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太后继续待着南宫将军的软肋戳:“南宫将军还在犹豫不决,难道是在怀疑哀家的诚意?哀家孤身前往还不够表明哀家与南宫将军和谈的决心吗?南宫家在燕国排行十一,我们昭国虽是下国,可襄助南宫家锦上添花的能耐还是有的。”
南宫将军的目光落在了萧珩的脸上。
萧珩的双手已被庄太傅的护卫用绳子绑住,他就那么一身傲骨地伫立在苍穹下,不见丝毫身陷囹圄的狼狈与惧怕。
他的眉眼像极了一个人。
南宫将军的脑海里闪过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面上浮现起了几分犹豫。
庄太傅见状不妙,突然抽出马鞭,一鞭子打在了萧珩的身上,他是文官,没多大力道,然而架不住鞭尾带着劲儿,在萧珩娇嫩的肌肤上扫了一下。
他的半边脸颊瞬间浮现起了一道醒目的鞭痕。
庄太后眸色一沉:“庄常德你疯了!”
常德是庄太傅的字。
庄太后这辈子都没这么叫过庄太傅。
南宫将军也有些不悦,却似乎并不是因为萧珩挨了鞭子,而是这一鞭子下去,他眉峰肿起,不再让人想起记忆中的那双孤傲不驯的眼睛。
南宫将军缓缓说道:“庄太后,你开的条件很诱人,不过,我恐怕无法与你达成合作,甚至,因为你今日认出了我来,我不能再留你活在世上。”
“南宫将军。”萧珩忽然开口,“你,当真要与我作对吗?”
南宫将军倨傲地说道:“不是与你作对,是杀了你,你还没资格做本将军的对手。”
萧珩双手被缚,正色看着他:“南宫将军,莫欺少年穷。”
南宫将军微微怔了一下。
他抬手,发号施令:“动手,一个不留!”
庄太傅张了张嘴:“南宫将军……”
一名龙影卫挥刀朝萧珩的头颅狠狠地砍了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夜空里咻的一声破空之响,一支箭矢凌厉霸气地射来,猛地刺穿了这名龙影卫的心口!
箭矢穿透他的身躯后,直直钉在了南宫将军马前的空地上,箭尾打着晃,足见其力道之迅猛。
而这并非普通箭矢,它的箭身更长、箭头更大,带着可怕的倒刺,宛若狰狞的猛兽。
南宫将军心下一沉!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箭矢!
他的心里涌上了一层不祥的预感,下一秒,他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尘土与砂石开始簌簌抖动。
马儿受了惊吓,开始不安地原地打转。
咚!
咚!
咚!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像是沉重的玄铁砸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也砸在了每个人突然收紧的心坎儿上!
这声音明明还有些距离,强大的杀气却已经飞沙走石一般铺天盖地,整片天地都笼罩在了一阵可怕的肃杀之气中!
咚!咚!咚!
不是战鼓的声音,却比战鼓更击中人心!
铁骑声越来越快,犹如奔袭的洪流涌了过来。
那是一支戴着鬼面的玄甲骑兵,一手持长矛,一手持盾,连马儿的头上都戴上了鬼面面具。
他们宛若炼狱来的修罗阴灵,带着死亡的幽冥之气,令所有人都惊得屏住了呼吸!
南宫将军的脸色唰的变了!
这不是传闻的鬼面大军吗?
鬼面大军并不是真正的死人,而是说他们与亡灵一样可怕,所过之处无一活口,就犹如将对手活生生拉入了阴间炼狱一般。
手持巨大长刀的鬼面将军一骑绝尘,自空地上五十龙影卫的头顶踏空而过,他骑着鬼马,带着锐不可当的杀气直奔南宫将军庄太傅而来,霸气侧漏地挡在萧珩的身前!
庄太傅定睛一看,倒抽一口凉气:“宣平侯?!”
他再看向萧珩,就见萧珩眼底平静,对宣平侯的到来没有丝毫惊诧。
糟糕!
中计了!
弄了半天,又是逃亡,又是机关破绽,原来全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手锏是宣平侯!
宣平侯没戴面具。
此时此刻,这张被誉为昭国第一门面的绝美容颜上正散发出无穷无尽的杀气。
“杀老子的儿子?”
宣平侯长刀一指,邪佞一笑,无比嚣张地说道,“是你个鳖孙飘了,还是我萧戟提不动刀了!”
