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恒那么多年,第一次主动提出找心理医生,主动地渴望自己的病情得到缓解,甚至是奢望着自己能够再像正常人一点点。
只为了延缓真相被发现的那一天。
秦恒笑容里带着点勉强的狼狈,抬头望着面前对他说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陈栖,没说话,只揉了揉他的脑袋。
六月的尾声过得悄无声息,燕寰也没有再出现在陈栖的面前,陈栖以为是上面已经维修好了,系统却告诉他没有。
但燕寰却一直都没有出现,仿佛真的在兑现他的诺言,真的出国了一般。
等到考完最后一场试,晚上陈栖宿舍一行人在聚餐时,季业铵面前摆满了啤酒易拉罐,他喝得有些上头,沉默地望着面前正在夹着菜的陈栖,突然道: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陈栖愣住,茫然抬头,望着他面前盯着他的季业铵道:没有啊。
季业铵没有说话,而是闷头又灌了一瓶啤酒,身旁的杨康也喝得有些醉,傻乎乎笑着道:季哥是不舍得你呢!
说罢,杨康嚎道:我也舍不你啊。
陈栖闻言有些感动,就听到杨康继续嚎道:没了你,以后放假了谁惯着我睡懒觉,还帮我带饭!
陈栖默默停住了夹给杨康的一块肉,默默地看着杨康在他面前吱呀乱舞地嚎。
到了后面,兴许是大家伙都喝了些许酒,从不相识相处到现在,都有些感慨,杨康更是醉得抹鼻涕假嚎着不舍得陈栖,喝了一些酒的陈栖有些无奈,也有些不舍。
他认认真真跟宿舍的碰杯后笑起来道:很高兴遇到大家啊。
他想,不管是杨康还是季业铵或者是另一个舍友,都是非常好非常好的人。
还有秦邵,也是很好很好的人。
还有他崇拜的大师高基,在那天的画展给他签名留下了邮箱后,他曾发过消息磕磕巴巴写了很长的一段话,把那天没分析好的东西都发过去。
高基刚开始回复他的都是毫无实际用处的赞美,但是到了后面随着一来一往的邮件交流中,高基开始把他真正当成了一个热爱艺术的后辈,甚至向他坦言,告诉他一开始只把他当成了被家里人惯坏宠爱的小少爷。
虽然这辈子发生了很多事情。
但他却在这辈子,收获了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一行人喝到深夜,季业铵意外地喝醉了,趴在桌子上闭着眼,杨康到了后头没有再喝酒,怕自己又发起酒疯,陈栖正打算准备拦出租车回去时,却意外接到了秦恒朋友的电话,说秦恒又喝醉了,叫他们打电话给陈栖。
陈栖答应了下来后,便拦了一辆车让杨康和另外一个舍友扛着季业铵上车,自己拦了另一辆车匆匆往酒吧赶去。
秦恒现在每次去酒吧都会跟他报备,这次据说是去过一个朋友的生日,陈栖坐在车上揉了揉太阳穴醒醒酒。
在酒吧里沙发上,昏暗的灯光下,秦恒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他抬头朝着一个公子哥道:打过去了吗?
那公子哥点了点头,秦恒垂下眼,半响后淡淡道:你找一个小男生过来,要长得白一点,乖一点的,送过来我这。
那公子哥错愕,挑眉道:你那小男朋友现在正在赶过来了啊,你搞什么?
来的时候不找人,专挑小男朋友来的时候找人,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秦恒没说话,而是微微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微微哑道:没搞什么,你去找人吧。
他故意这么做,想要试探看看,如果一向花心的他怀里有个小男生,陈栖到底会不会生气吃醋。
秦恒在这段感情中仿佛像是摸着石头过着河的瞎子,惶恐着每一步,唯有在陈栖身上看到一星半点的在乎,他才会没有那么恐慌。
陈栖进入酒吧时就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间酒吧并不是上次秦恒带他去的那家清吧,酒吧里劲爆的音乐轰炸着耳膜,昏暗的灯光下满是纸醉金迷。
陈栖按着秦恒朋友说的信息,慢慢穿过人群,走到了秦恒那一桌。一抬头,他就看到了那个有着桃花眸的男人懒懒靠在沙发上,衬衫松垮垮地解开几颗扣子,怀里挨着一个乖巧的小男生。
那小男生长得白,跟他有几分相像,看上去像是秦恒喜欢的那一款,现在正挨在秦恒怀里与秦恒亲昵调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燕狗:真他妈比我还能作,忘记汪汪汪汪汪了呜呜呜(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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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震耳欲聋的劲爆音乐炸在耳边,放眼望过去卡座上满是各种暧昧的人群,穿着白衬衫的陈栖愣愣站在原地,他看着秦恒懒懒笑了笑,低头伸手刮了刮怀里小男生的鼻尖。
愣在原地的陈栖被周围来来往往带着酒气的人群不断擦着肩膀真撞掠过,他眼睫微微动了动,蓦然眼前一黑,眼睛被一双手掌捂住,来人声音发着颤低哑道:别看。
陈栖视线一片漆黑,捂住他眼睛的手掌宽大干燥,鼻尖有一股干净的冷冽清香,上辈子他曾被满是这股冷冽清香的大衣裹住,从画室里被抱着稳稳当当地放在床上。
他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将手指轻轻放在那双手掌上,似乎想要将那双捂着眼睛的手掌放下,却听到来人声音不稳,带着点哀求道:陈栖,别看。
陈栖指尖顿住,堪堪停在了男人的指骨上,微微动了动眼睫。
燕寰气息不稳,仿佛一口气说完力气都用尽了发着颤道:我们不看好不好?
