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池从桶里越出来,抬脚走向地上的少年,衣物上的水珠淅淅沥沥的蜿蜒出一条水迹:你
他话未说完。
那少年两眼一翻,咚的一声落地,竟是被吓得晕了过去。
孟云池:他有这么可怕吗?
他俯身将地上的少年抱起来送到隔壁偏室,回来换下湿透的里衣亵裤,动作间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于是低头一看。
孟云池:哇哦。
惊诧过后很快恢复平静,他穿戴好衣物,回到卧房后发现窗台落着三个小团团,一只白文鸟,一只灰文鸟,一只七彩文鸟,紧紧贴在一起,像三只吉祥物。
【你好呀你好呀,宿主你好呀。】白文鸟口吐人言。
【欢迎来到书中世界。】灰文鸟接口道。
【宿主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们。】七彩文鸟歪着小脑袋看他。
什么孟云池蹙着眉。
【我们是系统,】白文鸟道,【辅助宿主完成任务达标,可满足宿主的一个愿望,包括让您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体死而复生。】
孟云池低着头思索一会儿,所以说,我会在摔下楼梯后在这具身体里醒来,也是你们弄的
【可以这么说,】七彩小团子用细细的爪子揪了揪嘴巴尖,【你在现实生活中的身体已经死亡,所以才会在另一具身体里苏醒。】
孟云池很镇定,所以我要完成什么任务有什么要求
【我们是助攻系统,所以您的任务都与助攻有关。】
助攻
【是的,助攻主角攻与主角受的爱情。】
【该世界的主角攻与主角受在书中并未走到最后,甚至在将近大结局的时候忽然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世界崩塌,导致一切进度清零,需要重新来过。在我们分析原因时,数据表明这是因为该世界的主角攻受最后没有走到一起而导致维持世界运行的能源中断,造成进度清零的情况,所以决定培养出一个主角攻受的情感催化剂,加快进度,促进真善美和谐大结局,皆大欢喜。】
【因为任务进度计算的是命运之子,也就是主角攻受的情感进程,重心并不在助攻这里,所以对宿主并无人设要求,只要能促进命运之子的感情发展便可,宿主随兴发挥。】
那我充当了什么角色
【宿主这具身体的原主,在世界崩塌前,曾是主角攻闵行远的师尊,不过】小团子有些迟疑。
孟云池眉头微动。不过什么
白色的小文鸟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道:【现在是世界重启阶段,剧情刚开始不久,万事都有可能性,宿主只需尽力辅佐剧情发展便好,剩下的我们会通过记忆包发送给您,届时宿主请注意查收。】
孟云池捋开湿发,用一方巾帕擦干,你们既然是系统,那怎么存在方式和我想的有点不一样。
七彩小团子闻言有些兴趣:【宿主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样的】
唔孟云池认真的思索一会儿,应该是以看不见的形势存在的,公事公办,机械音,偶尔失联,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跑出来发布任务的那种。
【那是以前的啦,】白团子扑腾着小翅膀飞上孟云池的膝头,【以前因为效率低没人气,我们这些ai助手被宿主投诉过好多次,】它状似叹气,老成道:【后来整改的时候就换了形象与辅助模式,从系统与宿主的一对一变成了现在的三对一。】
为什么是三个系统辅助一个宿主
【减少运算负担降低出错率呀,我们分别负责不同的领域。灰负责计算主角爽度,我负责折合剧情进度,小彩虹负责当好一个吉祥物,在宿主需要的时候还可以提供陪聊服务。】
七彩文鸟小彩虹:【】
白文鸟身子滚圆雪白,细短的小爪子藏在绒毛下,喙尖一点嫩红,孟云池看得痒痒,伸出手去捏了捏白色的小毛团子,把对方捏得啾啾作响。
他被关在病房太久,平日里面对的除了房里惨淡的白墙便是护工沉默的脸,已许久不曾见过这颇具生机与活气的事物了,不由从唇边漏出两分笑意。
你很可爱,叫小白是么?
