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大军在临潢府、永州一带对峙几个月下来,消耗粮草、物资无数,谁也没能占得便宜。
随着冰雪消融,草原泛绿,两军之中的青壮都需要返回各地放牧或是耕种,不然到了秋冬就只能饿饭。
完颜雍和完颜亮都在等对方顶不住压力撤军,或是主动出击拼一次,他们也都知道对方等不起。
可是,他们一直从三月等到四月,发现对方都没有退兵的意思,也没有主动出击的打算。
接着又从四月等到五月,眼看已到五月中旬,对方还是没有退兵,或是拼死一搏的意思,于是各自都有些着急了。
他们都知道,再这么拖下去,今年冬天就很难熬过去了。
就在双方都即将失去耐心,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完颜亮收到了大同府传来的消息,蒙古诸部再次叛乱了,叛军人数达三万之众!
对完颜亮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坏消息,因为它出现的是如此不合时宜。
蒙古草原各部叛乱,后方出了乱子,坚守临潢府便危险至极。
数天后,完颜亮派出一支骑兵佯攻永州,其余大部队则乘夜向西退走,撤入草原之中。
完颜雍被完颜亮佯攻所骗,准备据城坚守,后来得知被骗虽然恼怒,但不费吹灰之力夺回临潢府,还是非常高兴。
于是双方历时一年的战争,最终还是回到起点,临潢府周边广大的区域再次回到东金控制之中,东金跟西部蒙古草原各部的联系也重新恢复。
一个月后,完颜雍方才得知蒙古草原各部发生了很大的叛乱,如今完颜亮大军正在北边草原全力平叛,无力东进,于是完颜雍马上决定将东金的势力进一步向西扩张。
与此同时,他派人深入蒙古草原各部,联系反对完颜亮的叛军,许诺好处,拉拢他们归附东金辽阳府,对于拉拢不了的部落,则会送给他们一些武器,支持他们与完颜亮死拼到底,进一步消耗完颜亮的实力。
由于蒙古草原这次叛乱本就范围很广,规模很大,再加上完颜雍掺和其中,添柴浇油,完颜亮的平叛之路十分艰难。
好在完颜亮与西夏国的关系还算稳固,关键时刻得到了西夏的支持,这场平叛之路,最终在当年冬月结束。
完颜亮志在燕京、辽阳府,在拿下这些地方之前,决不允许蒙古草原起火,烧了他的大同府,所以对待这次叛乱下手颇重,惩治手段也异常残忍。
领导部落叛乱的首领直接处死,头颅腌制之后,传示各部,而参与叛乱的整个部落,五岁以上的男丁全部杀头,五岁以下的孩子和妇女充作奴隶,赏赐或是卖给给归附完颜亮的其他部落。
这此平叛与以往金国对叛乱的部落,十岁以上男丁杀头的政策大大不同,因为在完颜亮看来,十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记忆,记住了杀戮,就会有仇恨,而五岁的孩童则不会有。
于是在半年之间,蒙古草原上诸多大小部落之中,有十几个部落几乎被全族屠灭。
不少草原部落为了避免灭族,不得不在冰天雪地之中,冒着刺骨寒冷往更偏远的西部荒漠迁徙,或者去往更寒冷荒凉的北方。
但在他们迁徙的路上同样面临重重困难和危险,因迁徙而死亡的族众多达五六成,损失同样惨重,但至少他们保住了自己的族群。
经此一事之后,整个蒙古草原上的人口减少大半。
平叛结束之后,完颜亮细算平叛得失,居然发现平叛半年下来大赚,其中收拢的草原各部兵力达到五万余人,全是各个部落能征善战的勇士,从叛乱各部收缴的战马多达十万余匹,牛羊无算,金银珠宝也数不胜数,不光他富裕了,参与平叛的军队上至将军下至士卒,半年下来个个怀里都是鼓蓬蓬的。
所以从结果来看,这半年说是平叛,其实就是把草原大半部落彻底搜刮了一遍,将他们积累几代、十几代的财富搜刮一空。
这一场平叛下来,原本财政捉襟见肘的完颜亮变得富裕起来了。
当年底,他便以盟国身份向大宋购买粮食,是付金银还是用马匹抵,全由汴京朝廷做主。
汴京正在困难时期,北方农耕也在迅速恢复,朝廷乐意做这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于是汴京朝廷便以六贯每担的价钱,将府库粮仓里的粮食卖给西金,然后再用两贯每担的价钱从民间收购粮食,大大的赚了一笔。
原本大宋朝廷是严禁向金国出售粮食的,可汴京朝廷实在太困难了,急需钱财渡过难关。
当然这种粮食买卖只能朝廷出面来做,交易地点也只有洛阳西边的函谷关,除此之外,一经发现有人私自将粮食卖给金国,就会以死罪论处。
