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玉吃饭的速度明显比林菲快上许多,等巧玉已经把食盒里的饭菜都吃光了,林菲才只慢条斯理的吃了三分之一,她挑鱼刺的动作又细致又温柔,看着就像画中人似的。
巧玉吃完了,也舍不得立刻就走,双手托腮看了林菲好一会儿,才感慨道:“菲儿姑娘的吃相温柔又雅致,一看就是大家族里面出来的,难怪世子爷院子里这么多老太太和太太塞的婢女都瞧不上,只看上了菲儿姑娘,要我是世子爷,我也喜欢姑娘!”
“瞎说什么呢?”林菲轻皱眉心道。
“我可没有瞎说!大家都说世子爷破了菲儿姑娘的身子,却没有给你开脸,是不满意你的伺候,可我不这么认为,虽然世子爷平日忙得很,也见不上几回,但我侥幸看过两回世子爷站在远处看菲儿姑娘你,那眼神里写满了喜欢。
人可以说谎,但是眼睛却骗不了人!”
巧玉说着问林菲道:“菲儿姑娘,我见你总是有意无意的避着世子爷,你是不是不喜欢世子爷啊?可是世子爷这般风流倜傥的人物,如何会有人不喜欢呢?”
巧玉心无城府,有一说一,问出口的话也是透着股天真。
林菲刚要说不喜,抬眼间却看到纸糊的窗户外立着个高大的人影。
她心口揪起来,暗道好在没有一时口快,说错了话,否则惹恼了杨则善,又要吃一番苦头的!
林菲收回视线,稍微抬高了些声音说道:“怎会不喜?自然是喜欢的。”
在上元节之前,她必须稳住他。
站在窗户外的杨则善听到这话,忍不住的勾起了唇角。
今夜是小年夜,他特意提着食盒赶回院子里,就是想陪她一道过小年夜,吃小年夜饭。
只是,刚才站在门口,忽然听到丫鬟提起自己,又同林菲问相关话题,便存了一份好奇,才停下脚步,想听听看林菲私底下到底如何想他的。
没想到,林菲竟然说喜欢他。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了。
看来,这段时日的相处没有白费,总算让林菲看见了他的好,渐渐对他生出欢喜来。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来。
巧玉和林菲看见门外提着锦绣食盒,穿着一袭紫色袍服长身玉立的杨则善,皆面露惊讶地起身屈膝做福。
“世子爷安。”林菲和巧玉异口同声道。
“嗯。”杨则善提着食盒进房,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杯盘狼藉,对巧玉道:“把桌子收拾干净,然后出去。”
巧玉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不明白为何世子爷今晚会出现在院子里,因为世子爷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院子了,听说一直住在宫中。
今晚是小年夜,即便世子爷回府,不也应该在前厅陪老太君或者老爷太太他们用膳吗?如何就一个人提着食盒回了世安苑呢?
见巧玉动作缓慢,杨则善不悦的冷厉眼风扫来,吓得巧玉打了个激灵,立刻收住了胡思乱想的思绪,加快动作的收拾干净了桌子,然后躬身准备退出去,却又听得杨则善道:“去把温酒的器皿盛上热水拿来。”
“是。”巧玉应下,很快便端着盛着热水的温酒器进到厢房里。
杨则善道:“放下罢,出去后关上房门。”
“是。”巧玉走到厢房外,从外头合上了厢房的木门,心道:她就说世子爷看菲儿姑娘的眼神不一般,世子爷肯定是喜爱菲儿姑娘的,否则也不会小年夜特意赶回院子寻菲儿,刚才菲儿姑娘也说喜欢世子爷,这可真好,情投意合!
