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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自己举着手机,神情怔愣,而在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无比熟悉的清隽身影,保持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姿势,身上卡其色的薄风衣被微风轻轻吹起一角。
  刹那之间,整条街道都安静了下来,周围行人来来往往,阮笙眼里却只看得到那个人。
  傅元灼,阮笙沉默几秒,轻声对着手机道,我看见你了。
  被叫住的男生愣在原地,和阮笙在淡蓝色的玻璃倒影里对视,脚下像是灌了铅,怎么也抬不动。
  他被发现了!
  被阮笙亲眼看到自己在跟踪他,阮笙一定会怀疑的,会生气的,会
  傅元灼脑海里一瞬间划过许多他无法接受的可能。
  就在这时,他看见阮笙忽地转过身,朝着自己的方向飞快地跑过来,衣角被海风高高吹起,少年漂亮的眸里揉碎了午后的阳光,发丝扬起,露出一张足以摄人心魄的脸,嘴角上扬挂着甜蜜的笑意。
  阮笙像一只轻盈的蝴蝶,倏地扑进他怀里,拥住他脖子,嘴里惊喜叫道:傅元灼,你怎么在这里?
  傅元灼停顿好一会儿,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嗓音道:最近接触一个项目,公司总部在这附近,所以就请假过来看看。
  真的吗?!阮笙惊讶地眨眨眼睛,这实在也太巧了吧。
  他道:我参加的集训营也在这附近,就住在不远处的音乐酒店。
  是吗?傅元灼哑着嗓子,我也住在那里。今天下午没有事情,就出来走走。
  阮笙已经有两天没有看见他了,一时脑子里全是异地相遇的惊喜,没时间去想这背后的玄机,抓着傅元灼问:那你刚才怎么不叫住我?我这两天都想你了!
  傅元灼神情一滞,他越发不敢说出真相了:我看到你了,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阮笙嘴角忍不住上扬,琥珀色的眸里笑意越发浓重。
  他和傅元灼一起回酒店,途中遇到集训营的同学,那些人饶有兴趣地打量傅元灼几眼。
  阮笙虚虚咳嗽几声,把人往身后拽。
  傅元灼给他看房卡:这是我的房间,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
  阮笙道:你不是接项目了吗?我怎么能去打扰你,好好工作。
  他低头去看房间号,待看清数字,不由得一愣:这好像就在我的隔壁哎!
  阮笙有点讶异,这也太巧合了吧?先是在同一条街上遇到,又是住在同一家酒店,现在直接就住在隔壁。
  他是不是说过自己住在哪个酒店啊?要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巧呢?
  阮笙心里涌上淡淡的疑惑。
  他下午不用参加集训,跟着傅元灼去了4018,看见套房里除了多出来一台电脑,其他的私人用品几近于无。
  尤其是柜子,里面空荡荡的,难道傅元灼出来住酒店,连衣服都不准备几套吗?
  傅元灼注意到他的视线,说道:行程定的太急,一时没有准备,等会买几件新的。
  阮笙勉强接受了这个回答。
  傅元灼坐到小书房的电脑桌前,应该是要准备敲代码。
  阮笙不想打扰他,就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准备找一下马洛里教授的演奏视频,提前看看那位教授的演奏风格。
  没想到他的蓝牙耳机这时候没电了,他又又不能在房间里外放。于是阮笙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正好发现电视柜上摆着白色的耳机舱,傅元灼的蓝牙耳机正静静躺在里面。
  回头一看小书房,傅元灼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脑,没有注意到这边。
  阮笙就自己拿过耳机,带到了耳朵上。
  第41章 你在监视我?
  蓝牙耳机似乎还是开启的状态, 阮笙听到里面有微弱的电流声,沙沙响响的,不知道连到哪个设备上了。
  阮笙往小书房的方向走, 想让傅元灼把蓝牙断掉,结果下一秒,耳机里响起了几道脚步声。
  音量不大,但在寂静的套房里十分突兀。
  他脚下一停,那耳机里的声音也就随之停下。
  阮笙忽地怔住, 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问题。直到他继续往前走,耳机里又响起和自己相同频率的脚步声。
  咚咚地踩在他的耳膜上。
  阮笙猛地抬手取下耳机,盯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两抹纯白,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难道说,这对耳机是在记录周围的一举一动吗?
  是在记录这间套房里的声音?还是说只是在监视他的轨迹?