他知道陈栖在很努力地喜欢上一个人。
他的小画家在很努力地爱上一个他认为值得爱上的人。
他可能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但会很认真地把自己能够给予的都给出去,小心翼翼认认真真地在努力喜欢上一个人。
燕寰微微闭上了眼睛,压抑住满身的戾气,垂头声音带着哑轻轻哄道:我们回去好不好?
陈栖没动,沉默了半响,在漆黑中他只能感觉到震耳欲聋的音乐炸在耳膜,鼻尖浓重的烟酒气味混杂着一股冷冽的松岭味。
他喝了点酒,嗓音带着点哑道:燕寰。
燕寰只感觉掌心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刮着有些痒,他身后还放着轮椅,如今吃力地强行站了起来,身形带着点踉跄,中了枪伤的小腿钻心地发着疼。
但燕寰却像没事人一样轻轻道:我在。
陈栖低低道:我想过去。
燕寰只感觉心脏猛然就蜷缩了起来,指骨僵硬,他带着些狼狈气息不稳嘶哑道:现在不行。
陈栖,别过去。
他说过,他会在身后托着陈栖,绝不会让陈栖变成上辈子那个样子。
他的爱在陈栖身后会很安静,但是只要陈栖需要,他会竭尽所能地在第一时间出现。
但这不意味着他能眼睁睁地看着陈栖的喜欢遭到别人作践。
陈栖没说话,只固执地站在原地,抬手将男人的手掌放了下来,没回头,而是嗓音顿了顿低低道:谢谢。
吃力站在原地的男人眼睁睁看着陈栖向乌烟瘴气纸醉金迷的卡座上走去,一步步向着正在与怀里小男生调笑的秦恒走去。
燕寰死死抿着唇,他眸子带着点赤红哑道:陈栖,他不配!
他就是在上辈子最混账的时候都没有干出这会怀里搂着别人这种混账事!
没回头的陈栖抿着唇,在心里小声对系统道:秦恒绿的是我,燕寰怎么比绿自己还要激动?
系统:
可能这就是爱吧。
系统没敢出声,而是默默地咽下了那句话。
昏暗的灯光下,秦恒眸里没有什么情绪,半垂着眸子看着身边的小男生极力讨好着他,他背脊有些僵硬,余光一直瞥小男生身后。
他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起,听到一个公子哥开口道:那小学弟
听到某个名字,秦恒猛然抬头,却发现只是靠在沙发上喝酒的公子哥带着点茫然道:怎么还不来?
秦恒手指紧了紧,僵硬的背脊微微弓了起来,怀里的小男生小心翼翼将头挨在他肩膀上,笑着说:您怎么了?
蓦地,一个淡淡的嗓音道:秦恒。
秦恒心下一紧,呼吸一窒,听到来人声音后,他抬头,看到了微微抿着唇静静看着他的陈栖。
他搂着小男生的手下意识一松,推开了那小男生,脸庞上带着点漫不经心歪头似乎是带着些醉意笑道:陈栖。
陈栖站在他面前,那双微微上翘的眸子没有什么情绪,仿佛像是蒙了一层雾,他轻轻道:喝醉了吗?
秦恒没说话,而是伸手将陈栖拉到沙发上,攥着他清瘦的手腕,凝视着他开口轻笑道:生气了吗?
打电话叫陈栖来的公子哥还记得上次秦恒对他们说的话,犹豫了一下,迟疑开口劝道:恒子有点醉了,学弟你别在意啊。
秦恒喉咙动了动,直直盯着昏暗灯光下抿着唇的清瘦青年,重复道:生气了吗?
陈栖皱起眉头,淡淡道:我生不生气重要吗?
