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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精吧!但凡把这点演技放在戏里,也不至于年复一年被群嘲。
  沈山初只好笑着,像是做了微笑嘴角一般,上扬的嘴角比全盛时期的大不列颠还要日不落。
  记者都惊呆了,被传成宿敌的两个人一个双目深情流露,一个全程宽容的笑。
  怎么也看不出不和的迹象。如果是装的,那也是中国流量明星演技的高光时刻。
  沈山初助理催了一下沈山初,明显是要帮沈山初摆脱这困境。
  沈山初便道:我们赶场。到时候约吃饭。用手在耳朵摆了个电话的姿势。
  大家都心知所谓的到时候就像甲方说的下一稿定稿,或者黑粉的良心,永远不会到来。
  谁料到顾云霄问: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任哥听了他的问话,那饱经考验的笑容差点撑不下去,沈山初心想这货今天是故意跟自己杠上了是吧。
  嘴上只得继续保持日不落的微笑:我和助理排一下时间就告诉你。
  任哥和鹦哥尴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忙着尽快遁逃出这修罗场,催命一样催顾云霄赶紧回轮椅,还要推他去片场呢。
  但顾云霄显然无所谓现场所有人的焦虑:你助理不就在身边吗?他说。
  沈山初看了旁边的助理一眼,助理宛如武侠片里的主角,死到临头忽然福至心灵破解武功秘籍的最后一段:不是有一场时装秀吗?我们都参加的,就那个时候吧。
  顾云霄想了想,点点头这才放了他们离去。鹦哥卸下心头重担,连忙推着顾云霄往前走,顾云霄心想现在离民国三十年竟然过去了近乎八十年,心下恍惚,眼睛望着这眼前亭台楼阁,野草闲花。
  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之所存。却听任哥道:你忽然跟沈山初攀什么交情?你这种突如其来的恶作剧能不能少点?
  原来他叫沈山初,不叫林飘风了,就像自己也不叫戴思舟。
  顾云霄心想。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只是换了个像自己的躯壳?他道:我和他就不能有交情吗?
  鹦哥忍不住「噗呲」笑出声,任哥的白眼翻到要把自己掀个后空翻:你有这种觉悟,当时为什么要在后台和人干架?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一堆人全是看热闹的模样。顾云霄心想。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任哥说。
  打架顾云霄说。
  那场晚会的人都知道,还要我看?
  人都是会说谎的。顾云霄说。
  你自己也说了。
  我也是人,也会说谎。顾云霄面不改色。任哥没想到他现在翻脸不认,气得想把他从轮椅上推下去。
  又走了几分钟,顾云霄发现虽说现在的小径车开不进来,但刚才倒是可以。
  顾云霄道:为什么刚才不把车开到这。
  任哥道:开到这里记者怎么拍到敬业的你?
  果然记者是他们放出消息的。顾云霄道:为什么不直接安排在医院?
  任哥笑:安排在医院太摆拍了,很容易被群嘲。而且怎么拍到你劫后余生依然要赶往片场的专业精神。为你挽回一波口碑。
  任哥心中再次骂街,这人问得好像自己很愿意来这一场。
  如果不是老板拿枪顶着自己,自己根本不想他见记者,这货太不可控了,现在这种口碑下,万一又胡言乱语难以收拾。
  顾云霄听出来,自己这躯壳的主人以前可不是个善咖,口碑也差得不行。
  又分析出来这些人心眼多,道道也多,以后要更加谨慎。
  一到片场,就有好几个人过来接他们,导演,场记,打光师,还有其他一些助理都涌上来。
  导演一副庆幸的模样:顾老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云霄觉得这导演看起来得六十了吧,还称自己老师。
  看来以前的自己真牛,还能给大自己两个辈分的人传道授业。
  只见场记和打光师对着任哥和鹦哥说:任老师,尹老师也辛苦了。
  不会不会,场记老师和摄影老师你们才辛苦。任哥道。
  然后顾云霄就看到片场几十个人互相客套,纷纷称呼对方为老师,顾云霄听得自己耳朵都要炸了。
  这小小一个片场有近一百个老师,顾云霄觉得是自己人生见过老师最多的一次。
  执行导演和导演商量:既然顾老师来了,不如就把最后两场拍了,让顾老师杀青回去休息。
  顾云霄道:别称呼我为顾老师,叫我云霄即可。
  大家呆了呆,以为顾云霄这个阴阳大师又开始阴阳怪气,一定又有什么不快了,再加上今天让他从几十米的钢丝掉下来本来就觉得对不起他。
  执行导演连忙说:顾老师,这样的安排您有什么问题吗?身体能吃得消吗?
