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并没有接触过军事,不管是选将章程,还是杨丛义这几日所想所思,在他看来都多有不解之处。
不懂不了解,自然就要问。
杨丛义想要将他拉进选将司,肯定要将章程和选将营营造之事都跟他讲清楚,若是一知半解,理解的不够通透,一是帮不上忙,二是也会因不了解而打退堂鼓,为了把他彻底拉进来,必须把能细说的地方说的细致,至于还不甚清楚的,自然就直接略过,等去了选将营,一遍营建一边解决。
这大半天时间,陆游都在殿前司都指挥使衙门选将司署衙渡过,他将杨丛义给他的所有东西全都看了一遍,至此对选将之事大致有了一个较为模糊的了解。
即便不了解大宋军队,对选将营也不甚清楚,但他还是从纸堆里隐隐约约看出这次选将绝不像杨大人说的那般简单,这其中定有深意,只是杨大人有所保留,没有说的那么通透。
由此,也可以看出朝廷这次选将必定是件大事。
能以白身亲自参与这件大事,那是多大的荣幸!
陆游强压住内心的兴奋,将翻的杂乱的纸张一张张收好,送还给杨大人以后,见他还在伏案忙碌,似乎在边思索边记录,便没有打扰,静坐一旁,细细回想方才所看的那些关于选将的文字资料,以期能将它们全部想明白,挖出其中的深意。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一直到放衙时间,杨丛义方才放下手中笔。
选将营该有的大体章程,其实早就编写出来了,只是还有诸多细节还待完善补充,几天他要忙的也是这些事情,打算在离开临安之前,跟都指挥使大人细说一番。说是让他具体负责,但大体上怎么做,该说的还是要跟上官说一说。
出了衙门之后,杨丛义跟陆游交代一番,让他后天申时一刻在清波门外等候,他们一同前往婺州。
陆游随后告辞离开,他眼下住在城外亲戚家里,临行前还得做些准备。
上了马车之后,杨丛义让苗九驾车直奔东悦客栈。
昨天留信给沈缙、江恺二人,眼看后天就要离开,却不见他二人前来,不知是何缘由。
沈缙科举没中,就算要继续考,他是太学生,可以跳过解试,直接参加省试,那也是在三年之后,时间很充足,看到留信,没有不来的道理。
而江恺的情况有些不同,他今科高中,名列一甲,纵使今科录取有四百余人,录取人数较多,没有官职空缺,不能直接授官,但待吏部铨选之后,他授官的机会也很大,毕竟一甲名额也就那么些人,都是身份尊贵的进士及第出身,谁又敢看低他们,故意不给他们授官?
目前看来,江恺应当有他自己的去处,不是进翰林院,便是要留在临安某部,最次也是外放知县。
他二人虽是进入选将营协助的最好人选,但杨丛义原本也没想把他们全部拉来选将营,能来一个就不错了。
等马车到了东悦客栈前,杨丛义只身入内,小二一见有官员来了,急忙去叫掌柜。
杨丛义也不多话,掌柜一到,马上就询问昨天托付他转交的信是否送到沈、江二人住客手中。
这朝廷官员亲自托付之事,一个客栈掌柜怎敢马虎,急忙就一五一十多清楚。
原来,昨晚沈缙、江恺二人回来的很晚,喝的满身酒气,快到三更天方才回客栈,而掌柜也一直等到那个时候才把书信转交给他二人,之后的事情,就是客栈掌柜所不知的了。
杨丛义不知到底是何原因,他们看了他留给他们的书信却没有去殿前司都指挥使衙门,但既然已经到客栈,见上一面,自然就清楚了。
等问到沈缙、江恺二人眼下不在客栈,但并未结账离开之后,杨丛义决定等等他们二人,毕竟选将营之事十分紧要,多几个相熟之人帮忙,必会更加顺利。
可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直到日落仍不见他二人回来,苗九进来提醒杨丛义是不是要出城,再晚怕是不方便出城了。
后天一早就要离开临安,没有太多时间了,若今天见不到,等明天再见,恐怕就要耽搁行程,稍稍一斟酌,杨丛义便有了决定,今天必须要等到沈缙、江恺二人。
又半个时辰过去,天彻底黑了,城门马上就要关闭,可沈缙二人仍然不见回来,可杨丛义还要等下去,而清尘在家里恐怕还在担惊受怕的等着他回去,于是便让苗九独自驾车回去向夫人道明缘由,免得她过于担心。
杨丛义一个朝廷命官,不可能一直在客栈大堂等候,既然今天一定要见到他们二人,说不得也要在客栈借宿。客栈掌柜是明眼人,一上灯,便给杨丛义准备了一间上等房,请他进房间等候。
身在房中,他想的还是选将营营建之事,十分入迷,不觉时间流逝。
“杨大人,睡了吗?”
