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对不起,我爱你,深爱着你,你等我。”
……
蒹葭阁内,水雾袅袅中,心水猛地从浴桶里探出头来,鲜红花瓣混着湿水,溅了一地。
清水从她额头,两颊边,一滴滚着一滴的滑落,乌黑长发温婉地挂在胸前,遮住了半壁美人骨,反使得她身前的好春光若隐若现,格外妖娆。
她微微抬手,轻轻拂去脸上水珠,慵懒展臂,以双手攀着浴桶两侧,最终将半壁身子都斜靠到了浴桶壁上。
自巫蛊小人儿事件后,皇后着实安稳了好一些日子。但心水明白,喜欢作妖的人终会死性不改,此刻她还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害人的损招儿。
心水从不怕皇后会出幺蛾子,可是她还是会止不住地难过。
皇帝爹爹对于巫蛊小人儿事件,高高拿起,低低放下,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态度,确实伤到了她的心。
说好的她是他的掌上明珠的呢?
说好的他将视她为骄阳,一世护她周全的呢?
到头来,不过都是笑话。
水雾中,心水深呼吸,这口气,她暂时是默默咽下去了,她想不为其他,她只看在长姐心诚的面子上。
她缓缓抬臂,摸过原本被她放在浴桶边的锦囊,那是顾飒临走前留给她的。他总共给她留了两个那样的锦囊,一个绣着“平安喜乐”字样,还有一个绣着“百子多福”。
“平安喜乐”已经被她在对付皇后的巫蛊小人儿时用掉了,而“百子多福”却是一直留在手上。
顾飒曾经说过,若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她遇到了紧急的事情,实在是挨不过的时候,便可以将它打开。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心水暗自起了好奇。
她于浴桶中默默地盯着那沾了点水气的锦囊,心下却是止不住鄙夷。
都说鞭长莫及,他远在国朝与金国的交界处,若是她真的遇到了事儿,他能怎么帮她?
不过都是故弄玄虚像她父皇那般,都是哄骗人的罢了。
心水想着,便对那锦囊再没有了兴趣。
她想了想,直接将锦囊打开,捻手取出里面的小纸条子,却见上面赫然写着“来见我”三字。
“果然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心水笑罢,再不高兴理他,恰沉沉睡意来袭,又因温水泡着着实舒服,尤其手腕处的伤,因着热水的浸泡,那酸疼感便消散了许多。
她想了想,稍稍偏头,微微抵到浴桶边,想着先休息一会儿再起身,可谁知眼睛刚闭上,便深深睡了过去。
纤细手指上的纸条悄然落到了水面上,水渍慢慢浸没纸条,无人发现那纸条上掩盖在“来见我”三字下的另外三个字“我爱你”。
那是用隐性笔写的,遇水遇火,方可显现。
黑夜深沉,原先的梦里人再次入梦,还是那样的装束,一身盔甲,只是这一次却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一处威武的府宅前,在一众女人的包围当中。
看样子,他应是大胜归来。
他身手利索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夫人颤颤巍巍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盈盈泪光中以那瘦骨嶙峋的手抚上他的面庞。
“祖母。”他低唤一声,随即下跪。
“好孩子,你辛苦了。”那老夫人说罢,一壁抹泪,一壁将他扶起,引着他的手,带他一起跨进了府宅大院。
心水本以为她是要给他办庆功宴的,可谁知她却领他进了一处祠堂,那祠堂里摆着一排溜的白烛,白烛火幽蓝的光束后,竟是一连排的灵牌。
“跪下。”那老夫人对他命令道。
“是,祖母。”他似早有准备,闻声立即跪下。
“知道错了没有?”老夫人一声严斥,旋即挥动手中拐杖,竭尽全力,直接敲到了他后背上。