第595章 猎杀时刻!
若说先前庄太傅那么一瞬间的侥幸觉得是自己眼花,那么这句“是你个鳖孙飘了,还是我萧戟提不动刀了”一出,庄太傅顷刻间便确定了来人的确是宣平侯!
所以他适才的猜想是对的,萧珩的引蛇出洞也好,庄太后的突然出现也罢,其根本目的就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宣平侯的出现!
但这很奇怪不是吗?
前几日他还收到了来自南岛的折子,说有一批海匪乘船逃亡了,宣平侯去乘胜追击了!
难道说——
那些所谓的乘胜追击的折子都是假的,宣平侯根本是欲盖弥彰,其实早已在回京的路上?!
庄太傅咬牙看了看宣平侯,又看看萧珩,肚子里气不打一处来,父子俩都是一个德行,心机玩得比朝堂上的文臣老狐狸们还溜!
宣平侯瞥了眼萧珩脸上的鞭伤,危险的目光落在庄太傅勒紧缰绳的手上:“哪只手伤了我儿子?”
这是宣平侯第二次亲口承认萧珩是他的儿子。
他在庄太傅面前是半点儿也不装了,这并不是一个好信号,萧珩的身份依旧是个秘密,但世上有一种人能永远地守住秘密。
庄太傅的眼皮突然就跳了一下,他从未这样怵过宣平侯,毕竟论官职地位,他不比宣平侯差,甚至还多了不少能倚老卖老的资历。
然而眼下……他胆寒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南宫将军。
“不用看了,他也逃不掉!”宣平侯说罢,南宫将军眉头一皱,不等他做出反应,宣平侯已经将大刀的刀柄狠狠地插进了地里。
随即他的马儿往前一纵,庄太傅的马儿受了惊,原地乱蹦,发出一连串的马嘶。
庄太傅努力稳住身形,宣平侯的一只手却已经不由分说地朝他探了过来,宣平侯抓住了他的衣襟,将他毫不留情地自马上拽了下来。
“宣平侯——”
庄太傅失声厉喝!
“侯你大爷!”
宣平侯将人粗鲁地摔在了地上。
他是武将,素日里在人前的高贵优雅只是表象,骨子里实则又蛮又野。
一般人不会对庄太傅这样的老弱文臣动粗,再怎么也得文明执法,可宣平侯是一般人吗?
他压根儿就不做人的!
宣平侯欺负起这个瘦弱老头儿来毫无心理压力,他不仅把人摔在地上,还勒紧手中的缰绳,让马蹄一扬,自庄太傅的右手与左手之上接连踏了过去。
空气里响起两声清脆的咔咔之响,紧接着是庄太傅疼痛难忍的哀嚎。
宣平侯踏完了,将马儿掉转方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问了你哪只手的,你不说,那我只好都废了。”
庄太傅简直目瞪口呆。
世上竟有如此无耻嚣张之人!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他吧!
庄太傅大半生沉浮官海,得益往宫里卖了个好妹妹,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便是有人给他使绊子那也大多用的是迂回含蓄的方式。
当众被人废手谁敢信?
庄太傅从未吃过身体上的苦头,疼得几乎晕厥过去。
他望向了不远处坐在马车中静静望着这一幕的庄太后,庄太后的眼神很平静。
这个啃食了她一辈子血肉的哥哥,她放下了。
“庄锦瑟……你好狠……”庄太傅吐血,恶狠狠地喘息道。
狠的是她吗?
世上有一种人吃惯了别人的血肉,一旦别人不给吃了,就成了不可饶恕的薄情寡义了。
但他们啃食人血肉的时候从没想过,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不该去下嘴!
算了,和这种人讲什么仁义道德,讲什么公平恩德?
骨子里就是自私透了,不可能为别人着想,否则也不会干出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来。
庄太后没为他求情,甚至她看也不再看庄太傅:“阿珩,到姑婆这里来。”
她说的是姑婆。
不是哀家。
庄太傅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庄太后不是在和他赌气,她是真的放弃庄家了,她有了新的家人,没有血亲关系却能够信任相依。
曾经……庄太后也是这样对庄家的吧?
只可惜除了庄玉恒,没人看得见她的付出,只觉得她是庄家走出去的女儿,就活该一辈子为庄家呕心沥血。
萧珩转身朝庄太后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