房外传来客栈掌柜的询问声。
“何事?”杨丛义起身,走近房门。
“大人,你等的两位郎君回来了,正在大堂。”掌柜恭声通禀。
杨丛义立即打开房门,道声多谢,便疾步朝楼下走去。
一到楼下,就见沈缙、江恺二人醉倒在大堂之中,嘴里含糊不清,也不知在叫嚷着什么,但听得出来,他们很是兴奋得意,而不是怆然失意。
杨丛义看着乱醉如泥的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从他二人的表现来看,应当是有一桩大好事临头,江恺应该是顺利授官派差了吧!
当初他与汤鷽二人授官之时也是十分高兴,但他二人没有太多钱财,大吃大喝自然是不可能的,只能点几个小菜,稍稍改善一下伙食。
如今看江恺、沈缙二人,怕是有些得意忘形了,每晚醉酒而归可不是什么好事。
杨丛义找他们是有要事相商,今天谈不好,就得拖到明天,而明天还有其他安排,于是当即让掌柜准备醒酒汤,让他们带沈、江二人去醒酒。
约两刻钟之后,沈缙、江恺二人在客栈掌柜和小二搀扶下回到大堂。
虽然脚步虚浮,但脸上神色却是好了不少,两人安安静静,清醒了不少,一见杨丛义,立即便要快步上前行礼。
“二位是否清醒了几分?”杨丛义看着二人便笑问。
江恺推开扶着他的掌柜,口中喊道:“杨大人怎么在这里?”
沈缙则挣脱小二的帮扶上前两步,勉强行礼道:“见过杨大人。”
杨丛义微笑不言,上前几步,一左一右扶住二人,走到一旁坐下。
稍作歇息之后,才道:“二位可清醒一些了?”
沈缙忙道:“大人海涵,不知大人要来,今晚吃酒吃多了些。”
江恺醉眼朦胧问道:“不知大人在这客栈何事?”
杨丛义笑道:“看来你们是酒醒了。我昨晚请掌柜转交你们的信,你们可看了?”
江恺听了此话,一抬额头道:“哎呀,一时高兴,今日竟忘了去找大人,望大人海涵!海涵!”
杨丛义笑而不言,难道果如所料,江恺已经经朝廷授官派差,所以才高兴至此吗?
只听沈缙十分歉意的回道:“大人海涵,昨天高兴,我与江兄多吃了几杯,大人的留信我们也看了,本想今日抽个时间去见大人,不想一时兴起,竟误了时辰。如今劳大人亲来,实在不好意思!”
杨丛义笑道:“无妨,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二位都是风流才子,既然有兴致,多饮几杯也无伤大雅。”
沈缙连连摆手,忙道:“大人过奖了。”转而问道:“不知大人找我等有何事?”
杨丛义左右看看,大堂除了客栈掌柜和小二,也无其他外人,于是便道:“前几日说要给二位寻个差事,如今正有一个差事适合二位,前后半年之久,不知二位是否有兴趣?”
江恺没有言语,而沈缙迟疑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不知是何差事,去往何处办理?”
杨丛义低声道:“婺州,军中。这也是一件朝廷大事,眼下正好由我负责,后天出发,特来邀请二位加入,二位意下如何?”
沈缙看了一眼江恺,迟疑了一下,终究没有说话。
而江恺忽道:“大人,我与沈兄恐怕不能与大人同行了,我不久之后也有差事待办,实在抽不出时间。还望大人海涵。”
“没关系,既然你们有差事,那就办你们的差吧。”杨丛义心中一动,果然是猜中了吗?
沈缙道:“大人,要不我们回房再聊?”
杨丛义点头。
随后三人上楼,一同进了杨丛义的房中,掌柜、小二退走。
“不知大人找我们去办何事?”关上房门,沈缙忍不住好奇心开始打听。
“这次是殿前司的差事,要去婺州营建一个选将营,用来挑选青年将校,禁军中老将较多,眼下青黄不接,朝廷打算通过选将营挑选一些年轻人加以培养,充实禁军。”
虽然他们可能有其他打算,杨丛义没有保留,还是将选将之事如实说于他们听,反正他们迟早也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