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桂花走到叶大缸旁边坐下,拉开旁边的椅子,把叶淼淼放到椅子上。
做完这些,又扭过头骂叶大缸:“傻愣愣的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大队长水!”
叶大缸被黄桂花这么一说才想起自己没给大队长倒水,急忙起身去给大队长倒水。
大队长心里叹气,叶大缸一个大老爷们比自己婆娘还不如,怪不得生的小儿子比娘们还要娘们,一天天的干啥啥不行,简直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
接过叶大缸递过来的凉白开,大队长喝一口:“大缸,大缸家的,昨儿夜里大风把知青院的屋顶给砸了一个大洞,现在知青院那边到处都是泥水,一时间怕是没法住人。”
看黄桂花一眼,大队长继续说:“队里边就你家和隔壁你爹娘那边屋子最多,队里边的意思是让那几个知青暂时来你们家住几日,你们同不同意?”
叶大缸迅速点头:“同意,我们坚决服务队里边的……哎哟,疼啊!”
黄桂花用力掐住叶大缸的腰间肉,狠狠一拧:“大队长,我家老头子的意思是我们坚决服务队里边的安排,但服从归服从,队里边可不能让我们吃亏。”
“队里边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队里边的安排是这样的,你们两家根据家里边的情况自己决定接收几个知青,队里边则根据你们接收的知青人数按人头给工分,一人给五个工分。除此以外,来你们家里暂住的知青也要按日给你们口粮和工分,具体给多少口粮,多少工分,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黄桂花猛拍大腿,给几个知青借住就能白拿工分和粮食,这可太好了!
她急忙问:“我家这边有好几家空屋子,住十个八个知青绝对不是问题,我能把所有知青都接家里来吗?”
大队长摆手:“不是所有知青都要借住。知青院那边只有一间屋子被砸出窟窿,也就只有六个男知青需要安置。”
黄桂花急忙表态:“都来我家吧,我家都能住下。”
“这事不仅得征得你们同意,还得和几个知青商量。商量后,那几个知青自己决定住你家还是住隔壁,队里边不管。”
聊到这里,黄桂花明白了。队里边的意思是随便那几个知青选择暂住谁家,队里边不干涉他们的决定。
黄桂花想要抢先去说服几个知青,急忙问:“大队长,那几个知青现在在哪里?”
大队长放下水杯,清了清嗓子才说:“还在知青院那边,一会我喊人去带他们过来。等他们来了,你自己和他们商量吧。”
说完,大队长站起身往外走,很快就找到人去知青院传话,将队里边的安排告知几个知青。
*
知青院里边。
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几个知青聚在一起说话,他们刚接到生产大队的通知,知道自己要搬去老乡家暂住几日。
几个知青正在商量去谁家借住。
需要借住的知青一共有六个,刚好有三个下乡超过五年的老知青,以及三个年初下乡的新知青。
老知青以朱力为首,三个人决定去叶大缸老子家借住,理由都是现成的。
朱力说:“黄桂花心眼特别多,我怕去她家借住会被她抢东西。”
新知青以程功为首,程功对老乡的情况了解不多,闻言蹙起眉头:“黄桂花经常抢别人家的东西吗?”
“那倒是没有。”一个老知青接话,“不过我听说她苛待继子一家,没少啃继子一家子的骨血贴补亲儿子。”
另一个老知青点头表示赞同,同时补充:“她不止苛待继子一家,还不敬公公婆婆,经常和婆婆对骂,完全没有礼仪尊卑。像她这样的人肯定不是好相处的人,打死我,我也不去她家里借住。”
三个新知青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头绪来。
最后还是程功先开口:“我觉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们看见过黄桂花苛待继子一家吗?”
那还真没有,三个老知青都是听老乡说的,纷纷摇头。
程功又说:“既然你们都没看见黄桂花苛待继子,那你们怎么判定黄桂花苛待继子这个事实?”
朱力抓一把头发:“程功啊,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在这里咬文嚼字了,我听得脑壳疼。”
话音一转,他直接说:“我们仨已经做好决定,不管黄桂花是真的苛待继子,还是假的苛待继子,我们都不去她家里借住。”
听到这里,另外两个新知青赶紧表态:“那我们也不去黄桂花家借住。”
一个新知青说很是谄媚地拍朱力的马屁:“朱力大哥下乡经验丰富,我听你的。”
另一个新知青也跟着说:“我也听朱力大哥的,朱力大哥是老大哥,听他的肯定没错。”
几句话的功夫,两个新知青迅速朝朱力身边靠拢,一副朱力说啥就干啥的狗腿模样。
朱力问:“程功同志,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程功还在思考,闻言摇了摇头:“我再想想。”
他总觉得传言不可信,一时间心里摇摆不定,没法做出决定。
“那你慢慢想,我们先把东西搬去老乡家。”
话落,朱力喊几个知青一起去搬东西,主要是把用得着的东西都搬去叶大缸老子家,省得东西落在知青院被大雨淋坏。
黄桂花兴冲冲过来抢人,到了知青院却被告知有五个知青们已经把东西搬走了,屋里还剩下一个知青没有搬走。
她担心最后一个知青也飞了,快步走进屋,挤出慈爱笑容喊人:“你是要借住的知青吗?”
程功还在思考,闻声抬头:“你是?”
“我姓黄,你可以喊我黄奶奶。”停顿几秒,又说,“喊我黄阿婆也行。”
姓黄?程功打量黄桂花,心想,这个人应该就是朱力大哥他们说的黄桂花吧。
一翻打量后,程功发现眼前的黄桂花不像是朱力他们说的那种人,看着还挺和善的。
程功心里摇摆不定的一杆秤微微偏向黄桂花这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心里做出决定。
“黄奶奶你好,我叫程功,我能去你家借住吗?”
