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刘贺、黄阁、卢三、李勤......”
杨丛义高声点了数百个名字,七八十人应声上前,一一在高台下排队,每一个人上前,他都会细看一眼,用实际行动告诉禁军士兵,他确实是在认识每一个人。
来到台下重新列队的禁军士兵,一个个满脸兴奋之情,看着台上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甚至还要小一些的临安高官,他们心里满是羡慕和嫉妒,羡慕台上的年轻官员有非同一般的家世背景,更嫉妒官员拥有的强大关系,让他们忍不住的幻想,若他们也有那样的家世和关系,他们是不是也能像台上官员那样,年纪轻轻就当上大官呢?
台下的士兵在想什么,杨丛义无心顾及,他拿着名册看到了一个先前做出标记的名字,毫不犹豫的喊出口:“胡昆、刘进、许标、张品.......”
“胡昆”这个名字一叫出口,场中立即响起答道之声,与此同时,一人快步向高台下跑来,杨丛义仔细一瞧,见那人身着将校衣甲,心中一阵暗喜,果然如猜想一般,今年的名册上虽不见他,而他的人却还在军中。
看清胡昆站立的位置之后,杨丛义便继续往后依次点下去,很快就点到其中一队异常之处。
他用来点名的名册并不是同一册,三本名册,时间跨度极大,名册上每指挥每队人员大致相同,只有少数几队变动较大,而他用来点名的名册,则专是点那未变之前的。
“高远、宋书、宋乔、赵四、赵六、杨去.......”杨丛义一连点了十六七个人名,场中答到之声不绝于耳,他心中再次一喜。
这些人在一年前的名册中就已经消失不见,被其他人名所代替,而此时他用之前的名册叫出他们的名字,他们好似心中无鬼,高声应是。
等那些人一一上前,杨丛义细看之后,心下了然,这十几人中,赫然便有几天前半路遇到过的土匪。
而从那些人躲闪的眼神中,他似乎看到他们也认出了他的身份。但现在无济于事了,站在台下,就在两位大人眼前,他们哪儿敢轻易动弹,只能把头压低,尽量不让台上之人看清他们的脸。
杨丛义又心不在焉的点过数百人之后,再次点到名册异常变动之处。
一个个名字叫出,一声声答是,接着便是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台下,杨丛义协助画师画过他们的画像,闭眼就知道他们的样貌,只稍稍瞧一眼,便确认了他们的土匪身份,而他们之中,眼力较好,又较为敏感人,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台上官员的身份,可他们一样不能再轻动。
将近一千个名字,小半个时辰,杨丛义便一一点完。
看着台下和场中分成两部分的人,杨丛义看了统制大人一眼,低声问道:“大人如何看待这等情形?”
统制大人漠然无语,片刻之后回道:“军中确有问题。”
“下官便借此机会,帮大人整顿一番吧。”杨丛义一脸真诚的提议。
“那就有劳杨大人了。”统制大人脸上挤出了一点笑容。
征得同意,见太阳落山,天色不早,杨丛义马上高声道:“诸位,叫过名,应过声,我们也算相识一场!在此,我再叫一次你们的名字,叫到名字的,答一声是,然后自由离开,没叫到的,不要随便乱动。明白了吗?”
“是!”太阳一落,他们望着高台,声音刚加整齐洪亮。
陈福、刘贺、黄阁、卢三、李勤......”
