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就在杨丛义率领三千精武军进驻明州之后,尚不到半个月,再次接到调令,命令他即刻由长江入镇江,协防瓜州渡。
精武军当即离开杭州湾,北上长江入海口,经由江阴,逆水行船到达镇江对面的瓜州渡口,而此时已经是十月中旬。
驻守瓜州渡口的有两支步军司禁军,统制分别为魏俊、王方,战时归属两淮、浙西制置使刘錡节制,来到此地协防的精武军也不例外。
然而,杨丛义自从离开临安之后,便很少再能听到关于宋金之战的消息,如今来到瓜州更是两眼一抹黑。
于是在精武军到达瓜州渡口附近之后,马上派人与岸上的驻守禁军联系,打探宋金战况,并积极寻找上级。
与此同时,还向附近的真州、扬州方向派出探子,打探前线消息。
几个时辰之后,去步军司军营打探消息的军士回报:前线战况不利,淮西的寿春、庐州等地已经失守,西路军退守和州,东路军有刘帅统领进驻淮阴,几次派兵渡河作战,也是有去无回,淮阴恐怕也守不住,盱眙守军也没能抵挡住金人的猛烈攻势,不久之前已经陷入敌手。
军士带回来的还有步军司统制官魏俊的建议,建议精武军在渡口左边,靠近扬州方向扎营,三军分左中右,成品字形布阵,加强渡口防守。
按照魏俊的建议部署,杨丛义据左,直面扬州,王方居右,直面真州,而他自己则在最靠近渡口的方向,被左右两军拱卫在最中间,并且是靠后的位置。
杨丛义铺开地图,稍一端详,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但并没有点破,也没有拒绝,依言在渡口左边三里之外扎营,两千五百人登岸驻守,五百人留在战船上待命。
从军士带回来的战报信息来看,金军不管是从淮西方向,还是从淮东方向,要到长江一线,至少还得半个月时间,有这些时间,精武军完全有时间熟悉长江附近的水域情况,以便在不久之后的,长江水战中立于不败之地。
谁知一天后,探子却带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
真州方向的探子回报,前天步军司统制邵宏渊率军在胥浦桥迎战从盱眙进犯的敌军,一触即溃,真州已经失守,但敌军没有进入真州城,而是向东直扑扬州。
扬州方向回来的探子回报,四天前淮东大军已经放弃江阴,全部退守扬州和泰州,昨天听闻真州失守,刚到扬州,还没来得及休整的淮东大军,如今已离开扬州,傍晚就会来到瓜州。
这两个消息一前一后,惊得杨丛义目瞪口呆,心神震荡!
真州距离瓜州不过五十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快马加鞭,一个时辰就能兵临瓜州,而扬州城距离瓜州渡更近,估计连四十里都不到,整个渡口,危如累卵!
而奉命驻守在此地的步军司统制官魏俊和王方两支禁军,居然没有派人去打探最新消息,若敌军突然到来,惊慌之间,他们无法力战,必然抢船退走,到时候精武军必然受累,别说建功,能保命就是天大的运气。
不过,探子随后汇报的一个消息,才让杨丛义稍稍心安。
探子告诉他,刘錡统帅有十万精锐大军,而从淮阴和盱眙追来的敌军都还是前部,人数加起来不足两万人。
十万对两万,自然没有畏惧的道理,何况统军之人还是大宋当世名将!
但步军司统制魏俊和王方消极防守的行为还是让杨丛义十分痛恨,若不是他派出探子,此时他还以为真州、淮阴都还在大宋军队手中,他们的军情信息整整滞后了五天不止,跟他们一起打仗,不是要被坑死?
可朝廷给他下达的命令确实是协防瓜州,他能拒绝执行吗?
当然不能。
心里窝火的杨丛义召集全军正将、副将、部将、准备将,把最新军情告知他们,让他们立即分批熟悉附近水域,做好在江中对抗敌军的准备。
随后离营,来到中军防守营地。
“左军精武军统制杨将军前来商讨军情,速去通禀!”来到步军司中军营寨前,随行亲兵上前说明来历。
“精武军?哪里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营门守卫看着杨丛义等人,并没回营通报的意思。
“让你去通禀就去通禀,哪儿那么多废话!耽误了军情,你担得起吗?”守卫的态度,让亲兵极为恼火。
“你们才到这儿几天,就敢妄谈军情?没有魏将军的命令,谁也不准入营!你们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守卫一脸嫌弃。
显然他们已经听说了精武军的来历,再他们看来精武军不过是回易处的船队护卫军而已,连朝廷的正规军编制都没有,拉过来,也不过是凑数的。
“瞎了你的狗眼......”亲兵正待怒骂中军守卫,却被杨丛义上前拦住。
只听杨丛义道:“四天前淮阴已经沦陷,你们知道吗?前天,西边五十里外的真州已经失陷,你们知道吗?淮东大军已在刘帅统领下离开扬州,来到瓜州,你们知道吗?”