白文鸟翅膀动了动,【叫我白先生就好。】它们穿书部门的形象特别一点,叫小白容易跟隔壁重生部门以小狗为形象的系统们撞名字。
膝头上的白先生老神在在,【记忆包已准备就绪,宿主请注意接收。】
孟云池放下手中的巾帕没多久,头部忽然袭来尖锐的疼痛,伴随着大量碎片化的记忆涌入,他一段一段的慢慢整理吸纳,待全部记忆都消化掉后不由扶额。
他终于知道白先生停顿下来的那个不过是什么意思了
系统给的记忆包是直接抽取了世界崩塌前原主的记忆,原主孟云池收闵行远为徒,却从未将他当成自己的徒弟过,对他非打即骂,当做下人使唤,这人的性子一向恶劣,御下严苛到近乎刻薄,其在小侍从身上畏惧至极的反应便可窥见一角。
而闵行远本就童年阴暗,加上原主的长期虐待与催化,致使主角攻长大后养成了一副阴鸷极端的性子,也是造成主角攻受后来走不到一起的原因之一。
原主对闵行远的所有虐待,都在对方长大后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孟云池想起之前那个梦,觉得太阳穴都在突突突的疼痛起来。
他看见记忆中的闵行远化作巨大的黑龙原形,张嘴便能将孟云池一口吞掉,体积的大小差异甚至让原主塞它的牙缝都不够。然而也正是这种巨物差距能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恐惧。
记忆里的那个原主哭得满脸鼻涕眼泪,一张漂亮的脸扭曲作一团,毫无形象的讨饶乞求,哭着让对方放过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孟云池看完没什么感触,只晓得那个梦境大概是原主最后的结局,因为过于深刻才会对现在的他产生一些细微的影响。
待他梳理完记忆后已经过了许久,头发半干不干,孟云池瞧见记忆碎片里那条令人心生惧意的巨型黑龙,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他塞进罐子里的那条小黑蛇。
等他重新将罐子打开时,里面的小黑蛇早就没了踪影,跑了。
意料之中。
孟云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回房,发现小侍从已经醒了。约摸是曾经的孟云池确实待他很不好,小侍从怕他怕得紧。
主主子
孟云池拎起另一方干净的巾帕,叹气道:不用这么怕我,以前是我对你不好,他招招手,过来替我擦一下头发。
孟云池这一头头发实在太长,小侍从小心翼翼的捧起一束,细细擦拭起来,手中的青丝长如绸缎,柔软细滑,但孟云池能感觉到对方的手在微微发抖。
罢了,他抽回发丝,你去歇着吧,不必擦了。
小侍从动作一顿,又是扑通一声跪地,主子,别赶我走,不要赶我走求你
纵是宗门里再不起眼的侍从,那也是人界中名门望族送上来的人里层层筛选上来的世家公子或家生子,虽说灵根驳杂,但起码能入选宗门,沾一沾这天下第一宗的充裕灵气,假以时日修得一招半式,倒也算得上是脱离了俗世,冠得一个成华宗的名头,多少人都羡慕不来。
而这小侍从唯一时运不济的地方大概就是被分配给了孟云池,栓在这偏僻的山头里伺候着一个脾气恶劣为人刻薄的主子。
他本是家生子,地位低微,好不容易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进入宗门,偏偏摊上这么一个主子。
家生子能进入成华宗原本就惹人眼红,若是孟云池不需要他了,被宗门寻个理由打发回去,不知会有多少幸灾乐祸的人纷纷来踩上一脚,届时他会无处可去。
孟云池揉揉额头,不赶你,继续擦吧。
这孩子神经太敏感,怎么跟只松鼠似的。
第3章 前世
师尊,面容英挺的男人眉目深邃,但因常年阴鸷的性子使得那双眼睛里笼着一层阴郁,令人望之生畏,他慢慢开口,滋味感觉如何
地上的男人被枷锁禁锢着脖颈,以一个毫无尊严的姿势脸颊紧紧的贴住地面,四肢趴伏,月白色的衣袍被污的脏黑至极,再没有之前半分的仙风道骨。
孟云池破口大骂,孽徒还敢有脸开口,欺师灭祖的玩意儿,当初我就该先把你抽皮扒骨,再浸在后山泉里淹死。
男人神情毫无波澜,这么多天,看来师尊的精神头依旧不错。
呸!孟云池抬头唾一口,一口一个师尊别在这里恶心人,当初养大你是恩赐,你现在就这么对我
男人垂头看他片刻,忽然笑了起来:恩赐么你说那猪狗不如的生活是恩赐他状似叹息,看来师尊记性不好,忘了自己做过什么,没关系,他蓦然凑近,抬手抓着孟云池的头发强逼他抬起脸,声音森寒:忘了也没关系,我帮您回忆回忆。
滚!孟云池不住挣扎,你有本事现在就弄死我。
男人松了手,嫌脏似的抽出一张帕子擦拭着手指:那可太便宜你了。
他给孟云池喂了一颗丹药,接下来,师尊就请好好享受吧。
身上的伤迅速恢复,面上气血复苏,闵行远给他喂了珍贵的续血丹,孟云池正兀自喘息,被禁锢在地面的颈锁忽然放开,他被游走的锁链捆住肩部与腿根,在叮叮铃铃的铁器相撞声中隐隐听到了马的嘶鸣。
孟云池瞳孔蓦地一缩,脑中忽然有了个非常可怕的猜想。
车裂。
锁链尽头涌起一阵黑雾,在雾中形成马匹的形状,分布四头,带着锁链随着最后一声轻响,猝然抬步发力。