巧玉这般想着,美滋滋的离开了。
而此刻,西厢房里面。
杨则善先上下打量了林菲一遍,见她穿着丫鬟服,规矩又谨慎地坐在对面,长卷的睫毛微垂,绝美的小脸似乎比一个月前瘦了些,此刻正安静乖巧的坐在对面,默默承受着他暗含侵略的视线来回轻扫。
自从太子和秦王先后死去,皇帝便把他召入宫中随王伴驾,连太后都在一个月内召见了他三回,种种迹象表明,有一个匪夷所思却极有可能的答案正在呼之欲出。
杨则善闭目捏了捏眉心,把那些朝堂上的事情暂时抛之脑后。
他此刻,只想和林菲共度良宵。
杨则善下颚指着锦绣食盒,对林菲道:“把食盒打开,菜都布上桌子,酒壶放进温酒器里,今夜是小年夜,爷特意从宫中赶回来,你陪爷喝两杯。”
第40章 040 良宵(中)
林菲乖巧应下, 把食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六道菜和一道汤品。
菜品分别是挂炉沙板鸡 、三鲜龙凤球 、生烤狍肉,油焖草菇、桃仁山鸡丁、蟹肉双笋丝, 汤品则是长春鹿鞭汤。
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即便是国公府的庖丁都未必烹饪的出这般美味。
杨则善见林菲看着菜色若有所思, 于是支着下颚同她说道:“这是御膳房做的菜,我快马加鞭赶回来,饭菜都还是热的。”
林菲稍微点了下头,却并没有搭话, 她端起酒壶放进温水里面泡着,又取了两套碗筷,用温水洗净后,一套搁在杨则善跟前, 一套搁在自己跟前, 然后准备坐下。
杨则善却道:“坐那么远做什么?”
他说罢, 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绣墩:“坐爷身边来。”
“是。”林菲拿起桌上的碗筷,坐到杨则善身边来。
她有些局促地握着筷子, 说道:“食盒里没有布菜的长筷,要不我去厨房取来?”
“不用。”杨则善按住她纤细的手腕, 把她带回座位里,又捏着她的手腕把玩着说道:“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无需拘束,放松些便好。”
“嗯。”林菲低声应下。
杨则善见她面容乖巧,态度温和,心里也愈发熨帖, 又想到刚才在窗外,听见林菲承认对他有了喜欢,更加心情愉悦,便含笑说道:“酒差不多温好了,给我斟上。”
“是。”林菲起身,给杨则善的杯子里斟满清透的酒水。
“你也喝些。”杨则善说着握住林菲倒酒的手,引着她把酒壶长嘴对准自己的空杯,然后倒上酒水。
林菲眼见着酒水已经过半,急忙说道:“我酒量不行,最多陪主子小酌半杯,喝的多了容易醉。”
“这是黄酒,冬天配着姜丝喝下可暖身子的,不会醉人。”杨则善说罢,已经举杯喝下小半杯,又对林菲道:“你也试试。”
林菲双手端起小酒杯,低头抿了一小口。
酒入喉头,醇香浓郁,是上等的佳品,确实不呛人,想来少喝些是不会醉的。
“如何?”杨则善挑眉问道。
林菲只觉得口唇里都是酒香,点头道:“还不错。”
杨则善举起杯子同林菲的杯子碰了一下,说道:“既然不错,就多喝些,不妨事的。”
林菲心中生出警惕来,但碍于杨则善一直盯着她,便只得又端起杯子,小口的喝了两回,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暖了起来,连着原本在冬日容易寒凉的手脚都温热起来。
杨则善瞧着她小猫儿似的抱着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红唇覆上白色的杯壁,丁香小舌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唇瓣,动作勾人却不自知,不禁小腹涌上一股热气,只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
杨则善随手解开长袍的两粒扣子透气,又搁下杯盏,取过小碗打了半碗鹿鞭汤来喝,喝汤的时候还用家常的口吻说道:“我记得你有两个姐姐,一个嫁去了金陵,一个嫁给了户部侍郎张书良的儿子,是吗?”
林菲听杨则善忽然提起自己的两个姐姐,心中警铃大作,担心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于是垂下睫毛遮挡住眼底的情绪,心中则是判断着该如何开口。
“是。”林菲斟酌着说道:“我在家中排行第六,大姐二姐和五姐都早夭,三姐姐嫁去了金陵,四姐姐嫁给的是户部侍郎的儿子。”
“今夜是小年夜,府中的丫鬟小厮都阖家团圆去了,你为何不去侍郎府寻你四姐姐?”杨则善只觉得鹿鞭汤吃后小腹的火气非但没有降下去,反而越涌越厉害,这便搁下汤勺,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铐狍肉送进嘴里,吃相矜贵优雅地咀嚼着。
林菲雪白的手指绞在一起,低声说道:“我如今是奴籍,若是出现在侍郎府,怕会影响四姐姐在夫家的名声,还是不要出现为好。”
杨则善听罢身形一顿,哑声问道:“你很在乎这个?”