听到这些消息,中军守卫顿时呆立原地,瞬间失语。
“还不去通报!”
亲兵大喝一声,将守卫从震惊中惊醒。
十多名守卫恍然回过神来,其中两名急忙转身朝营内跑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杨丛义被带进营中,来到中军营帐。
“魏将军还有闲心喝酒?”杨丛义一进帐中,便闻到浓烈的酒味,脸上神色不由的一变。
“精武军杨将军是吧?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中军统制魏俊摇摇晃晃起身,抬手行礼。
“正是精武军统制杨丛义,见过魏将军。”杨丛义抬手,随意行了一礼
“杨将军远来是客,坐坐坐。”魏俊招呼杨丛义坐下,而后又道:“军中没有好酒好菜,只能以水酒相待了。来,我们喝一杯!”
杨丛义没有接对方递过来的酒杯,正声道:“魏将军,你可知现在敌军来袭,大战在即,你怎么还有闲心喝酒,何况如今还是在前线军营!”
魏俊抬起有些朦胧的双眼,笑道:“前线?这瓜州离前线还有几百里,长江边上哪儿算得上的前线。要说前线,该是盱眙和淮阴,刘錡的大军就在淮阴,他们那儿才是前线,打仗轮不上我们的,杨将军不用害怕,跟着我,一定护你周全!”
杨丛义看着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的心头火起,高声问道:“魏将军可知真州在何方?扬州又在何处?”
魏俊将手里的那杯酒喝进肚里,而后一脸认真的回道:“杨将军这些难不住我,真州在西边,五六十里外,由邵宏渊邵将军率军镇守,扬州在北边,四十里外,由刘錡刘帅亲自统领的三万大军驻守,真州、扬州在,我们在江边大可安枕无忧!”
杨丛义冷笑道:“如果告诉将军几个消息,恐怕将军就不能安枕了。真州邵宏渊部已经在胥浦桥战败,真州沦陷,淮东大军也已经放弃淮阴,敌军随后紧逼到高邮,用不了几天就会直逼扬州,另外打败邵宏渊的那路敌军已经进入扬州境内,刘錡刘帅今天统领大军离开扬州,赶来瓜州,不出意外,傍晚就会来到瓜州。魏将军还认为前线在盱眙和淮阴吗?”
“什么?”魏俊朦胧的双眼猛然睁开,一惊之下,手中的酒杯也掉到地上。
“魏将军,此事千真万确。之前我派人来贵军询问军情,本以为我们还有很多准备时间,能在长江积极布防,不想魏将军给我的军情却滞后至少五天时间!五天时间,能发生多少事?五天,敌军能从盱眙、淮阴直驱扬州,到那时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大敌当前,魏将军居然还能在营中醉酒,置数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防务如此懈怠,若是击败邵宏渊的敌军直扑瓜州而来,我昨天来这儿就是给数千将士收尸了!”
杨丛义越说越气愤,大宋禁军如此,哪有不败的道理!
“杨将军,我先不说你所说的这些军情是不是真的,即使你所说的军情都是真的,可你一个没打过仗的回易护卫军统领,有什么资格指责侍卫亲军步军司禁军?何况你只是来协防的,这瓜州阵地如何布防,还不论到你护卫军来说三倒四!”魏俊脸色一变,当即依仗步军司禁军统制的身份开始反击。
“魏将军既然如此看待精武军,那我们还是别在同一个地方布防了!我自会向刘帅申诉,协防他处!”杨丛义一进营帐,对方就给了他极坏的印象,如今又贬低精武军,他哪里还会忍得住。
“爱去哪儿去哪儿,你们那点人,不稀罕!来人,送客!”魏俊满嘴酒气,高声呼喝。
杨丛义随即起身,稍一抱拳,便大步离开。
刚出魏俊的营帐,便听到身后帐内“哐啷”一声,应当是他砸烂了酒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