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
那立马城前,赤脸美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目中无人之势的武将,关平怎么可能不认识,正是自己的父亲关羽。
一认出是关羽,关平心中的戒备心思,顿时便烟销云散,忙是喝令左右的士卒们,赶快放下弓弩。
“父帅不在易京,怎么会来儿这里,而且还是从防线外面过来?”关平在下令开门之前,不禁又好奇的问道。
城外的关羽表情有些不耐烦,冷冷道:“本将是侦知魏军想要偷袭你的霸城,所以就用司马仲达之计,趁夜从主城杀出,截杀了那支魏军,眼下陶贼已经察觉,归路已被封住,本将当然只能来你的霸城。”
关平这才恍然大悟,心中疑云尽扫,脸上不由浮现出了敬佩之色,暗自佩服自己的父亲用兵如神,轻轻松松就破解了陶商的诡计。
就在他迟疑时,城外关羽已相当的不满,沉声喝道:“你不快些打开城门,还在磨蹭什么,此刻陶贼说不定已经在进攻易京,本将要赶回去主持大局,耽误了大事,你来担这个责任吗!”
关平被斥,心头顿时一颤,立时意识到了事态的紧迫性,忙道:“父帅息怒,儿马上打开城门,马上。”
说着,关平便冲左右士卒骂道:“你们还傻愣着做什么,眼睛都瞎了吗,没看到外面站着的是大将军吗,还不快打开城门,放大将军入城,耽误了大事,我要你们的脑袋。”
左右士卒们心中暗呼冤枉,却也不敢吱声,只得赶紧手慢脚乱的操纵绞盘,放下高悬的吊桥,城门内侧的士卒,也忙是齐齐用力,将厚重的铁皮门,吃力的的打开。
吊桥放下,城门大开,通往霸城的道路,已是畅通无阻。
望着那洞开的城门,立马横刀的关羽,嘴角微扬,赤色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城头虽然火光熊熊,但毕竟隔了几丈的距离,城头的关平只能够看清关羽的脸,却无法看清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入城!”关羽一声低喝,拍马提刀,踏过吊桥,直奔城门而去。
身后那六七千的汉军士卒,紧随于关羽之后,一窝蜂的涌过了吊桥,也向洞开的城门涌去。
眼见城门已开,关平不及多想,赶紧也提刀下城而去,赶往城门口去迎接自己的父帅。
“难得见到父帅,我一定要抓住时机,跟父帅申请调离霸城,调回易京去,再不早点调回去,不知还要错过多少功劳呢……”
关平心头暗下决心,就在琢磨着怎么跟父帅开口,毕竟父亲那副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这话要说的不合适,让父亲以为他是贪功,到时候发起怒来,反而可能是自讨苦吃,讨了一顿骂。
一路思绪飞转,关平已下了城头,翻身上马,转眼就奔到了城门前。
此时千余汉卒已经入城,越来越多的人马,还在陆续入城,城内火把熊熊,光线更加明亮,关平向着那些友军瞟了一眼,却忽然觉的他们有些不对劲。
适才关羽明明跟他说,是跟魏军的偷袭之军进行了一场厮杀,既然是厮杀,士卒的衣甲旗帜,刀枪兵器上就应该沾有血渍才符合情理。
眼前这一队队的士卒,大多数却都衣甲干净,锋刃上,战旗上也不见血渍,好似刚换上全新的装备,并没有经历过一场厮杀一般。
“有些奇怪呢……”关平口中喃喃自语,心中顿起了狐疑,下意识的放慢了马速,仔细的观察那些入城的士卒,试图从中看穿什么端倪来。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落在了不远处的关羽身上,眼中的疑色立时消散了大半,拍马迎了上去。
就算他再有疑惑,但只要有关羽在,任何疑惑都微不足道了。
城门处,关羽正立马横刀,催促着他的士卒匆匆入城,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观察着周围的形势。
“儿见过父帅。”飞马而至的关平,拱手拜见。
关羽暗吸一口气,赤色的脸上孤傲之火愈烈,也不屑于开口,只是向他微微点了点头。
关平见父亲不理自己,情绪稍有些低落,便又恭维道:“恭喜父帅识破了陶贼诡计,又大破陶贼一场,此刻那陶贼恐怕已经急的直跳脚了,哈哈——”
“区区一场小胜而已,有什么好高兴的。”关羽不屑一哼,给关平当头泼了一头冷水。
关平笑容嘎然而止,碰了一鼻子灰,表情有些悻悻。
咽过一口唾沫,关平犹豫再三,还是撑着胆子,结结巴巴道:“父帅啊,既然陶贼正猛攻易京,易京必然正缺人手,儿是想父帅能不能把儿给调……”
一个“调”字未及出口,关平言语骤止,脸上立时掠过一丝异色,目光一凝,落在了关羽的下巴上。
关平记得当年关羽为陶商箭伤了下巴,一把的美髯都毁于一旦,正因下巴受到创伤,再难续长出原来的美髯。
后来所幸遇上了华佗这个神医,治好了关羽下巴上的创伤,才使得他又能重新长出了飘飘美髯。
饶是如此,关羽下巴左侧处还是留下了一道永久性的伤疤,即使是华佗的医术也无能为力。
而眼前的关羽,那一道伤疤,竟然奇迹般的不见了!
适才在城头上时,因为相隔着几丈远的原因,关平无法看清楚那么细微之处的不同往常,但眼下两父子相隔这么近,光线远胜方才明亮,关平才终于发现了这异常。
联想到眼前经过的这支所谓的“汉军”,武器衣甲光鲜干净,并不像是一支作战过的军队,种种可疑之处,让关平身形微微一震,心头陡然间迸出一个惊人的念头:
这个关羽是假的!