那一下应该很重,他的身子微微摇晃了两下,但很快又挺正了起来。
“孙儿知错,可是祖母,孙儿说到做到,孙儿这次出去,赶走了金国人,是打了胜仗的。祖母说过,只要孙儿打了胜仗,祖母便认心水做孙儿的媳妇儿,作为顾家人,祖母不能说话不算数。”
“我说的话,当然算数,你的心水,我给你护得很好。”老夫人狠狠敲击着手中拐杖,手指他继续骂着。
“可是你既已经决定了要娶心水,为何还要招惹那个昭阳公主?如今公主宋昭阳日.日都往将军府里跑,树大招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些道理难道你不懂吗?你平日里的避嫌呢?你口口声声说爱着心水的呢?如今之下,如何护她周全?又如何在护着她的同时,护着整个将军府?当今圣上又是何人你还不懂吗?”老夫人连声问道。
“昭阳公主?”他低低重复一句,随即抬头,“孙儿虽自幼与昭阳公主相识,但她一直久居深宫,孙儿一直在兵营,素来并没有太多往来,孙儿和她并不相熟。近些年唯一的一次接触,还是年前孙儿大战归来,进宫谢恩,恰逢她不慎落水,孙儿沿途路过,顺手救过她一次,孙儿保证,就和她接触过那么一次,孙儿与她并无儿女之情。”
“当真?”老夫人冷面问道,面色虽还严厉,但是语气已经缓和了许多。
“千真万确。”他举起双手,对天起誓道:“孙儿心底自始至终都只有心水一人,此生非心水不娶。”
“可这就难办了......”那老夫人连连后退,最终跌坐在软椅上,目光怔怔看向他,“我这几次进宫,看陛下的意思,是决意要将那昭阳公主赐婚于你。”
“祖母,不可,孙儿不能接受。”他闻言直接拒绝,语气坚定。
“可你知道将军府里有多少口人吗?”
“四百八十口。”
“四百八十口,就是四百八十条性命,若是你抗旨不遵,整个将军府的这四百八十条性命,就都要陪着你一同殉葬。”
“可若是我接旨了,那心水又该怎么办?我不能误了她。不,我的心里只有她,要我迎娶昭阳公主我做不到。我答应了心水,我要与她生生世世在一起,我不能伤了她的心。祖母,不能够......”他急切地说道。
“心水这丫头,心地善良,人温顺又听话,我看着也确实喜欢,但是为今之计,若想两全,我倒是有一计策,可能会让她受点委屈。我们先将她安排在子衿苑,那里离正院较远,不容易引人耳目。”
“我们假意苛刻于她,这样外人看起来会以为我们并不在意她,你需知道盛宠之下必招惹人妒忌,若是装作对她毫不在意,反而会使她过得长久自在。往后你再多立战功,巩固自己在朝中的位置,等你在朝中站稳脚跟,再徐徐图之你与心水之事,或许能够两全。”那老夫人缓缓说道,“在这其中,我免不得也要扮做个坏人了。”
“祖母......”他许是心有不忍,低低央求道。
“孩子,我们不能为一人而活,将军府几世荣光,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给败了,我与你不能对不起这里排着的列祖列宗啊......”
手臂滑落,惊起一小阵水花。
心水亦随之醒来,缓缓回顾四周,睡眼惺忪里这才想起,刚刚只是做了一个梦,她用手一触,竟是一脸的泪水。她轻轻抚上额头,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梦中他的面庞,纵使她极力去想,却依旧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
寂静的深夜,金人皇宫里,公主宋心诚百般无奈地斜睨仓央错一眼,自嫁过来后,他待她极好,没有想象中的打骂斥责亦或是冷落,反而是极尽温柔。
可是,他背着她做的那些杀戮事儿,却令她觉着恶心无比。
纵使他对她再好,纵使他按着她在京师时的寝殿模样,也给她在金国搭建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宫殿,她还是无法真正地爱上他。
“看着我,直视我的眼睛,大声地告诉我,你也爱我,将我视为你的太阳。”情动处,仓央错微仰起身子,带着湿漉漉的汗珠对心诚说道。
爱吗?
