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和你说的这些破玩意儿?”
“怎么?姐姐不敢相信么?也是,任谁被蒙蔽了这么多年都会抗拒真相的,我在马车上便想告诉姐姐,可惜姐姐不让我说。我今晚便大发慈悲,再与姐姐说一次。姐姐的孩子……没死。”
庄太后闻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叹了口气。
“姐姐不问我孩子是谁,在哪儿?”
庄太后第二次欲言又止。
静太妃从她的脸上看不到悲恸,不过她也不意外,这个女人在人前一贯都是如此强势,丝毫不示弱的。
静太妃直勾勾地盯着她,笑呵呵地说道:“是陛下!那个孩子就是陛下!陛下是姐姐的亲骨肉!先帝早看出了姐姐的野心,千防万防不让姐姐有孕,谁料姐姐本事大,竟还是怀上了。不得已,陛下便出此下策,把姐姐的孩子抱走了。说来也是巧,那个宫女与姐姐差不多时候怀上了身孕,陛下便想了一招偷龙转凤。只不过,姐姐提前了三日发作,那个孩子却没出来,陛下于是宣称姐姐诞下的是死胎。”
庄太后冷笑道:“静妃,你不觉得这话破绽很多吗?如果我诞下的是活着的婴儿,被抱给了那个宫女,那么那个宫女的孩子又安置到了哪里?”
静太妃笑道:“被陛下养在民间了。”
“嗤~”庄太后笑出了声,“静妃啊静妃,你怎么这么可怜?这种鬼话你也信,是不是那个男人说他是个女人你都信!”
静太妃勃然大怒:“庄锦瑟!”
庄太后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对先帝果真是用情至深呐,我怎么骂你你都没反应,可我不过是讥讽了先帝一句你便暴跳如雷,让我猜猜,你入宫后曾想过为先帝放弃复国大业的吧?可惜先帝心里始终没你,临死了还要拉上你殉葬。哦,忘了说,就算是殉葬你也只能被葬入妃陵,黄泉路上先帝只想牵着哀家的手过奈何桥,你嫉妒疯了吧?”
静太妃的眼神开始变得魔怔,她的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
“让哀家来告诉你这一切是怎么一回事,先帝留下了圣旨,可先帝也不确定这道圣旨究竟能不能顺利地昭告天下,毕竟,哀家野心太大,从监国之后便逐步不受他控制了。他担心哀家会找到圣旨并毁掉,若真到了那么一天,秦家的江山许久落在哀家的手中了。先帝告诉你这些,只是想利用你日后牵制哀家罢了。先帝是不是还和你说,‘别将泓儿的身世告诉他’……”
“朕谁也不信,唯独信你,因为泓儿是你一手养大的,世上唯一不可能害泓儿的人就是你。”
“朕谁也不信,唯独信你,因为泓儿是你一手养大的,世上唯一不可能害泓儿的人就是你。”
庄太后的话,与静太妃脑子里的声音完美重叠。
静太妃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
庄太后接着模仿先帝的语气:“可泓儿太亲近他母后了,朕担心他会将江山拱手相让,必要时刻,你一定要劝住泓儿!”
静太妃的脸褪去血色!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静太妃惊慌道:“你、你偷听了先帝和我说话!”
庄太后呵呵道:“哀家用得着偷听吗?哀家进宫的第二年就没将这个男人当成自己丈夫了。”
她只拿他当君王,一个需要去分析他一切特点以便自己能够规避所有后宫风险的君王!
“只是先帝没料到你竟然也不是什么善茬,哀家没偷圣旨,倒是你把圣旨偷了。先帝这也算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就是因为信了先帝的话,认为我们是亲母子,所以才害怕到要给皇帝下迷药。下了白药不够,还下黑药。”
庄太后说着,同情地看向静太妃:“真的,你真可怜。”
静太妃浑身颤抖:“不、不可能……不可能……”
庄太后起身往外走,到门口了,她突然停住,望向无边的夜色道:“还有,先帝不是因为我诞下死胎而动怒疏远我,是我对先帝说,‘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静妃,是我不要他了。”
静太妃心底的最后一片天……彻底坍塌了!
第401章 结束
“不可能——你凭什么——庄锦瑟你凭什么——”
身后是静太妃声嘶力竭的咆哮,连带着一串桌椅倒地的声音,不过有龙影卫在内,庄太后并不担心静太妃能够冲上来。
庄太后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皇帝就杵在门口,一脸的呆若木鸡。
显然,方才他一直在偷听,还一字不漏地听完了。
静太妃透露的内幕有很多,然而他的侧重点只在最后一个,他看向庄太后,紧张又忐忑地抓了抓衣摆,有些别扭又有些激动地说:“我……我是母后的亲儿子吧?”
庄太后不无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都说了不是!”
嗓门儿还挺大。
皇帝探出脑袋,往屋内静太妃的方向瞅了瞅,给了庄太后一个“我懂”的眼神。
随后,他跟着庄太后进了隔壁屋。
“你跟进来做什么?”庄太后毫不客气地问。
皇帝嘿嘿一笑:“我知道母后是故意说给静太妃听的,我就是母后亲生的!”
庄太后:“……”
这人怎么说不听了?
她自己生的孩子她自己不认得是吧?
