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太后屏退了伺候饭菜的宫人。
萧六郎给庄太后夹了一筷子青菜。
庄太后眉头一皱:“哀家不吃这个!”
“要吃的。”萧六郎又给她夹了一片五花肉,但却把肥肉的部分剔掉了。
庄太后的脸黑成了炭。
你是来陪我吃饭的吗?我看你是来找死的!
庄太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萧六郎情绪低落地说道:“我小时候没和祖母吃过饭,她不喜欢我母亲,所以也不喜欢我。”
庄太后的怒火烧到一半,扑哧灭了。
有关信阳公主与萧老夫人的关系,庄太后也是略有耳闻的,萧老夫人原本相中的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千金,温婉静柔。
可谁曾想宣平侯娶回家的却是一尊大佛,打打不得,骂骂不得,见了面还反而得给她行礼。
萧老夫人气得够呛,据说对信阳公主的儿子也不甚喜欢,反倒对府上的两位庶孙疼爱有加。
萧六郎根本就不介意这个,说出来只是在打同情牌。
果不其然,庄太后觉得某人可怜,不好再拂某人的意,黑着脸,一脸嫌弃又憋屈地把那片菜叶子吃下去了。
萧六郎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
之后萧六郎又临场杜撰了不少自己在萧老夫人手底下的凄惨日子,成功哄骗太后把不想吃的饭菜统统吃了进去。
等庄太后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比平日里多吃了半碗饭。
这是她在碧水胡同的正常饭量,只是回宫后她的饭量就减少了一半不止。
她人都瘦了。
简简单单一顿饭,傻子也看出来庄太后吃得比往日舒心。
吃过饭,萧六郎没着急回去,而是去了太后给自己建造的藏书阁。
藏书阁就在庄太后的书房对面,隔着一个小花园。
秦公公十分贴心地打开了轩窗。
庄太后只要一扭头,就能看见萧六郎在藏书阁的轩窗旁埋头苦读。
庄太后烦躁的心情忽然就平静了下来。
深宫是寂寞的,夜里的深宫尤为寂寞,那是能让抓狂发疯、无助无奈、拼命逃脱却怎么也逃不掉的寂寞。
庄太后居住深宫数十载,从没觉得这是自己的家。
然而这一刻,看着那个少年的身影,感受着他无声的陪伴,庄太后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宁静与祥和。
庄太后又看了会折子,夜色深了,她还有一小摞没看完,但她不打算看了。
她对秦公公道:“你告诉他,哀家要歇息了,他也该回去了。”
秦公公笑着应下:“是。”
他搁这儿千劝万劝的,太后就不肯听,还是萧大人有办法啊。
“慢着。”庄太后叫住秦公公,“派两个暗卫暗中沿途护送。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与哀家走得太近了,哀家担心会有人对他不利。”
月黑风高好动手。
至于说回到碧水胡同,有娇娇与顾琰的两名暗卫,就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是。”
秦公公让人备了马车,亲自将萧六郎送到皇宫门口,又指了两个大内高手沿途跟踪。
不远处的林子里,几道身影一闪而过。
一刻钟后,幽暗的房中,伸手不见五指。
一名黑衣人道:“启禀主子,有仁寿宫的高手沿途跟着,属下们无法得手。”
黑暗中的身影淡淡地摆了摆手:“退下。”
翌日萧六郎休沐,国子监蒙学也没课。
萧六郎因夜里睡得晚,早上晚醒了片刻,小净空已经起了,去后院洗漱顺便给亲亲浇水。
萧六郎穿戴整齐来到后院时,意外地发现院子里杵着两个侯——宣平侯与定安侯。
宣平侯是来收小净空为徒的,他想过了,只要他收了他做徒弟,就能光明正大地打入胡同内部,届时,查探萧六郎的身世、讨好儿媳妇儿都不成问题。
可是巧了,定安侯也是来收小净空为徒的。
事实上他昨晚就没走,因为吓晕了,因祸得福在碧水胡同住了一宿。
起床后他已经知道那个孩子是他的种了,和宣平侯没有半毛钱关系,宣平侯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看上了那个小和尚,想收对方为徒。
若在以往,顾侯爷定是不敢与宣平侯争抢的,可这关系到他能不能在碧水胡同住下来。
没错,他想过了,姚氏怀了身孕,情况特殊,她实在不愿回侯府他就陪她暂且住下。
一切等孩子出生了再另做打算。
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顾侯爷拼了!
