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今天就议到这儿,你也先回去。”赵构有些疲惫了。
“是,皇上。臣告退!”杨存中起身行礼。
“挑选拔擢青年将官之事,你拿个具体的章程出来,越快越好。”赵构忽然补充道。
“是,皇上。”杨存中堪堪停住脚步,恭声应道。
“至于招募新兵,暂且不急,等各军将官替换之后再议。”赵构再补充一句。
“是,皇上。”
“去吧。”赵构轻轻摆了摆手。
“臣告退。”
杨存中行礼之后,大步离开垂拱殿。
众臣离开,殿中一空,顿时安静下来。
赵构身边只剩下一名服侍他的内侍。
“官家,再吃碗凉汤吧。”议事结束,内侍见赵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急忙提醒。
“黄琦,还有多少物资没有出售?”赵构没有理会,反而问起其他事情。
这内侍不是别人,正是回易副使黄大人黄琦。
只听他回道:“具体还有多少小的也说不清楚,上月问过一次,还有价值两千两百万贯左右的货留在库房,这其中有一部分不能出售,要留在宫里用,或是用来赏赐,难以区分,不好估价。除此之外,还有两船物资不值钱,看上的人少,卖不出去。”
赵构在细想什么,没有言语。
片刻后,才道:“哪些要出售,哪些不出售,尽快分开,把该出售的出售了。”
“是,小的这几天就安排。”黄琦答道。
“还有,那些不值钱的东西,不远万里,花那么大力气搬回来做什么?那些东西是谁换的,谁的决策,有没有收好处,收了多少好处?回易船队是你负责,你去查清楚,弄些不值钱的东西回来,你也有责任,罚俸三个月。”提起钱来,赵构就有些恼火,花那么大精力,险些跟群臣闹翻,才促成船队出海回易,结果还搬回两船值钱的东西回来。
黄琦急忙回道:“是,小的马上就去查!”
赵构深吸两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浮躁的心境,而后又道:“内库的虽然积攒了一些钱,但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也花不了几年。既然远洋回易确实能赚钱,就不要中断,今年能不能再去一趟?”
黄琦额头也冒出汗来,抬手擦了一下,而后答道:“官家,大船出海要看时间,十月、十一月出海最好,到腊月就晚了,上次腊月出海差点误事。南洋、西洋海域广阔无边,每到一地季节不同,风向、水流便各不相同,时间稍有耽搁,就得原地等一年,耗时费力。眼下已经是六月底,货物采购装运至少得大半年,大船修造也要时间,各类随船人员招募更是马虎不得,没有一年准备时间,船队不能出海,今年是不能去了,若现在开始筹备督造,明年冬天倒是可以轻松出海。”
一听这话,赵构微微蹙眉,问道:“随船人员和之前造得船不都还在吗?用得着那么长时间?”
黄琦道:“官家,大船虽然还在,可它们在海里泡了两三年,船板都快泡烂了,远洋航行不比江河行船,海上大风大浪,危机四伏,船不结实很容易就会被拆散,船毁人亡。要出海到南洋、西洋,就一定得造新船、大船,造船就要时间。之前招募的随船人员,去年船队回来在明州港闹了一出,他们都被遣散了,如今也不知道都去了哪儿了,要出海还得重新招募。”
赵构也只能叹气。
这些事,黄琦跟赵构汇报过,他心里很清楚。
赵构也很苦恼,做事的时候满朝文武没人出头,争利的时候一个个挤破头,这就是朝廷现状,有事生怕担责,有利不落人后。
历朝历代,这都是难题,赵构不敢自比圣主,他自然也无能为力,只能得过且过,惟愿天下安稳就行。
“回易要继续做,还是你去,这些事你都熟悉。钱从内库出,你自己做,不要朝廷里的那些人插手,他们想做就让他们自己做。”赵构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能让他们再掺合。
“是,小的明白。”黄琦应道,虽然他不想再出海,但皇上开口了,他不能拒绝,况且宫里除了他,还有谁能出海?
