪式,那么民间肯定会有怀疑您的声音。
“是,是这样啊!”一想起被自己连累的前任圣女,阿贝拉的声音便不自主地降低了许多,然后脸上露出相当心虚的表情。
“……”阿贝拉的临时老师真的很好奇坎特罗到底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极品,哪怕是阿贝拉的义兄再怎么娇惯她,也不可能教得阿贝拉没有一点常识,更不可能……
“阁下,阁下……”
就在阿贝拉的临时老师百思不得其解时,格利萨突然问道.
“啊?是您啊!“回过神的临时老师向格利萨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然后假装去忙自己的事。
“您看上去不是一般的疲惫,还是要注意休息才是。”格利萨似乎看清了什么,于是给了临时老师一个台阶下:“剩下的工作就交给我好了。”
如果不是特兰西亚使者的步步紧逼,兴许格利萨不会接下照顾圣女的麻烦工作。
“那就麻烦您了。”临时老师在心里松了口气,赶紧脚底抹油地走了,徒留格利萨一人留在净化塔的最高层,想起特兰西亚大使同他说的话。
“您真的想看着特兰西亚家族走向灭亡吗?”身为特兰西亚王太子的心腹,特兰西亚使者的口气在看到格利萨的那一刻,就变得十分冷硬:“不是被外界力量所击倒,而是死于内部矛盾。”
“这话不该用来指责我才对。”面对特兰西亚大使的指责,格利萨难得反驳道:“追杀我的是你们,让我滚出特兰西亚的也是你们。”
身为特兰西亚的第二顺位继承人,格利萨从未得到符合身份的待遇,反而自十三岁起,就从未踏足过自己的故乡。
没有人知道特兰西亚王太子为何要追杀自己的亲弟弟,更没有人知道特兰西亚内部的相关反应。
哪怕民间对此有各式各样的传闻,甚至认为特兰西亚王太子可能在那方面不行,但无论他们怎么猜测,在正主揭示真相前,也都只是猜测罢了。
况且特兰西亚人民并不在意谁来主政,更不会脑抽地反对一个颇有建树的摄政王太子。
也正是因为特兰西亚国内的不在意和对王太子行为的姑息,格利萨才会成为北方的圣殿骑士之手。否则按照北方联盟和教皇国的关系,估计还是由一位普通的北方贵族担任此职。
“回国吗?”格利萨在被教皇带回的那一刻,就想过要忘掉有关于特兰西亚的一切,更是设想过要在教皇国内终身任职。可是人一旦想忘掉什么,就越是会记住什么。
或许在格利萨已经遥远的记忆力,特兰西亚王太子也有过温和友善的时候,但现在,这个同胞哥哥已经成了格利萨挥之不去的噩梦,甚至在他刚来教皇国时,一遍遍地将他从梦中惊醒。
“特兰西亚的一切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心烦意乱的格利萨按住脑袋,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墙壁上,试图缓解焦躁的情绪。
对,特兰西亚的一切,本就不干他的事才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