这念头令关羽瞬间背上浸出了一层的冷汗,下意识的就握紧了刀柄,猛然间意识到,自己中了陶商的诡计。
那个狡猾的奸贼,竟然能想出这么奸诈的诡计来,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像极了关羽的人,来假扮关羽骗开他的城门,就让几千魏军这般堂而皇之,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混入了他镇守的霸城。
关平是又惊又怒,作势就要动手。
后一秒钟,他却又迟疑了。
眼前的这个“关羽”,实在是像极了关羽,除了那一道伤疤之外,相貌体形,神情语气都简直跟关羽一般无二,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以假乱真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这天下间,怎么可能存在相貌如此相近的两个人呢?
而且,这个人竟然还会被那陶贼在茫茫人海之中,奇迹般的找到,再被派来假扮他的父亲,诈开城门?
这也太巧合了吧,简直巧合到了邪门的地步!
“如果是我判断错了,这般冒犯了父帅,以父帅的脾气,一刀宰了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关平打了个冷战,握紧到极点的刀,又悄悄的松开了几分。
关平眼珠子转了几转,脑子里立涌起一个念头:
是真是假,一试便知!
当下关平话锋一转,干咳一声,说道:“儿是想说,母亲的祭日就要到了,往年父帅总会带着儿亲自往母亲坟前拜祭,这一次不知父帅是怎么打算的?”
“你母亲的祭日么。”关羽神色微微一动,迟疑一下方道:“如今大敌当前,我们哪里有功夫回去祭你母亲,今年就在军中设下灵位,遥祭一下便是了。”
此言一出,关平一双手再度握紧了刀柄,眼眸陡然一凝,凛凛杀机骤燃而起。
他目光如刃,死死盯着关羽,嘴角微钩,冷笑道:“父帅,你忘了么,我并非是你亲生儿子,而是你在野外捡到的一个野孩子,被你收为了义子,我根本就不记得我生母是什么时候死的,这么多年来,你我也根本就没有拜祭过的生母。”
关平字字如刃,眼中杀机喷涌如火,手中的战刀已微微抬起,作势就要杀了上去。
他已然试探出,眼前这个关羽,就是一个冒牌货。
关羽神色微微一变,眼中也掠起一丝异色,似乎是有些惊奇不解,不知自己哪里出了纰漏,竟然让眼前这小子看出了破绽,竟然想到用话来试探他的真假。
惊异也只是一闪而逝,他的赤脸旋即浮现一丝冷笑,捋着美髯道:“关羽的儿子果然不是泛泛之辈,竟然被你给看穿了,小子,你眼力不错嘛。”
关平剑眉一凝,手中战刀向着假关羽一指,怒喝道:“狗贼,你到底是谁?竟敢假冒我父帅!”
那假关羽却将手中战刀一横,傲然冷笑道:“就让你死个明白,本将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乃大魏天下麾下大将,关胜是也!”
关胜!
没错,他就是关胜!
这个很早以前,就被陶商召唤出来的梁山军大将,终于在这场灭汉之战的关键时刻,在岳飞的推荐之下,华丽登场,出现在了陶商的跟前。
先前韩信献计,试图绕过坚不可摧的易京防线,派奇兵袭取霸城,以大军从易京之后发起进攻,南北夹击攻破易京防线。
当时韩信献上这条计策,张良却以关羽早有防备,否定了韩信之计的可操作性。
而这个时候,岳飞却站了出来,推荐曾经为战友的校尉关胜出来,请陶商令关胜率一支军队,假扮成是汉军,骗开霸城城门,出奇不意的拿下霸城。
所有人都知道,关平乃是关羽之子,颇有能力,想要从他眼皮子底下骗开城门,谈何容易,关平又不是傻子,仅凭着同样的衣甲装束,就轻易打开城门。
关键的钥匙,就在关胜身上。
这关胜不但乃是关羽的后代,而且相貌身形,乃至于言行举止流露出来的孤傲之气,简直都与关羽一模一样,以假乱真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所以当时岳飞把关胜带入大帐之时,大魏众将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关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混入了三十万大军中,还直接闯入了皇帐,大家伙抄起兵器就想动手。
陶商在最初的一瞬也着实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又想起了关胜被召唤一事,而当关胜报上自己的姓名之时,陶商就更加确认,眼前的关胜,就是那个被自己召唤出来,关羽的后代。
惊喜之后便是狂喜,陶商也立时会意,明白了岳飞为何要推荐关胜去实施韩信之计的理由。
关胜实在是跟关羽太像了,像到就算是关羽自己都认不出区别的地步,用他来率领那些冒牌汉军,去骗开霸城城门,简直是再合适不过。
事实证明,关胜确实做到了。
他用自己天衣无缝的相貌,逼真的孤傲气质,成功的骗过了关平的眼睛,令关平自己打开城门,放他和数千人马,堂而皇之,不费吹灰之力的进入了霸城。
唯一美中不足的,则是关胜就算再像关羽,也不可能下巴像关羽那样,被陶商射了一箭,留下了永久伤疤,正好被关平给看出来。
那又怎样!
关胜就那么冷笑着看向关平,那眼神,那表情,就好似在说,老子我骗的就是你,你能把老子怎么着吧。
“敢这样戏耍我,我要杀你的命——”
恼羞成怒的关平,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舞刀纵马,朝着关胜就狂杀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