  阮笙忽然觉得背脊窜上一股凉意,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尾,整个人如坠冰窟。
  怎么可能呢?他看看手心里的耳机, 又抬眸扫到书房里傅元灼的背影,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傅元灼会做出的事情。
  可是心里又冒出个平静到诡异的声音:
  你不觉得蹊跷吗?傅元灼向来只接线上项目, 什么时候会为了一家公司特地跑一趟?
  又怎么偏偏选中了这家酒店?又如此巧合地住在你隔壁?
  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 那就是他早就清楚你的住处, 清楚你的行程,清楚你的一举一动。
  阮笙倏地打了个冷战, 尽管房间里面很温暖,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寒冬,一时间连身子都是僵的。
  他又把耳机戴上了,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在整个套房里转了一圈, 将手头能碰到的东西都动了一遍。
  书页翻动的声音,抽屉拉动的摩擦声,还有卫生间水流的响声,全部被耳机收了进去。
  当他走进距离小书房最远的卫生间时,傅元灼敲击键盘的声音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也就是说,这个耳机所录的声音,就是他周围环境的动静。
  阮笙站在洁白的地砖上,望着缓缓泄下的水流,明明四周都是亮堂堂的,他却觉得与黑暗无异。
  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磨砂玻璃外面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阮笙忽地醒过神来,茫然无措的眼睛看向卫生间的门口。
  傅元灼在外面敲门,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阮笙愣愣地摇摇头,突然反应过来傅元灼看不到,这才开口道:我没事。
  平时温温软软的声音此时带着哭腔,嗓音发着颤。
  移门瞬间被拉开,傅元灼神色焦灼,刚迈进来,还未开口说话,便看见了阮笙手心里的蓝牙耳机。
  他动作猛地顿住了。
  空气立刻陷入令人难以忍受的安静。
  笙笙过了好一会,傅元灼艰难开口,声音沙哑干涩,我
  他欲言又止,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再天衣无缝的借口和解释,此刻也起不上半点用处。
  你在监视我,对不对?阮笙红着眼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傅元灼,语气里带着莫大的委屈,我只是只是出来半个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怕
  你怕什么?!阮笙忽地抬高了声音,两枚耳机啪地落到地上,嘣到左右两边,中间隔着好远。
  我以为你变了的,阮笙不可置信地开口,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我以为你变好了的可是现在,你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阮笙想不明白,怎么可能会有正常人做出这种举动?像一个匪夷所思的偏执狂,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窥视着他每一刻的生活细节。
  你来海市,是为了更好地监视我,是吗?阮笙问出这个问题,心里早有答案,但当他看到傅元灼沉默不语的样子,本就寒成一片的心更往深处坠。
  他可以包容傅元灼的孤僻,可以理解傅元灼的冷漠,但实在无法接受,这种令人心悸的,无处不在的占有欲。
  让他觉得自己像温室里被圈养的花朵,连接触外界的阳光,都要得到傅元灼的应允。
  这不正常,他想。
  我不明白,你干嘛要这么做?阮笙觉得眼睛酸得发涨,连忙低头,我们只是朋友,不是吗?再说了,我只是离开半个月,早晚会回去的。
  他听见傅元灼说:可你终究会离开的。
  面前男生嗓音极低,蕴含着阮笙听不懂的沉寂。
  我都已经订好机票了,半个月后肯定
  你会离开的,傅元灼坚持道,你很想离开。
  阮笙怔住几秒,愣愣抬头,对上傅元灼黑沉压抑的眸。
  笙笙,你骗不了我的。傅元灼薄唇轻启,面容冰冷,我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走。唯一能做的,只有一直把你留在身边。
  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绑在身边,要清楚阮笙所有的动向,傅元灼才能安心。
  阮笙脑子里乱糟糟的,他听见了傅元灼说的每一个字,却好像又完全没有听懂。
  反应了好几分钟,才明白,傅元灼已经开始猜疑他的身份,知道他不是真正的阮笙。
  我阮笙张了张嘴,想要掩饰一下,却被傅元灼打断。
  我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知道之前的阮笙是什么样的人。傅元灼说道,笙笙不用解释,我比你想象的要更早知道。
  也正因为这样,每当阮笙有要离开的迹象,傅元灼心中紧绷的弦就警铃大作。
  他生怕阮笙哪天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就像阮笙曾经出现时的那样。
  傅元灼向前走了一步,阮笙瞬间像被刺激了似的,猛地往后退一步,躲过傅元灼伸过来的手。
  傅元灼神情未变,只用黑眸牢牢盯着阮笙的脸,问道: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永远留下来?