秦恒蓦然眼就亮起来,他下意识重了重攥着青年的手,喃喃道:生气了对吧
忽然,他将脑袋埋到青年的肩膀上,嗓音里带着点恐慌和委屈喃喃道:我以为你不会生气的
陈栖一直都冷静,自持的,哪怕望向他的时候眸子看上去温柔,但是秦恒太清楚这样的眼神了,他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他自己在这段感情中逐渐沦陷,毫无办法却又心甘情愿。
那个从来都是冷眼旁观着世人喜怒哀乐的人,此时终于仿佛跌落了神坛,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秦恒抬头蓦然就笑起来,喃喃道:我没动他的,陈栖。
陈栖依旧是皱起眉头的模样,看上去像是生气的模样,秦恒看上去带着点小心翼翼道:我没动他,陈栖。
陈栖低声道:那为什么你搂着他?
秦恒仿佛是心甘情愿被训骂,乖乖小声道:喝了点酒,昏了头。
说罢,他抬头朝着面前的陈栖带着小心翼翼温柔道:那以后你盯着我好不好?
就盯着他,一直看着他,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就行了。
秦恒满心激动,指尖不自觉颤了起来,眼里充满了笑意,看着面前的陈栖抬眼望着他,冷冷淡淡道:嗯。
周围是几个公子哥带着笑意劝说的声音,秦恒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不经意抬头时,却僵硬在了原地。
他在昏暗中看着陈栖的眸子,只觉得浑身都发冷起来。
秦恒,别生气嘛。
以前的小情人格外刻意地搂着自己的异性朋友笑道,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自己,他秦恒却一眼就看出了这出自导自演拙劣的把戏,这样的把戏他见过太多了。
那时候他是怎么做的?不过是假装冷下脸色,假装生气,然后看着小情人心满意足地跑过来哄着他,他看着小情人眼角眉梢都是忍不住的喜悦,眸子深处却是漫不经心。
所有人都以为被自己被秦恒真正放在了心上,却没想到在秦恒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场拙劣的把戏而已。
而在这一刻,秦恒对上陈栖略带疑惑的眼神,僵硬略带狼狈地笑了笑哑道:没事
内心的恐慌却愈发被无限地放大,总有一天,陈栖对他没了兴趣,就会像他以前一样,会头也不回地离开的。
靠在沙发上的秦恒死死抓着酒杯,呼吸逐渐窒息。
在无法控制蔓延的恐慌中,秦恒却想起了以前决绝的小情人,拿着命和戒指来逼他做出一个选择。此时此刻,在昏暗的灯光下,秦恒偏头死死盯着身旁的陈栖,内心蓦然涌向一个疯狂至极的想法。
傍晚花店门外不远处,静静停着一辆重型机车,一个身材挺拔的男生一手抱着头盔,沉默地抽着烟,他兜里的烟盒几乎快要空了,嗓子几乎要哑了。
他闭上眼,想起在那场酒局里知道的小道消息,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拽着那公子哥的领子,一字一句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那公子哥一连茫然道:就秦恒跟一个小男生在一起了啊,那小男生好像叫陈什么栖来着的
最后他是被几个好友拖出去的,整个人抓着手机,蹲在地上,微微红着眼眶,却始终都不敢拨打陈栖的电话,只能满身酒气冲好友带着点崩溃喃喃道:为什么会这样
最后喝得伶仃大醉,第二天下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着钥匙发信息给陈栖,问陈栖在哪里。
然后就开着车,来到了花店,等了整整一个小时。
季业铵冷峻的脸庞的眼下带着点青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沉默着掐了烟,抬腿走向花店,推开了玻璃门。
陈栖抬头,见到来人后笑了起来道:怎么来了?要买花吗?
季业铵没说话,只沉默地走到前台,待他走近了,陈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季业铵抬头,沙哑道:你跟秦恒在一起了?
陈栖愣了愣,然后似乎是不好意思点了点头犹豫开口道:我怕你们接受不了所以一开始就没跟你们说
季业铵死死盯着面前的人,沙哑道:为什么?
为什么是秦恒?
陈栖以为季业铵是像秦邵一样,怕他是被秦恒的手段哄骗到,便摸了摸鼻尖笑起柔软道:因为喜欢。
我刚开始也没有想到会喜欢上学长。
面前青年笑起来的模样清朗温润,仿佛像是真的在对朋友诉说着自己喜欢的对象,带着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暗含在其中的
季业铵微微狼狈地偏了偏头,手掌死死攥起,喉咙用力地哽了哽。
他知道,陈栖只是一直把他当朋友而已。
只不过是他在奢望着能够陪在陈栖身边,陪伴到他觉得足够证明自己了,然后再跟陈栖说清楚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