啊孟云池惨叫起来,疯狂摆着头想挣脱束缚,孽徒!你想要干什么!给我松开,你
黑马抬起的蹄子落下,各朝四方前进一步,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崩然而断,孟云池的惨叫声蓦地消失。
过了许久才响起阵阵抽搐似的模糊音节。
地上的身影只剩下一截身体的轮廓,孟云池在剧痛之中几近晕厥,终于明白了闵行远喂他续血丹的险恶用心。
他要吊着他的命,因为接下来还有东西在等着他。
疼痛早已超过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但他就是无法通过晕厥来获得片刻的缓冲。
孟云池将舌头咬得稀烂,眼睛发红,死死的瞪着黑暗里的某一角,说话已有些含糊:有本事你就弄死我
我自然是没本事的,暗处的身影抬脚走出来,像是没看到那被齐根扯开的断肢与满地鲜血,语气淡淡:师尊向来不准别人比你有本事。
孟云池意识混乱,嘴里依旧在咒骂:孽徒,我真是早该弄死你
闵行远嘴角一挑,似笑非笑:可惜啊,师尊现在就是想弄死我也来不及了。
地上的身影被锁链穿透琵琶骨吊起来,我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是师尊总是不懂得审时度势,嘴巴一闭一张就能轻易的挑起别人的怒火。
孟云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麻木的看着自己吊起来,扔进一个池子里,他潜意识里觉得不对,但迷迷糊糊的脑子却转不过来,直到一道冰冷滑腻的凉意顺着脖颈爬到脸上,孟云池的眼珠子动了动,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
无底渊里的特产螅蛊,闵行远抱臂在池边看着他被蠕动的黑影渐渐吞没,轻声道:师尊就好好陪他们玩玩吧。
孟云池躺在池底,身上爬满了粘腻湿凉的东西,那些螅蛊钻进皮肤里啃食血肉,游走于经脉之间,他眼睛大张,看见上面的闵行远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微微含笑,师尊,你真是狼狈啊。
师尊,你真是狼狈啊。
孟云池惊醒后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的伤口,发现有血丝渗出来。
伤口裂开了,他有些发热,这具身体不像修士,倒像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孟云池觉得口渴。
文尹。
扎着袖子一身短打的小侍从从外面跑进来,主子
有水么?
有的,主子,他利索的出去后端着一碗水回来,递碗时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微热的手,他大着胆子将手探上孟云池的额头,皱眉道:主子在发热
相处这一段时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孟云池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会因为身体的触碰而重罚他,于是文尹在孟云池的默许下,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无事,休息一会儿便好。
文尹道:我去仁化峰请名医修过来。
不用,孟云池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你请不来。
紫来峰向来无人问津,他早已失去了仙尊的宠爱,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而原主早些时候与太多人交恶,这会儿不会有人愿意来看他。
上次是他找上门后段潜才给他医治,因为这具身体毕竟是段潜的长辈,然而待他回峰后说会后继送来的丹药却是到现在连影子都没有。
作为仙尊最小的弟子,从曾经的高高在上到现在的侘傺落魄,全是原主自己作出来的。
难搞啊。
孟云池躺得累,爬起来倚在床头窗棂看书,日光落了一截在窗边萌头的嫩芽上,衬得榻上的人面如冠玉。
文尹捧着盥洗盆进来给他擦汗,饶是天天对着这么一张脸,却也仍是不由看得有些失神。
先生前一阵子跟变了个人似的,除却曾经那副脾性,现在倒越发像个仙人一般,仿佛随时都会羽化而去。
他端着水盆进来,用手试了试水温,随后浸湿软帕轻声道:主子,我替您擦擦汗。
孟云池沉浸在书中,嗯。
文尹得到允许,小声说:冒犯了。随后轻手轻脚的解开对方的腰带,剥开外袍,然后是里衣,他用沾湿的帕子小心避开伤口擦拭周围的一层薄汗,低着头无言动作。
擦拭好后套回层层衣物,交叠整理,他替孟云池穿戴整齐,喉头微不可见的动了一下,随后自然而然的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