“能啊!”那可太能了!黄桂花很殷勤地表示可以帮程功收拾东西。
但程功的东西不多,统共只有一个木箱子,衣服鞋袜都撞在箱子里边。
他走过去提起木箱子:“我的东西都在这个箱子里边,提起来就能走了。”
黄桂花嘴角的笑容僵住:“没有被褥枕头啥的吗?”
程功摇头:“没有,我来这里时天气还没冷,用不着带被褥过来。”
黄桂花打量程功,见程功衣着整洁,形态举止都像个有钱人才松下一口气,转身在前面带路:“那走吧,我走前边指路。”
俩人边走边说话,主要是黄桂花不停打听程功的家庭情况。
得亏程功性子好,不然会被黄桂花烦得直接翻脸。
说着话,俩人来到老叶家院门口。
此时,朱力几个人也在隔壁门口说话,看见程功过来,朱力主动打招呼:“程功同志,你决定好了?”
程功还没有说话,黄桂花抢先说:“他要来我家借住。小伙子啊,你呢,你决定好去哪里借住了吗?”
面对笑眯眯的黄桂花,朱力等人不仅不觉得亲切,反而觉得黄桂花意有所图,都不和她对视,纷纷表示自己要住在隔壁。
得知他们选择住在隔壁,黄桂花迅速变脸,冷哼说:“一群眼盲心瞎的蠢蛋!”
说完,她再次一秒变脸,转过身立刻笑眯眯喊程功:“程功啊,我们进屋吧,进屋再说话。”
她上手去拉程功,直接把他给拽进屋里。
走进叶家,程功说不后悔是假的,但来都来了,总不好忽然说要离开。
他看一眼黄桂花,心想,黄奶奶看着挺慈眉善目的,咋说变脸就变脸呢,看着怪吓人的。
叶淼淼从屋里蹦蹦跶跶出来,走到门口看到程功。
她转身就往程功这边跑过来,兴奋喊:“知青哥哥,知青哥哥你咋来我家了?”
程功对叶淼淼印象深刻,被叶淼淼的笑脸驱散心里的恐惧,低头回话:“这里是你家啊?我不知道这里是你家,我来这里借住。”
叶淼淼歪着脑袋看程功,脑海中闪过昨晚的梦境,将梦境中的知青哥哥和现实中的知青哥哥联系起来:“知青哥哥,我昨晚梦见你了。”
“你梦见我了?”程功很惊讶。
“嗯!”叶淼淼重重点头,下一秒便说:“我梦见你家被风给刮出一个大窟窿,还梦见你被大雨打醒。我看见你被大雨打醒,我就吓醒了。”
程功本来还在微笑,听到叶淼淼的话忽然笑不出来了,怀疑叶淼淼在意有所指。
事实上,他住的知青院的确是被大风给刮倒了,而他也刚好睡在被砸开的房梁下边,硬生生被雨水给打醒。
醒来时满头满脸都是雨水,当时那情况快把他逼疯了,以至于他极度怀疑自己在做梦。
叶淼淼上手拉住程功的衣角:“知青哥哥你咋不说话?”
程功吐出一口气,不敢再回想昨晚被雨水打醒的惨状,转移话题问:“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叶淼淼瞬间被转移注意力,咯咯笑着说:“我叫叶淼淼,淼是三个水的那个淼,奶奶说我小时候爱哭,需要用三个水才能镇得住。我还有三个哥哥,大哥叫叶多金,二哥叫叶多银,三哥叫叶多钢。”
思考一会,叶淼淼补充说:“还有多多姐姐,多多姐姐是我的堂姐,全名叫叶多多。”
程功没话找话:“哪个多?”
叶淼淼:“多多少少的多。”
躲在角落里偷听的叶多多啐一口,朝叶淼淼的方向无声地呸一声,她叶多多的多才不是多多少少的多,明明是多余的多!
她就是老叶家多余的那个!
因为她是老叶家多余的那个,所以她上辈子才会是爹不疼,娘不爱的那个,哪怕拿了叶多金的东西,用叶多金的东西过了几年好日子,最后还是没能活到寿终正寝。
想到上辈子,叶多多眼里的恨意更深,眼睛死死盯着叶淼淼看。
“叶多金、叶多银、叶多钢出来!”
黄桂花叉起腰喊人,叶多多闻言迅速收起恨意,跑到黄桂花跟前献殷勤:“奶,家里还有什么活需要干?”
黄桂花扫她一眼,嫌弃说:“我要干的活你干不了,一边去。”
扭头又喊:“叶多金、叶多银、叶多钢你们是不是死了,没死的话赶紧给我出来。”
这回,叶多金三兄弟不敢再装聋作哑,穿上鞋子便急匆匆跑出来回话:“在呢,在呢,喊我们干啥啊?”
黄桂花大手指向程功:“带他去你们隔壁屋,完了后拿扫帚去把屋里打扫干净,把窗户擦一擦,把屋子扫一扫,把床铺什么的该擦的,该洗的洗。”
得了黄桂花的吩咐,叶多金三兄弟转身走向程功,领着程功去收拾屋子。
就这样,黄桂花成功留下程功暂住老叶家。
队里边同时派人修建知青院,组织人手打算花一个多星期时间把整个知青院翻修一遍。
也就是说,程功等人只需要在老叶家暂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就能搬回知青院。
眨眼间一个星期过去,几个知青得到通知,说是知青院翻修好了,可以搬回去了。
程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带着满满的不舍离开老叶家。来的时候明明不太情愿过来,走的时候却完全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