  没什么问题,就是别叫我顾老师。
  好的,顾老师。
  顾云霄呼出冷气,懒得再纠正,鹦哥推着他往化妆间走。
  一边小心翼翼问:怎么突然又不让人叫顾老师了?以前人家不叫你老师,你还生气。
  顾云霄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没这个爱好。
  鹦哥心里郁闷,心想您之前的爱好可是千奇百怪,百花齐放。
  现在却一心装起白莲花,天底下的真理都让您一个人掌握了。
  进了化妆室,化妆师过来,顾云霄想起他刚醒来时隐约见到的一些民国脸孔,以及刚才见到的布景,便试探道:我们这民国戏
  讲到这里停了一下,化妆师见他讲一半就问:怎么了,顾老师?
  顾云霄知道自己判断得没错,就接着说:为什么我是这种发型?他皱着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呃化妆师欲言又止。不知道顾云霄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要找茬。
  在一旁的鹦哥连忙说:当时我们和剧组商定,不换发型,戴假发的。
  顾云霄听出来了,大概率是原本的那个顾云霄拍个戏都不愿意换发型。
  顾云霄心想这人也够横行霸道,他们也真依着他,也是无能。他便道:有发型师吗?给我弄回民国的发型!
  鹦哥一听又是大吃一惊,如果是开组之初他倒是没有意见,问题是这都快杀青了,简直是多此一举。
  到时候估计又要折腾回来。便劝阻道:可我们要杀青了,到时候两天又换回来,多伤头发。而且也变不回现在这个型。
  谁说我要变回这个型?顾云霄冷道:我的头发我自己都不能做主?
  鹦哥听了只好对化妆师使了个眼色:那我去叫发型师。
  借机跑出去告之任哥,任哥想了下:让他剪呗。他还有半年的合约时间,现在还不肯续签,尽量让他作。
  鹦哥点点头,要去叫发型师。任哥喊住他补充了一句:告诉他自己做的决定不能反悔。
  鹦哥叫上了发型师,又鹦鹉学舌把任哥要他对自己决定负责的话说了一遍。
  顾云霄冷冷道:我向来如此。惹得鹦哥又在心中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顾云霄问发型师最后剩的两场戏自己是什么造型。发型师便告诉他是大背头的民国上海滩造型。
  顾云霄心想和自己以前的造型差不多,便让发型师动手,发型师没想到今天此人如此好说话,受宠若惊,连忙加倍努力。
  可见人都犯贱,一个坏人突然的好总比老好人同样的好让人感激得多。
  顾云霄虽然没有演过戏,但是这半日看到的风评,这身体的正主恐怕演技也就那样,他自小就很有自信,立刻觉得这事自己搞得定,可能不会演得特别出色,至少也不会搞砸。
  他让鹦哥把剧本拿过来,鹦哥说:您的剧本都是自己带着的。
  忘记放哪里了,你把最后两场戏的部分给我就可以。
  鹦哥只好又出去找剧本,原来现在的剧本和以前曹禺作品的格式也没有多大差别。
  顾云霄看了最后两场戏,是没有台词的。一场是自己望着女主角离开上海的背影。
  一场是自己一个人呆坐在茶馆,窗外报童着急地一路跑一路喊着:日军打进上海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完了,和女主角不会有后来。战争是个没有底的漩涡,把他和其他人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和家庭都吸进去,在子弹面前,人不过是最脆弱的肉体,性格,样貌,才华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场景他很熟悉,就发生在自己的昨天。他呆坐着,一会才问鹦哥:时装发布会是什么时候?
  一旁的鹦哥在打盹,醒来有点迷茫,一会才说:下周。您
  看了看旁边闲杂人等太多:不会当真了吧?
  顾云霄没有回答。发型师宣布大作完成。鹦哥定睛一看倒是呆了,心想这人这样其实更好看。
  头发拉直,发色全染回来了,油光大背头一丝不苟往后梳,头发又厚又黑简直像能吸收光线。
  而且因为顾云霄清瘦,肌肉线条分明,这发型看起来也不油腻。
  这人远不如别人知道自己的长处,以前分明是把自以为是当作坚持自我。
  第5章 五/撕逼
  顾云霄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开始有一点觉得这个自己是自己,又总有种强烈的非现实感,觉得只要一回头,自己又在飞机上,四周是包围自己的敌军,自己的队友一个个往下掉,这发生的奇特光景只是临死前漫长的一秒。
  顾云霄出去的时候,大家都很吃惊,没想到最后两场他忽然不任性肯配合了,只可惜像是孤寡老人的回光返照,没什么用途。
  导演和他讲了戏,因为是最后两场,又没台词,也就不做高要求,毕竟做了高要求了不起的顾老师也承担不起。
  任哥和鹦哥又过来嘘寒问暖,让他慢慢拍,不用急。如果不舒服了马上提出来,大家都能体谅。
  顾云霄道:至于嘛。能有什么不舒服,能比从几十米钢丝掉下来不舒服?
