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去替我办件事。”顾娇交代完,才去找闻人冲。
昨日她走时还在院子里堆积如山的兵器与盔甲,今日都已瞧不见了。
看来是闻人冲连夜将它们修补了。
是个执行力很高的人。
闻人冲坐在屋子里修补今早送送来的盔甲。
顾娇走过去。
闻人冲抬眸看了看她。
顾娇瞅了瞅地上的影子,说道:“我没挡光。”
闻人冲埋头继续修补盔甲。
“要帮忙吗?”顾娇问,“我原先是大夫,缝合也是我的强项来着。”
闻人冲蹙了蹙眉,似乎对这个年轻人有些不耐,却又不知该用什么法子将他赶走。
他只得淡淡说道:“不用。”
顾娇在门槛上坐了下来,手肘搁在膝盖上,单手支头看着他:“我昨天去见了李申与赵登峰。”
“你到底想做什么?”闻人冲皱眉。
“拉拢轩辕家的旧部呀。”顾娇毫不遮掩地说。
被韩家治理了十多年的黑风营不能说不强大,但韩家遣散了太多优秀的将士,轩辕家的不少旧部都陆陆续续离开了。
闻人冲、李申、赵登峰与已经战死的石钟馗原是黑风营四大猛将,有人私底下称他们为四大天王。
如今只剩一个闻人冲,还成了铁匠。
顾娇若想重振原黑风营的军心,就必须集结这些轩辕家的旧部。
“已经没有轩辕家了。”闻人冲一脸平静地说。
顾娇道:“每日一问,你要回先锋营吗?不回的话我明日再来。”
闻人冲淡道:“我到底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就算你问一年,两年,五年,我也不会答应的。”
顾娇挑眉:“你的意思是你会在黑风营待一年、两年、五年……永远都不离开。”
闻人冲唰的站起身来,去烧锅炉:“你该走了!”
顾娇起身掸了掸衣摆:“明天见!”
闻人冲拉动风箱,没有回头望。
顾娇又去营地转悠了一圈才回自己的营帐。
胡师爷也回来了。
“办妥了吗?”顾娇问。
“办妥了。”胡师爷来军营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委以重任,真是拿出了投胎的诚意,效率杠杠滴。
顾娇掂了掂胡师爷递过来的钱袋,也没数,就那么别在了腰间。
胡师爷乐坏了,大人这是信任他呀!他胡杨终于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大人!大人!您和闻人冲谈得怎么样了?他答应回先锋营了吗?”他关切地问。
“还没。”顾娇说。
胡师爷黑下脸来:“他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顾娇起身往外走。
胡师爷惊讶道:“大人,您才回来,又去哪儿?”
顾娇道:“去找李申赵登峰!”
胡师爷想到昨日差点儿被颠吐的经历,咽了咽口水,问道:“那、那小的要跟去吗?”
顾娇云淡风轻道:“想来就来吧。”
我不想来啊——
可您这么说,我敢不来吗?
她今日先去见的是赵登峰。
她适才故意在闻人冲面前提起二人,就是想要看看闻人冲的反应。
闻人冲的反应很平静。
要么是他没听说过赵登峰勾结了韩家的传言,要么是他知道传言是假的。
以顾娇对闻人冲的观察来看,前者的可能性不大。
“哟,这不是昨儿的那位官爷吗?怎么又来我的仙鹤楼了?”
二楼的厢房中,赵登峰怀抱美人,风流不羁地倚靠在窗台上望向马背上的少年郎。
“又是来劝我回军营的?谁要回去过那种刀口舔血的日子?不如这样,小将军,你来我仙鹤楼做个二东家如何?”
胡师爷怒了,用羽扇指着他呵斥道:“姓赵的!你怎么说话的!还小将军?这是黑风营新任统帅萧大人!昨儿就和你说了!”
顾娇唔了一声:“东家?这主意不错。”
赵登峰戏谑地看着被自己牵着鼻子走的少年郎:“是吧?只要你银子够了,我分你小半个仙鹤楼也不是不行啊。”
顾娇仰头看向他:“不用你分,你的仙鹤楼,我买下了!”
赵登峰一愣,随即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这仙鹤楼可是镇上第一酒楼,你家里是有矿吗,小将军——”
他话音未落,就见马背上的少年随手抛给他一块令牌。
他反手接住,定睛一看,一下子怔住了。
顾娇认真地问道:“这个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让人去取。”
这是今早出门前,安国公让郑管事拿给她的,她没用过,也不知究竟能取多少银子。
赵登峰噎了噎,不可置信地问道:“明和钱庄的庄主令……你……你是明和钱庄的什么人?”
顾娇想了想,说道:“呃,少庄主?”
——我家里没矿,但我家里有银行。
顾娇对胡杨道:“胡师爷,你留下来办手续,我去找李申。”
胡师爷还沉浸在这波操作所带来的巨大震惊中,这难道就是传闻中的壕无人性?
他:“啊,这……”
赵登峰冷声道:“我不会卖的!”
顾娇说道:“你亲口说让我做东家的,不许出尔反尔。”
赵登峰捏拳冷笑:“我反了又如何?”
顾娇无比认真地说道:“揍你。”
赵登峰:“……”
……
李申今日不在码头。
顾娇问了附近的工头才知他大概是去给他娘买药了。
“他家住哪儿?”顾娇问。
“就住那边,官爷您一直往前走,岔道口往东,就能看见他家了,那个胡同里的人都搬走了,只剩他们娘俩还住着,很好找的。”
“多谢。”
顾娇顺着工头所指的路线顺利地找到了一间破旧的小院子。
院门虚掩着,顾娇抬手叩了叩门:“请问,有人在吗?”
无人回应。
顾娇想了想,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东西十分陈旧,但并不凌乱,水缸、锄头、鸡笼……摆放得规规矩矩,晾衣绳上的衣裳也晒得整整齐齐,已经洗得发黄了,补丁打了一个又一个,却很干净。
“牛娃子,你回来了?”
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牛娃子?
李申的乳名?
顾娇走进堂屋,朝右手边的屋子走过去。
“牛娃子。”
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妇坐在地上,看样子是摔下去的,然后就再也站起不来了。
她努力用双手去扶椅子,奈何都是徒劳。
顾娇忙走上前,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
“你不是牛娃子。”老妇说。
她的眼睛是看不见了,可儿子身上的气味她还是闻得出来的。
“我来找李申的。”顾娇见老妇十分警惕的样子,补了一句,“我是他朋友。”
老妇摸到了顾娇身上的盔甲,浑浊眼底的戒备散去,她笑了笑,说道:“牛娃子的朋友啊,他出去给我抓药了,马上就回来,你先坐一会儿,我给你倒茶。”
牛娃子还真是李申的乳名。
顾娇对李母道:“您坐着,我自己来。”
李母慈祥地笑道:“好,你不要客气,茶水在堂屋的桌上。”
顾娇去倒茶,他们家里连茶碗都是裂口的,板凳只有两条,除此之外,堂屋再看不到任何家具。
这个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