很快,杨丛义重新开始点名,点到的人答是,然后迅速离开,从离高台最近的地方,一排排离开。
又几刻钟后,名字点完,高台下剩了三十多人。
从台上朝下望去,已经看不到他们的脸,因为他们把头低了下去,静静的看着脚下的土地,就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而另外一部分始终没有叫到名字的人,还站在校场中一动不动,他们也许在思考台上的大人为什么不叫他们的名字,但如果没人告诉他们,他们不可能想的通,因为他们很可能是不在禁军名册上的无名之辈,空背禁军之名,却不享有禁军该有的粮饷待遇,这怪不得谁。
“大人,这剩下的两拨人,你想先解决哪一拨的问题?要不都留下名字,然后再一一核查吧,大人以为如何?”杨丛义转头问道。
统制大人看着眼前两拨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神骑军的问题展示在杨丛义面前了,好在他已经收了三万两银子,总不至于为这点事再要几万两银子吧。想想觉得没有这种可能性,于是回道:“杨大人想如何就如何吧,这些琐事我历来都没过问,不想却有这么多问题,看来神骑军得好好整治一番了。”
杨丛义回道:“大人说的是,殿前司诸军近十年几乎都没打过仗,军容军纪早就松散不堪,军事训练也大不如前,日常管理更是不能跟以前相比,这都是在诸军中普遍存在的问题,一有人提起要整治,就有人拆台,说什么现在仗都没得打了,整军还有什么用,甚至向朝廷建议再裁撤一半地方禁军。所以说,各地驻军差不多都一样乱,都是没仗可打才闹成了这样,大人不必在意,也没必要担心。但大人说的不错,稍稍整治一番还是很有必要,不能让他们闹的太过分,禁军毕竟是禁军,不是厢军,也不是给豪门大户看家护院的家丁。”
“多谢杨大人理解驻守地方的难处。这些人就交给杨大人处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统制大人脸上面前露出一丝笑容。
“好,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杨丛义抱拳应道。
随后又道:“大人,下面这两拨人,人少的这部分较为特殊,下官想与大人一起核查审问,另外那一拨人多,可让人登记姓名,容后再核查不迟。”
统制大人笑道:“好,今天我就听杨大人的安排。”
杨丛义一抬手道:“大人请!”
“请!”
二人再次谦让一番,一同走下高台,朝那伙可疑之人走去。
到了那三十余人身前一丈之外,杨丛义高声道:“你们可知,本官为何将你们留下?”
众人沉默无言。
“胡昆,你是一名军官将校,你来说说?”杨丛义在台上只看一眼,早已记住这个涉嫌二十三起命案的关键人物样貌,直接点名,想听听他有何说法。
谁知那人好似没有听见杨丛义叫他一般,站在那里毫无反应。
“胡昆,本官叫你,你没听见吗?”杨丛义脸色微变,看来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名册中被删除了姓名,方才贸然应是,走上前来,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被留在原地,便想假装自己不是胡昆,哪有那般容易。
杨丛义转头道:“统制大人,胡校尉患有耳疾不成?”
统制大人脸色难看,盯着胡昆怒道:“胡昆,你搞什么鬼?杨大人问话,你听不到吗!”
那胡昆一听统制大人发怒,顿时便知糊弄不过去了,赶紧上前一步抱拳赔礼道:“末将刚刚有些走神,大人多多包涵!”
杨丛义笑道:“原来胡校尉身体康健啊,本官还以为你身患严重耳疾,对本官的话充耳不闻呢!”
胡昆抱拳,再次致歉道:“末将方才确实一时失神,未曾听到大人说了什么,请大人海涵!”
杨丛义笑道:“好,既然能听到,本官再问你一次,你为何会被本官留下?”
胡昆想了想,又看了统制大人一眼,见对方毫无表示,便回道:“大人第二遍并没叫末将的名字,具体缘由,末将不知。”
杨丛义又道:“本官按今年三月的名册点名退场,而名字一一点完,却不见你的名字,并不是本官没点。你可知道名册中为什么没你的名字?”
胡昆脸色大变,顿时紧张起来,摇头回道:“末将不知,兴许是漏掉了。”
杨丛义笑道:“是不是漏掉了,本官不知道,统制大人会调查清楚的,为何一名神骑军部将,却不在名册之中。”
统制大人一听此话,也是脸色微变,转头看向杨丛义,但却没有问出话来。
杨丛义没再理会胡昆,抬手一指另外三十余人,高声道:“你们又是为何被留在这里,现在可知道原因?”
众人沉默无言。
杨丛义接道:“你们不说,本官替你们说了吧,绍兴十九年七月,你们之中数十人从神骑军名册中一同消失,绍兴二十年五月,你们之中将近二十人从神骑军名册中消失。本官想问你们,消失这么久,你们还在领取禁军军资饷钱吗?如实回答!”
众人还是沉默不语。
“赵四,你来说!”杨丛义眼睛盯上那名叫赵四的禁军,而他便是几天前企图打劫药材车队的其中一人。
那名叫做赵四的禁军士兵被杨丛义凌厉的目光一扫,马上脱口而出道:“在领。”
杨丛义点头,再一指众人,高声问道:“你们也都在领取饷钱,是吗?”
场中一片寂静,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