就算你是一品武侯,身份压了我好几头,我也不能退缩!
宣平侯双手揣在袖子里,天气如此炎热他也揣得住,着实令人佩服,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既如此,那就公平竞争,看谁有本事。小和尚,你觉得怎么样?”
小净空认真地想了想:“好呀好呀!”
他拿来两个小牌牌,唰唰唰地写了几个字,随后搬来一个小板凳,萌萌哒地坐在板凳上,开始自己的旁观。
顾侯爷冷哼一声,问道:“不知宣平侯要与我比什么?”
宣平侯挑眉:“脸。”
差点噎死的顾侯爷:“……!!”
这么无耻可还行?
小净空举起右手的小牌牌:“萧侯爷胜!”
明显坏姐夫的爹爹就比娇娇的爹爹长得好看。
但娇娇最好看,不接受反驳!
顾侯爷还没反应过来就开始了,然后他还输了,上哪儿说理去?
他咬了咬牙,亮出杀招:“比背诗!”
宣平侯:“……”
艹!
这么无情!
顾侯爷的字画虽不尽人意,可肚子里的墨水还是比宣平侯多那么一丢丢的。
小净空考了五首诗,顾侯爷背出了两首,宣平侯一句也背不出来。
小净空举起左手的牌牌:“顾侯爷胜!”
不过接下来顾侯爷就没这么幸运了,宣平侯此人除了学问不精,其余本事不是盖的,顾侯爷被碾压得甚惨。
就连比武这一项,明明宣平侯还受了腰伤,打起顾侯爷来依旧落花流水的。
顾侯爷输得不要不要的!
一个时辰后,雄心壮志的顾侯爷终于被玩坏了,将自己摆成大字,翻着白眼、吐着舌头,生无可恋地瘫在了台阶上。
“好棒好棒!”小净空坐在小板凳上,挺直小脊背,呱唧呱唧地拍小手。
宣平侯唇角一勾,得意地说道:“好了,本侯赢了,你可以拜本侯为师了。”
小净空歪了歪小脑袋,认真地说道:“可是,我已经有师父啦!我不能再拜你为师!好徒不侍二师!”
不是好女不侍二夫么?
宣平侯皱起英俊的眉头,开始怀疑人生。
因为他学问不好,所以也可能是他记错了,原话确实是好徒不侍二师。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崽子又耍他!
宣平侯咬牙:“你既不能拜师,方才那么激动做什么?”
小净空摊摊手,无辜地说道:“我只说看你们比试啊,我又没说比完了要拜师,是你们自己说的,我可没答应啊!”
宣平侯牙疼!
臭小和尚,忒欠了!
宣平侯也不能总在一个地方栽跟头,小和尚想和他斗,再过五百年吧!
他冷哼一声,威武霸气地说道:“本侯不管,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常璟!”
常璟咻的闪身而入,将小净空抓起来扛在肩上。
小净空的小胳膊小腿儿一阵扑腾:“哎呀你们干什么!”
宣平侯潇洒地掸了掸宽袖:“带走!”
去拜祖师爷!
“哎呀呀不要不要我不要!”
某小和尚一阵叽里呱啦呱啦叽,却仍是被某坏猴猴无情地抓走了!
今日清和书院有课,顾琰并不知家里发生的事,刘全来把顾小顺接去鲁师父与南湘那边学艺了,他没去。
他又偷懒了。
一方面是他没太大的兴趣与志向,另一方面也确实是他的身体比寻常人差,炎炎夏日坐在马车里,闷得他受不住。
他优哉游哉往回走,没走几步,一个上了年纪却精神矍铄、宝刀未老的老者迎面走了过来。
“这么巧啊。”老者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