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对他还算客气,看了眼顾娇,道:“她偷了我们家的东西,还不还给我。”
“我没偷,玉佩是我的。”顾娇可以不再乎少女的看法,但她在乎院长的看法,她是萧六郎的妻子,她不希望在院长心里留下污点。
“玉扳指你怎么说?”少女问。
“不小心掉进我袖兜的,回家了才发现。”顾娇实话实话。
丫鬟气呼呼地道:“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承认是你偷的!”
看看,这就是为何顾娇不愿与她们解释,因为她们根本就不会好好听。
“玉佩给我看看。”黎院长对顾娇道。
顾娇把玉佩递给了他。
黎院长想起老师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又想起老师曾给顾小顺送过年礼,约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块玉佩是老师送出去的,至于是送给了顾娇本人,还是送给顾小顺,顾小顺又转送给顾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顾娇绝对没有行窃。
老师归隐,不愿让人知晓他的去处,他自然不会把老师搬出来。
他淡淡地笑了笑,对少女说道:“姑娘弄错了,这块玉佩不是你的,是我老师送给我的,之后我又送给了她相公。”
“她……相公?”少女上上下下打量了顾娇一番。
“她相公是我的亲传弟子。”黎院长单方面宣布了徒弟的主权。
这么说,就全都解释得过去了。
黎院长的恩师是国子监的老祭酒,归隐前深得陛下器重,他手中会有宫廷之物一点儿都不奇怪。
可少女还是有些不可思议,京城多少人想拜黎院长为师,都被黎院长婉拒了,这小村姑如此穷酸,嫁的应当也是个乡下穷小子,怎么就入了黎院长的眼呢?
就在少女心存怀疑之际,一个回春堂的伙计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找到了找到了!”
“阿嚏!”顾娇闻到了玉佩上的香粉气息,又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玉佩是在草丛里找到的,上面还有与少女身上如出一辙的香气,比起顾娇的玉佩,这一块才明显更像是她的。
“现在真相大白了吗?”顾娇问。
“就算玉佩不是你偷的,那玉扳指总是你偷的。”丫鬟小声嘀咕。
“别说了,玉茹。”少女制止了她,神色复杂地看了顾娇一眼,迈步走上前,欠了欠身,道,“对不起,我误会姑娘了。”
“小姐!”丫鬟大惊失色!
她家小姐乃堂堂侯府千金,怎么能对一个卑贱的小村姑低声下气?
就算冤枉她怎么了,还她清白不就是了?何必要道歉?
少女对丫鬟道:“你也赶紧向这位姑娘道歉。”
“可是……”
“道歉!”
少女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起来,丫鬟不敢忤逆,黑着脸给顾娇道了歉。
少女转头对二东家道:“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回春堂对我弟弟的救治。”
二东家不动声色地看了顾娇一眼,见她没有反对,笑着对少女点了点头:“顾小姐说的哪里话?我们回春堂悬壶济世、妙手仁心,不会因为私事耽搁了对病人的医治。”
“多谢。”少女颔了颔首,带着鼻青脸肿的丫鬟离开了。
黎院长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顾家人?京城的那个顾家吗?”
二东家感慨道:“除了京城顾家,还有谁家能养出如此怀瑾握瑜的千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能及时认错悔改,并诚恳地向一个身份卑微的村姑道歉,足见其品行高尚、怀瑾握瑜。
黎院长没说的是,那位千金的名字还真的就叫顾瑾瑜。
第57章 爹娘
顾瑾瑜离开医馆后直接去了镇上的一间茶舍,那里,侯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瑾瑜进入茶室,乳燕一般扑进侯夫人怀里,娇柔地唤了声娘。
侯夫人抱着阔别多日的女儿,道:“多大的孩子了?还往娘怀里钻?没羞没臊的。”
顾瑾瑜抱得更紧了,撒娇道:“我多大也是您和爹爹的女儿,怎么就没羞没臊了?”
侯夫人捏了捏她小鼻尖:“你呀,真是让你爹爹宠坏了!”
顾瑾瑜哼道:“谁让爹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
侯夫人哭笑不得,问她道:“方才去回春堂付诊金可还顺利?”
提到这个,顾瑾瑜的眼神就闪躲了起来。
侯夫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女儿的异样:“怎么了?是回春堂对诊金不满意吗?”
