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一国储君,神态上与言行举止上与昭国皇帝最像,又几分少年老成的感觉,却也不失儒雅清隽。
其实最早裕亲王是有把女儿嫁给昭国太子的打算的,他五年前来昭国时就见过太子,觉得这孩子不错,年龄也合适,又正好国君那会儿两国有联姻的计划。
可后面发生了幼子夭折的事,他没了心情,这事儿就耽搁了。
等他再来为女儿操持亲事时就听说昭国的太子已经被皇帝下旨赐了婚。
两国最终也没能联姻,这对梁国的影响不大,毕竟梁国是上国,相较之下,是昭国更需要梁国。
太子夫妇与裕亲王在花厅落座。
太子带了御医,让御医为裕亲王把平安脉。
裕亲王摆摆手:“不必了,本王没事。”
裕亲王夫妇曾在昭国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二人的昭国话都说得很好。
太子愧疚道:“这次的事是三弟疏忽了,差点酿成大祸,幸好裕亲王没事。”
呵,你三弟的疏忽?
裕亲王假装不知道太子一脉与宁王一脉斗得鸡飞狗跳的事实,喝了口茶,没说话。
太子本打算与裕亲王套套近乎,毕竟太子妃去过梁国,也见过裕亲王。
可裕亲王压根儿对太子妃没多大兴趣。
主要是他确实对太子妃没什么印象。
当年太子妃随使臣出使梁国,一是因为她的恩师庄羡之是使臣之一,二则是她是昭国的天才少女,昭国是指望她去为国争光的。
奈何昭国的地位实在太低下了,那一次同时出使梁国的还有晋国与燕国,这两国都是上国。
他们不用准备任何天才,光环就都是他们的。
太子妃无法施展拳脚,她就眼睁睁看着那些她全部会做的题目,被晋国与燕国的两个傻子做得稀烂,而她连拿笔的机会都没有。
十年前的温琳琅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总不能指望她那个年纪就打扮得倾国倾城,令人过目不忘吧。
如今倒是真真美得令人窒息。
可惜裕亲王也不好色呀。
场面一度尴尬,太子硬着头皮尬聊。
院子里传来孩童的声音,太子妃忽然开口道:“是小公子在外面吗?”
裕亲王点头:“啊,是犬子。”
太子妃微微一笑:“我去陪陪小公子。”
裕亲王疼儿子,这算是他的软肋之一。
太子妃这么说,他没反对。
太子妃去了院子。
茗儿一个人在院子里荡秋千,前几天不是这样的,蔫得很,应当是顾娇的药发挥了作用,孩子不会装,舒坦了就开始满处玩了。
不过即便是玩,茗儿也比一般孩子安静。
像秦楚煜就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地坐在秋千架上,他非得爬到杆子上,要不就像猴儿似的盘在一条绳子上。
“茗儿。”
太子妃来到他身侧,轻轻地唤了他。
茗儿古怪地扭过头:“你是谁?”
内侍与宫女们冲太子妃行了一礼。
太子妃笑道:“我姓温,你可以叫我温姐姐。你喜欢荡秋千吗?或者你想玩点什么别的?”
“这里什么也没有。”茗儿嘀咕。
太子妃笑了笑,探出手来,手心里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送给你。”
茗儿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拿。
然而在他即将碰到珠子的一霎,太子妃手心一握,再张开时,珠子居然变成了一朵红花。
茗儿睁大了眼。
太子妃将红花往上一抛,奇迹发生了,那朵红花居然变成了一只小鸟,扑哧着翅膀飞走了!
茗儿目瞪口呆:“哇!”
“哎呀,你的头发。”太子妃伸手去抚茗儿的头发,指尖自他耳后一绕,再拿到茗儿眼前时,指尖正好捏着最开始的那颗翡翠珠子。
一贯矜持的茗儿居然情不自禁地拍起了巴掌:“好厉害!这是仙术吗?”