不,她恨他。
恨他背信弃义,恨他言而无信,更恨他毁了她和夏江。
如今她在仓央错身边承欢,可是夏江呢?他在哪里?他提惯了毛笔的手,能习惯得了刀剑吗?
他有没有再遇到另外一个令他心动的女子?
他有没有娶妻,有没有生子?
他过得好不好?
他有没有忘记她?
心诚脑子里一片混沌,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仓央错,她将头扭向一侧,使自己不再去看他,更不许他凑上来亲吻自己。
他整个人,他所谓的爱怜,令她觉着恶心。
“想要你说一声我是你的王,难道就这样难吗?”仓央错察觉到了她的疏离,恨恨说道。
夏江才是她的太阳,才是她的王,没有了夏江,生活日子了然无趣。
“仓央错,放过我罢,我乏了。”宋心诚心如死灰,带着些不耐烦地对仓央错说道。
他已经纠.缠了自己好些次,他似乎热衷于此,可是她除了疼痛外再无其他感觉,身心俱疲。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的心是铁做的。”仓央错闻言,带着浓浓地不甘心,更狠狠地于她耳后咬了一口。
心诚一把抓紧了额边软枕,更扭头看向灯烛燃尽处,随后一阵清风吹来,原本就如豆粒般大小的烛光瞬间熄灭。
黑漆漆里,仓央错缓缓俯身,挟持着她,想要让她降服于自己唇下。
“不要。”心诚知道他意欲何为,他总是变着花样的让她屈服,他也总有手段能令她屈服。
在折磨她这事上,他的法子似乎尤其的多。
“说你爱我。”仓央错尤不甘心,继续说道。
“今儿累了,明日再弄吧。”心诚避开他的话题,可很显然,她的回答,令他很不满意。
他深埋首,心诚下意识咬紧了嘴唇,不使自己溢出声音。
可她越是如此憋气,他就越发肆意,似乎非要她服软。
他今儿应该是喝了很多酒,香醇的酒味儿随着他炽热的呼吸散在空气里,心诚脸颊憋得通红,眼角更是因为难耐而一点点沁出了泪水。
她羞怯,忍不住以手去推他两肩,她竭尽全力地去打他,可他却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
最终,身子却由不得自己的理智,随着自己身子的背叛,心诚无望地痛哭了起来,更以手去锤他,哭着骂道:“你这个混蛋。”
“我再怎么混,你也是我的女人。”仓央错于黑暗中一点点逼近心诚的脸,更居高临下,掰过她别向一侧的脸颊,逼问道:“你是对我有感觉的是不是?你不要骗我,要不然你也不会……”
“不许说。”心诚呵斥住他,身子已然失守,她不能开口承认,话一出口,她就真的什么都守不住了。
“那你就承认,你也喜欢我,若不然我再去那处亲上一番,好让你回味回味那样的感觉,永永远远记得我。”
身上仓央错露出促狭一笑,却是抬手轻轻帮心诚拭去了脸上泪水,随后紧拥着她,命令道:“今夜陪我,再不许去自己屋里,你是我这大帐的女主人,你哪里都不可以去,听明白了没有?”
刚刚的余颤一点点褪去,羞耻之心再度涌上心头,宋心诚无奈闭眼,心底却是一遍遍无声唤着:“夏江......夏江......”
第38章 宿命 我可以穿越于天地,仰望着你
“顾飒......”
翌日清晨, 一声低低的呓语声从低垂的帷幔内传了出来,轻轻地,温柔极了, 像极了情人间低低的絮语。
守在帐外的阿颜闻声一怔,忙上前一步,隔着帘子对里面的人唤了一句:“公主, 你说什么?”
“阿颜,我无事。”
心水睁眼,从梦中醒来,只觉头昏沉得很, 明明睡的时间很久,却依旧疲乏,她想起晚间于午夜梦回时做过的梦,心底总觉得很不是滋味儿。
她那梦甚是奇怪, 她在后半夜反反复复将那梦境在头脑里过了好些遍, 那些差点被遗漏的细节便也在回想里变得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