不过豪门大户有的是关系和手段,偷偷摸摸的也能卖些粮食到金国,数量不是太多也就是了。
北定二年这个冬天,缺少粮食的西金、东金在汴京支持下度过了饥荒,同样的,汴京朝廷也在完颜亮和完颜雍给付的金银和四千余优良马匹中度过了难关。
算下来,唯一受害的就是蒙古草原那些挑起叛乱的部落,因为他们的牺牲,西金、东金和大宋,全都平安的进入了北定三年。
北定三年春,完颜亮和完颜雍都无意马上发动剿灭对方战争,粮食和牛羊有多珍贵,他们深刻的体会到了,春天和夏天都不是发动战争的好时机,耽误了农耕和放牧,等冬天来临,战争便注定要失败,所以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在春夏发动战争,再急迫,他们也得等到秋天到来。
两金无战事,汴京自然也不会在此时发动战争,原因有三,一是穷,二是穷,三还是穷。
虽然三年免赋税的承诺已经结束,但从开始收取赋税,到赋税入库,还得半年时间,并且在收取的过程中,就有很大一部分赋税就地被支取,最终能上缴国库,进入汴京的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所以即使今年开始恢复收取赋税,朝廷依然可能入不敷出,因为迁都不久,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前两年,江北各地官府一人当成两人用,处处都缺人,汴京也不敢开恩科,就是因为没钱。组织一次科举考试,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绝不是小数目,入不敷出的汴京朝廷承办不起。
但从北定三年起,朝廷恢复赋税收取,便有了稳定的财源,科举考试关乎大宋未来,便不得不开始筹备,这也是汴京几年要做的第一件大事。
二月初,皇帝下诏汴京开科举取士。
随后礼部颁发文书,传令各地,命各州、府、军于同年四月二十五日举行州试,取前五名,于同年九月十五赴汴京,参加礼部举行的省试。
礼部下发的文书中并未规定江南各州府学子是否可参加汴京礼部试,但碍于两廷隔江分治,汴京礼部的科考文书并未发往江南。
不过,比较巧合的是,临安今年也是科举之年,礼部省试是在二月,殿试预计会在三月举行,放榜时间一般在四月中旬以前,临安落榜的考生是有机会参加汴京科举的,只不过要看江南各地州府是否会如期举行州试。
江南州府如何,汴京无权过问,但汴京给江南江北学子同等的机会。
二月中旬,江北各州各府接到礼部要求组织州试的文书之后,知州、知府马上开始筹备州试事宜。
淮河以南,一直都未曾中断科举,而淮河以北之前在金国治下,科举不常定,官府也不太重视教育,如今要组织州试便困难重重。
首先,北方州府主官不少都还是金国留下来的官员,已经多年没有举办过州试,极度缺乏经验。
其次,淮河以北地区,在金国治下三十几年文教不兴,真正的读书人已经不多见学子较少。
还有,按照惯例,在举行州试之前,州府治下的各县要先进行初步选拔,剔除掉学业不精的假读书人,可各县知县县令都是在金国治下成长起来的,他们又能有多少学问?能选出什么样的读书人?
所以,淮河以北各州各府的问题远比淮河以南复杂,并且找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如果汴京有人也好说,可汴京太缺人了,不似临安,单单太学就有学子两千,更不必说各州各府几乎都有书院,还有州学学馆。
县里靠不住,各州各府只能自己把关,虽然各州府只有五个名额能进省试,但州府担心选上去的学子给本州丢脸,于是给各县参加州试的名额多达五十人,只能多不能少,就是担心学问好的学子被遗漏在地方。
除此之外,甚至还有州府规定,若有学子发现参加州试的学子名单中没有自己的名字,可以直接到州衙报名,不须县里的审批。
这是几十年来,淮河以北,首次在汴京举办科举,谁敢不重视?
若是最终张榜,本州推荐上去的学子榜上有名,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四月初五之前,各县基本将推荐参加州试的名单上报完毕,等待州府确认。
四月初十前后,各州陆续将州试名单发向各县,张榜公示。
四月二十日开始,各县学子考生陆陆续续赶往州府,准备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