她笑着道:“是戏法。”
其实就是障眼法,东西藏在她的袖子里而已,手法要快,动作要美,才能不让人看出破绽来。
茗儿被太子妃的戏法深深吸引。
“还想看吗?”太子妃问。
“嗯!”茗儿点头如捣蒜。
太子妃就道:“那把你秋千给我玩一下,作为交换,我给你变戏法。”
付出代价换来的乐趣总是比不劳而获的乐趣更令人珍惜。
茗儿玩得很开心。
裕亲王与太子尬聊完毕,走出来看到这一幕,二人的眼底都掠过一丝惊讶。
裕亲王惊讶是因为茗儿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孩子,他天资聪颖见识广,一般人无法吸引他。
太子惊讶则是他从未见过如此有童心的温琳琅,她在他面前总是端庄矜持、没有丝毫逾越,但也少了几分灵气。
可他发现,在哄孩子时,她自己也笑得像个孩子。
他仿佛看见了多年前与阿珩在一起的琳琅。
天色不早了,太子夫妇向父子二人告辞。
“温姐姐,你明天也过来玩吗?”茗儿叫住太子妃。
太子妃看了看裕亲王,又看向茗儿,轻声道:“明天我出不了宫,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到东宫来找我。”
茗儿知道进宫是大事,于是仰头巴巴儿地看向自家父王,一副你不让我去你就不是好父王的小表情。
裕亲王清了清嗓子,道:“出去玩得问你娘,你娘同意了就让你去。”
……
出了皇家园林。
太子与太子妃坐上回宫的马车。
马车上的太子妃又恢复了昔日的端庄与矜持。
太子叹了口气。
太子妃看向他:“殿下在想什么?”
太子如实道:“孤在想……你以前是不是也是这么哄阿珩的?”
太子妃微微一怔。
太子道:“阿珩小时候是个哭包,孤拿他毫无办法,可孤听说,他很听你的话,你一哄他就不哭了。”
太子妃笑道:“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臣妾都快忘了,殿下怎么还记得?殿下是要做皇帝的人,脑子里不能总装着这些没用的东西。”
太子想了想,点头,握住太子妃的手:“琳琅说的是,孤以后不会了。你这次做得很好,裕亲王夫妇舐犊情深,看在他们儿子的份儿上,他们对东宫的态度不会太差的。”
太子所料没错,翌日梁国使臣再度在皇宫为技术与贸易的事展开商讨时,裕亲王对太子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裕亲王妃不放心儿子一个人进宫,她亲自带着茗儿去了东宫。
她心里其实记挂着在医馆遇见的那个孩子,她总在想,当年自己的孩子会不会没有死,是他们弄错了?孩子下葬后又被人从灵柩里挖出来了。
这种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有孩子下葬后几个时辰,又发出了微弱的哭声。
会不会是哪个好心人路过那里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呢?
那个没爹没娘的小和尚会不会就是——
裕亲王妃迫不及待想再见小净空一面。
“娘,娘!”
茗儿摇了摇裕亲王妃的肩膀。
裕亲王妃回神,讪讪地看向儿子:“怎么了?”
茗儿委屈道:“我方才叫了你好多声,你都没听见。”
裕亲王妃摸了摸儿子的脸颊:“对不起,是娘不好,你想和娘说什么?”
茗儿道:“我想和温姐姐去钓鱼,娘也去!”
裕亲王妃面露难色,她眼下干什么都没心情。
太子妃和颜悦色道:“茗儿,王妃照顾你很辛苦,王妃累了,让王妃在这里歇会儿怎么样?我们两个去钓鱼,钓两条又大又肥的鱼回来给王妃补身子。”
茗儿一听可行:“那好吧,娘在这里等我!”
裕亲王妃欲言又止。
太子妃道:“不是很远的地方,就在前面的小池塘,您在阁楼的走廊上就能看见我们。”
这么一说,裕亲王妃就放心了。
茗儿这孩子看似很安静乖巧,但其实……也不是那么普通的孩子。
裕亲王妃上了阁楼。
东宫的宫女们很贴心,搬来一张软塌放在走廊上,又搬来木桌摆放了茶水与点心。
栏杆是一根一根的,裕亲王妃躺在藤椅上,也能看见下方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