庄太后扫了一眼皇帝的腰腹之下:“哀家生的是个不带把儿的!”
皇帝夹紧了双腿,一脸委屈。
就在庄太后以为这傻儿子明白自己的意思了,终于不再犯蠢了,不料皇帝委屈巴巴地来了一句:“小、泓、泓不管,小、泓、泓就是母后亲生的!”
不忍直视的庄太后:“……”
她可以丑拒吗?
另一边的屋子里,老侯爷与顾承风大眼瞪小眼。
顾承风像只被抓包的小鹌鹑,耷拉着脑袋立在屋子正中央。
老侯爷大刀阔斧地坐在椅子上,神色复杂地看着顾承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就得从顾承风偶遇皇帝说起了,他与庄太后逃生的机会是顾娇拿命换来的,他不顾一切往前跑,面具都给跑掉了,因此当他碰到皇帝与老侯爷,一眼就被老侯爷给认出来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那会儿没与人交手,只稍稍用了一点轻功。
顾承风磕磕巴巴地说道:“我……那会儿在碧水胡同,陛下来碧水胡同找太后,我在书房里听到了,我担心太后的安危于是也出来找找,我……也想尽点绵薄之力。”
一个不学无术的小纨绔居然要为太后尽绵薄之力,这话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古怪。
老侯爷又道:“守城的人就这么把你放出来了?”
顾承风面不改色道:“我……拿出了定安侯府的令牌,说是您的亲孙子,他们就放行了。”
老侯爷半信半疑,只不过比起他是如何出城的,老侯爷更在意的是他怎么认识太后、又怎么会武功的?
顾承风也不知道庄太后流落民间的事祖父知不知情,毕竟庄太后对外一直宣称的是自己前面一整年是在行宫养病。
他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于是道:“这有什么不认得的?我又不是没进过宫!我去拜访淑妃姑姑的时候,远远地见过太后,还见了好几次呢!而且有一回,我不小心迷路了,是太后让人给我带的路。这话我一直没对您说,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太后。”
前面几句是半路回来的路上想好的,太后给他指路是眼下灵机一动现编的。
这就完美解释了他为何要出来找太后,因为太后帮过他呀!
他是在投桃报李!
哇,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
不愧是我!
“至于说武功,唉,我哪里会武功啊?就是一点轻功而已,和大哥偷学的!”
逻辑完美!
他可太会了!
就是……这杜撰小剧本的能力是哪儿来的?莫名有点儿熟悉……
老侯爷依旧觉得古怪,但又确实挑不出错儿,他总不能去找庄太后求证,庄太后连皇帝都懒得搭理,更别说搭理他了。
深夜偷偷出府是要受罚的,念在顾承风救太后有功的份儿上,老侯爷让他乘坐马车回去了。
紧接着老侯爷又去皇帝那边复了命,将顾承风的说辞重新讲了一遍,大概是担心皇帝起疑,为何他们家的孩子要藏拙,是不是暗中在谋划什么。
毕竟出了静太妃的事后,老侯爷明显感觉到皇帝没从前那般信任自己了。
皇帝还沉浸在他可能是母后亲儿子的巨大喜悦中,没功夫怀疑这个怀疑那个他表扬了顾承风,并且夸老侯爷教导有方。
静太妃是前朝余孽的事不再需要任何佐证,罪名成立,何况她还盗窃先帝圣旨,谋害一国太后,罪孽深重,罪不容恕。
如果真让静太妃将庄太后带去边塞,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后的性命会堪忧,皇室的颜面会扫地,三军将士的士气会低迷……昭国的江山将陷入史无前例的动荡。
这一次,皇帝没再有任何妇人之仁。
他来到关押静太妃的屋。
静太妃已经停止了挣扎,宛若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神情呆滞地瘫坐在椅子上。
皇帝的目光扫过她因挣扎而被绳子摩擦得血肉模糊的手腕,没说什么,让魏公公将东西拿了进来。
静太妃好似终于回过了神,她转过脸来,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沙哑着嗓子说:“泓儿……”
皇帝厌恶地说道:“别叫朕泓儿,你不配。”
静太妃自嘲地笑了笑,看向皇帝说道:“泓儿,你只是中了药,才会如此厌恶母妃,等药效过了,你就会知道在你心里,母妃比庄锦瑟那个女人重要百倍、千倍!”
皇帝的目光有如冬季的寒风一般凛冽:“你错了!不论有没有药效,朕都不会再相信你,更不会再拿你当朕真的母亲!”
“是吗?”静太妃笑了两声,露出无辜又魔怔的神色,“那你来做什么?想从我嘴里问话吗?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皇帝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前朝死士的后人也终究是拥有着死士的心性,他也没指望从她嘴里撬出消息:“朕来送你最后一程。”
静太妃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魏公公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上面放着一瓶毒药以及一段白绫。
静太妃终于再也笑不出来:“你当真……如此狠心……你们父子俩……都如此狠心……你们……你们……”
她没有哭,但就是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皇帝没有丝毫心软:“母子一场,这是朕给你最后的体面。”
“体面?你杀母……你还谈什么体面!”静太妃唾沫横飞地痛骂,整个人疯笑成一团,“真不愧是你父皇的亲儿子……你们会有报应的……你们会有报应的!”
皇帝才不会被几句咒骂所左右:“朕是天子,朕顺应天道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