诊金的事说起来也是个大乌龙,侯夫人以为下人给了,下人以为侯夫人给了。
要不是侯夫人顺嘴问了句,还不知他们一直拖欠着回春堂诊金。
也是这个缘故,侯夫人才打算亲自前往回春堂一趟,不料刚出山庄便碰上从京城赶来的女儿。听说事件的来龙去脉后,顾瑾瑜义不容辞地担起了付诊金的重任,但侯夫人也没闲着,而是上山给菩萨上了香。
“不是回春堂对诊金不满意,而是……”顾瑾瑜把在回春堂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没添油加醋,也没半句隐瞒,只是娘亲打小教导她毋以貌取人,所以她没刻意强调那个小村姑容颜丑陋,左脸上有个醒目的红色胎记。
“女儿错了,不该如此武断。”她低头认错。
侯夫人语重心长道:“这世上总有比我们身份更贵重的人,你身份比她高,便可以看轻她,若是日后碰上比你尊贵的,是不是也能看轻你呢?”
侯夫人虽疼女儿,却并不是没有原则的。
顾瑾瑜撒娇地挽住侯夫人的胳膊:“女儿是侯府千金,谁能看轻女儿?”
“你呀!”侯夫人无奈地嗔了她一眼。
“可是弟弟的玉扳指是怎么一回事?”顾瑾瑜问。
侯夫人道:“你弟弟说是她不小心拿的,你也知道,你弟弟不会撒谎的。”
可顾瑾瑜还是不明白:“什么叫不小心拿走的?他怎么知道她是不小心?他看见了吗?”
“这……我也不知道。”侯夫人宠女儿还有原则,可到了儿子这里就全都不作数了,毕竟儿子是活一天少一天的人,她不舍得拿规矩去约束他。
那日的事儿子不愿多说,她也就没多问。
一个玉扳指而已,没了就没了,儿子高兴就好。
顾瑾瑜吃味儿地哼道:“我上回也是不小心拿走的,可他整整一个月没理我!我还是不是他亲姐姐了?”
“你呀。”侯夫人点了点她脑门儿,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不是,谁是?难道那拿了玉扳指的小姑娘才是?”
因为这个完全不可能的玩笑,顾瑾瑜心情变好,靠在娘亲怀里,伸出小手道:“娘,我手冷。”
侯夫人摸了摸她手背,确实有些凉,当即放下手里的糖,拿过一个精致的手炉给女儿暖了起来。
顾瑾瑜却是看着盘子里的麻糖,神情古怪:“娘,您哪儿来的这种东西?一看就不干净,当心吃坏肚子。”
侯夫人想到了那个小丫头,眸光染了一丝温柔:“一个好心的姑娘给的,我就收下了。”
——
另一边,顾娇拿到了自己的诊金,一共二十两,算上手里的银子,足够买下那座山头了。
二东家有些担心今天的事会惹顾娇不高兴,讪讪地问道:“那个……下个月的看诊……”
顾娇淡道:“我答应了一个月接诊一次,不会食言。”
言罢,她拿着银子去了书院。
院长不回书院,先一步离开了。
顾娇到书院时书院已经放学了,身着白色院服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出来,顾娇依旧在老地方的巷子口等着,却始终不见萧六郎与顾小顺。
就在顾娇揣测二人是不是被夫子留堂之际,萧六郎与顾小顺从另一方向走来了。
萧六郎和顾小顺的手里拎着一堆东西,待走近了顾娇才发现那是一些香烛与厚厚的纸钱。
顾娇问道:“你们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顾小顺目瞪口呆:“姐你忘了?今天是三叔和三婶的忌日啊!”
顾娇哑然。
她、她还真忘了。
原主记忆里是有这么一个重要日子的,可惜顾娇她不是原主,也就把这个日子给忘了。
“多亏你记得。”顾娇对顾小顺说。
顾小顺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记得了,是姐夫。”
顾娇挑眉看了萧六郎一眼,她不记得“自己”曾经和他提过爹娘的忌日,他应当是听村里人说的。以他俩目前的假夫妻关系,倒是难为他记得。
顾娇:“多谢啊。”
萧六郎杵着拐杖面无表情地上了牛车,他还在生气顾娇与黎院长“暗通曲款”的事,打算一天不和她说话!
顾娇并不知他突如其来的别扭是怎么一回事,但他都帮她记得爹娘的忌日了,肯定不会是因为她才闹别扭的!
顾娇没心没肺地上了牛车。
自认为他俩关系好得不得了的顾娇还特地挑了个离他最近的位子。
萧六郎自己气得半死,惹他生气的某人却半点做错事的觉悟都木有,萧六郎于是更气了。
三人回村后,刘氏直接把顾小顺叫走了,顾娇与萧六郎去了田埂那头的坟地。
顾三郎与妻子徐氏的坟紧挨着,许久没人打理的缘故,坟头草都有半人高了。
萧六郎生闷气归生闷气,却还是捋起袖子,把坟头草一株一株地拔了。
他拔得很认真,没注意到身后的顾娇正望着坟头发呆。
原主的记忆里,顾三郎是被大水冲走的,村里人沿着河岸打捞了半个月才把尸体找到。那时尸体已经泡得没法儿看了,徐氏只瞧了一眼便当场崩溃,之后再也没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