林菲点头道:“是,我很在乎。大安朝有贵籍、良籍、商籍、奴籍和贱籍之分。贵籍为世家大族,世子爷你是贵籍,金尊玉贵的身子,锦衣玉食的养着,便不大清楚下面四个户籍痛楚,我原也是不清楚的,可如今入得奴籍,想到以后奴籍世代相传不得更改,祸及子孙便心中疼痛难忍。”
林菲说到这里,眼中氲出泪来,她本就生的一双盛满秋水般顾盼生姿的眸子,此刻满目含泪,当真叫人看的动容,听得触动。
杨则善抬手托住林菲细腻的面颊,又有大拇指擦过她含泪的眼角。
他的指腹带着薄薄的一层茧子,粗粝的触感摩擦在林菲娇嫩的眼角上,让她的眼角瞬时就被摩擦的殷红起来。
“若你心甘情愿把身子给了我,我便允你由奴籍改为良籍。”杨则善哑声承诺道,又诱哄般的口吻继续道:“小年夜距离上元节还有二十来日,若你想明日就摘了奴籍,改成良籍也可,就看你自己的意思了。”
杨则善的提议,不可谓不心动。
林菲动了动唇,想要应下,可是又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杨则善瞧着她这副万般纠结的表情,便勾起一边的唇角冷笑质问:“方才我在门外,听你说喜欢我,可是知道我人在外面,所以故意这般说给我听?”
林菲没想到被他猜中心思,惊得心口小鹿乱撞,连眼眸也压抑不住的睁大了一些。
杨则善见她这副表情,哪里还有不懂的道理。
他掐住她的双腰,把她置到膝上,又捏着她的下颚,喷出的呼吸带着浓郁的酒气,冷声呵斥道:“果然如此!你倒是好的很,竟敢戏耍我至此?”
“不是。”林菲见他黑色的眼瞳里戾气渐生,立刻温声安抚他道:“我没有骗你的意思,这段日子的相处,主子爷待我的好,我都看在眼中,爷生的俊美又是当朝权臣,我不过一个小奴婢而已,如何能不对爷生出爱慕,只是……”
“只是什么?”杨则善不许林菲低下头去,他要清楚的看着她眼底的情绪。
林菲耷拉下眼皮,她好害怕被杨则善目光如炬的看出端倪来。
“只是我觉得自己现在是奴籍,身份太过低微,不配对主子爷心生爱慕。”林菲的声音娇柔软糯,好似真情流露一般,让人听后动容。
“真的?”杨则善有些不信,哑声道:“你没有骗我罢?”
“没有。”林菲摇头道:“我不敢骗你的。”
“谅你也不敢。”
杨则善听得林菲一席话,眼中的戾气渐消,反而生出了些愉悦来,他欢心之余,便自己斟上一杯黄酒,举杯喝下,又捧起林菲的小脸,俯身含住她的红唇,把酒水给灌了进去。
黄酒虽然不是烈酒,但林菲毕竟不常饮酒,忽然被灌入一大口的酒水,当场就呛的咳嗽了起来。
杨则善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见她渐渐缓解了不适,才含笑打趣道:“你这酒量当真太差了些,看来还是要多锻炼。”
说罢,又亲自倒了一杯酒,把酒杯送到林菲的红唇边,命令道:“喝下去!”
林菲想要拒绝,抬眸瞧见杨则善眼中的试探之意,他大抵还没有打消对她的猜疑,毕竟,她嘴巴里说着倾慕和喜欢,可行动上却拒绝着他的触碰,也不愿意同他共赴云雨。
“好。”林菲只得就着杨则善的手,把杯子里的酒水饮下。
杨则善又倒了一杯,举到林菲的唇边。
林菲这回打心底不愿,摇着头往后面躲去。
但她整个人被置在杨则善的腿上,被他从后面圈在怀中,又有哪里可以退呢?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杨则善的黑眸里透出狐狸般的狡黠,嗓音不变喜怒地缓缓说道:“既然你没有骗我,就多喝几杯,若是真喝醉了便敞开来说,我倒是想听听,你的酒后真言是什么?”
林菲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落入了猎人的陷阱。
如今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杨则善抵在林菲唇边的杯子稍微移开了些,低头看着她小鹿般仓皇害怕的眼睛,笑着说道:“可是想要我同刚才一般,嘴对嘴喂给你喝?”
林菲吓得立刻低下头,碰上杨则善移远了一些的酒杯。
杨泽善则抬起手来,把满满一杯黄酒给她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