  他曾经以为,只要佯装成阮笙喜欢的伪善,就能占据阮笙的注意力。直到听到耳机里的那段对话,傅元灼才明白,不论自己怎么做,在阮笙心里,终究是处于次一等的位置。
  他怎么能甘心呢?
  傅元灼伪装了这么久,可不仅仅是为了做阮笙的朋友。
  听见他问话的阮笙心里颤然一惊,眸里闪烁着忐忑。
  他偏开头,躲过傅元灼有如实质般的目光,唇瓣紧抿,过了良久,才说道:如果你一直这样,我就
  阮笙忽地止住了话头,他背负着来感化傅元灼的任务,如果傅元灼一直是这样黑化的状态,那他就永远没有希望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这样一想,阮笙抬眸:如果你还做类似的事情,我就不理你了。
  傅元灼丝毫不受影响:只要能把你留下来,我不介意使用一切手段。
  你怎么这样?!阮笙又要被气哭了,他随手抓起旁边洗漱台上的牙刷杯,直接往傅元灼身上一扔。
  傅元灼站得笔直一点没躲,被飞过来的杯子砸到额头,立即砸出个渗血的伤口。
  他抿抿唇,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样,伸手想要去触碰阮笙。却被阮笙一把推开,趁着这个机会夺门而出,傅元灼只能看到他一扫而过殷红的眼尾。
  房门砰地被关上,心心念念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傅元灼独自站在房间里,久久伫立一动未动,几乎成了一座雕像,脚边散落分离的白色耳机静静躺着。
  他突然弯下腰,捡起两个还在播放声音的蓝牙耳机,仔细擦干净上面的灰尘,转身将两枚耳机细心地放回原位。
  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就不会再回头。无论阮笙是否接受,他都是这样一个烂到骨子里的人。
  除非阮笙愿意留下,傅元灼才能披上一层伪善的皮,像个干净的人。
  笙笙你在哪儿?入营考核出结果了,我去把分班结果给你,再和你讲讲注意事项。
  苏忆寒温柔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阮笙怔愣地坐在钢琴前,过了好久,才回答道:我在琴房。
  那我过来找你。
  苏忆寒挂了电话,蹙眉道:这都几点了,怎么笙笙还在琴房,也不知道吃饭了没?听他说话的声音,好像情绪有点不对劲。
  宋清越也在她身边,刚才和苏忆寒把集训营的分班名单全部核对了一边,如今正在看那些学生的演奏录像。
  他听见苏忆寒的话,长眉一挑: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心思最重。
  苏忆寒瞥了他一眼:是啊,不然当初你也不会不听劝了。
  宋清越抿唇一笑,在这件事上,他从不敢和苏忆寒顶嘴。
  两人来到酒店最高层的琴房,这里是宋清越专门空出来的房间,四周隔音,里面放着二十来架钢琴,囊括许多品牌的经典款式。
  此时已经快接近晚上八点了,窗户外天都是黑的,琴房里却只在角落亮了一盏灯,透着朦胧的暖光。
  宋清越和苏忆寒对视一眼,放慢了脚步走进去。
  一进门,便听见角落处传来阵阵琴音,虽然钢琴音色一流,但这琴音却是嘈杂混乱,像是有人在故意拿琴泄愤,听得人耳朵疼。
  苏忆寒面色一冷,她最看不惯这种行为,准备过去叫住阮笙,好好说说他。
  却被宋清越伸手拦住了,他微微摇头,不让苏忆寒上前。
  你挡我做什么?苏忆寒小声道。
  宋清越望着角落处挑挑眉:你且听听。
  苏忆寒皱着眉,却听得那琴声忽地断了,似乎是弹琴的人自己也弹不下去。
  琴房顿时安静下来。
  阮笙!苏忆寒很少直接叫阮笙的名字,如今的语气特别严肃,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走上前去,昏暗的灯光照亮一小片角落。
  只见阮笙坐在钢琴前,脸绷得紧紧,像是浸了寒冰,他猛地听见苏忆寒的声音,脸上的怒气还没消退,气呼呼地看过来。
  苏忆寒纤眉微皱:怎么?有人欺负你了?
  阮笙冷着一张脸,望向她旁边的宋清越:宋哥哥,这家音乐酒店是你的,对不对?
  宋清越点点头:对啊。
  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