  任哥一时倒是无言以对,旁边听到的剧组人员连忙假装忽然耳聋没听到。
  一切就位后,先是他望着女友消失,最后自己落寞往回走。
  望着女友消失的那个镜头,他和往常一样,倒没表现出什么感情和演技,大家都不意外。
  只是往回走的时候,他眼里忽然有了鸽子的灰,沉甸甸又扑凌凌的,是从大山大河里飞回来的疲惫鸽子。
  及至他坐在茶馆,听到外面报童的叫喊,他恍然回头,仿佛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时分不清现实虚幻,接着忽然明白过来,他眼角垂了下来,仿佛预见了国家大地即将到来的漫长噩梦,这个国家将陷入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会有女娲也补不了的伤口。
  别说相处多年的任哥和鹦哥目瞪口呆,导演觉得甚为离奇,他看起来比以前还不熟悉片场。
  甚至基本的走位都没走好,摄影机的方向都搞不太清楚,但怎么忽然顿悟了,一下子能抓到那些时代情绪。
  又拍了几条,执行导演手把手告诉他这两场戏的走位,导演就过了。
  鹦哥和任哥喜上眉梢,任哥的顶头上司逼着他赶快把人带回去谈合同。
  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了妥当,还是得再回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料顾云霄说:有什么好检查的。我能走能跳能开飞机。他压根不肯再配合他们表演,继续做轮椅了。
  任哥心想把你能的,还能开飞机呢,就你现在这残疾人自己打飞机都勉为其难。
  顾云霄不知任哥内心腹诽,自己还是有些迷幻感,想着不论如何,尽快见到林飘风,就问道:时装发布会在哪里?
  上海鹦哥说。
  那去上海。
  那么早去上海干什么。我们得先回公司。一堆事任哥命令道。
  什么事?顾云霄问。保姆车来了,他们边说边上了车。
  合约明明这段时间一直在谈,任哥觉得他明知故问是要为难自己,便道:去了就知道了。
  任哥手机响了一下,他便拿起来回复信息。顾云霄早就看出来,片场从上到下人手一台这无线电,想必是这个时代必备产品,自己一定也有。便转头对鹦哥说:我的呢?眼神看着任哥手机。
  鹦哥说:哦,你手机跟着你从天上掉下来,我们拿去修了,马上就好。
  果然自己是有的,原来这玩意叫手机,手掌的机器。倒是挺机如其名的。他揣摩了一下。
  任哥说:放心,怕你有什么艳照泄露,找的是非常可靠的技术人员。
  下流任哥和鹦哥猛然听到顾云霄道貌岸然的声音,内心受到了暴击。
  任哥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就被打到下流一行,气急败坏地想就凭你也好意思说我下流!敢情你是从天而降的大家闺秀。
  顾云霄上了车就说累了,拿起车上的墨镜戴了,头向着鹦哥方向靠在座椅上。
  他们都以为他睡了,也就不太说话。实际上,顾云霄看到鹦哥机不离手,就想着趁机观察鹦哥如何使用手机。
  他看到鹦哥手指一直在动,从不同段落的文字连续性来说,好像在和一个人聊天,来来回回很快,像是文字版的电话,还能加上各种图案。这么便捷的话,那电话岂不是没用了?
  一会鹦哥又点开另外一个图标,屏幕一直往下拉,他一看都是机票,接着看到鹦哥点开一个进去,选了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一会操作显示订票成功。
  果然他听到鹦哥低声说:上海的票订好了。他向来聪明学东西快,心中也不禁啧啧称奇,依此列推,他应该也是通过手机定午餐的,看来有个手机天下的事都能办了,真是方便。
  他看到他手机上密密麻麻许多并排的图案,从名字看来各有用途,顾云霄一以贯通,了解到这每个图案应该承担了不同的功能。
  作为飞行员,他对机械科技本来就很敏感,观察了近半小时,他自信掌握了手机的用途,现在只要拿到自己的手机就能大展身手了。
  他们车到了医院,已经有人把他们的行李都打包好在门口等,又把修好的手机给了顾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