不过随后他便问道:“官家,既然还要做回易,我能不能把以前的帮手再找回来?之前督造回易具体是由两个武学生来办的,虽然中间出了些小问题,可他们两人办事利落,小的对他们很放心,出海以后,好多事也是他们在具体解决,除了些重要决定,小的几乎不用操心,这次要是还有他们同行,肯定会有更大收获。”
赵构道:“你说的是杨丛义跟汤鷽?”
黄琦点头道:“正是他们二人。如果可以的话,小的还想要一个人,姓江名恺,听说他今年金榜提名,高中一甲,已经是进士出身。”
“杨丛义不能出海,出海耗费时日,他有其他安排。汤鷽被放到琼州了,想要他,得跟吏部协调。至于你说的这名新科进士,如果还没授官,你自己去找,若是授了官,也得去吏部,你自己私下处理。”赵构回复的干净利落。
黄琦略微有些失望,若这些人要不来,这远洋回易他就没法做,以前杨丛义与汤鷽二人各有分工,配合密切,不管是督造回易,还是出海以后各种差事,都能独挡一面,处理的很好,几乎不用他操心。要是这次没有他们帮忙,远洋回易会做成什么样还真不好说。
可距离上一次回易回来,已经快一年了,杨丛义另有安排,汤鷽也远在琼州,曾经出海的几个核心天南海北,分崩离析,现在要聚拢起来,不知道有多难。
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回道:“是,官家。”
随后又问道:“上次督造回易,内库出钱三百万贯,这次多少钱?”
赵构道:“钱还是三百万贯,大船还是一百艘,照上次的规模去做。”
黄琦一听这话,有些犹豫,想说又没说,最终还是没说。
赵构看在眼里,言道:“有话就说。”
黄琦这才道:“官家,今时不同往日了,三年前第一次督造回易,采购的物资还比较便宜,就拿茶叶来说,一斤蒸茶之前采购价是八十文,而零售是一百五十文左右一斤。从船队出海至今,蒸茶的价钱已经翻倍,零售价要三百文一斤,采购价也不会低于二百文。其他物资也是一样,望风涨价,丝绸、瓷器、布匹,就没有不涨价的,三百万贯怕是不够了。”
“涨这么多?百姓还买的起吗?”赵构惊道。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期盼人人都能吃得饱,穿的暖,不想这物价居然回升到二十余年前,这让赵构如何不吃惊,关键是这件事居然从来都没人跟他提起过。
黄琦回道:“茶叶一般人家也喝不起,一百文还是三百文没区别,而有钱人家也不会在乎这点钱,茶叶涨价对百姓生活影响不大,至于丝绸、瓷器,这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涨价对普通百姓影响也不大,布匹就麻烦一些,家里再穷也要有布遮身,布匹涨价,对普通百姓的生活影响不会小。”
听到这个问答,赵构神色有些放松,但随即又想起另一项重要物资,急问道:“粮食呢?有没有涨价?”
“据小的所知,粮食价钱还比较平稳,比往年略有下降。”
“好好好。”赵构连道三声好,脸上阴云散去。
随后便道:“既然东西涨价了,我多给你两百万贯。上次做的很好,这次更有经验,不说比上次好,能赚回五千万贯利润就可以了。”
听到这个数额,黄琦心里一惊,第一次能赚大钱,那是因为对西洋诸国和大宋双方来说,货物都是稀有的,以前见的少,能买到的机会更少,所以才能卖出高价,若明年再去一趟,情况就会不一样了,况且去年西洋诸国都派人来过大宋,知道他们的物产在大宋很值钱,再拿同样的货物很难换回以前那么多东西,虽然他不懂经商,但在海上两年,这点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可皇帝开口了,他能说赚不到吗?
于是只得回道:“是,小的争取赚回这么多钱。”
“行了,就说到这儿,交代的差事,好好办,有什么难办的就跟我说。”赵构说完起身。
“是,官家。”黄琦应道。
说完,陪着赵构往后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