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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凉:
  席真和祁渡一起到大厅找了两张空椅子,坐下前,席真抖了抖湿衣服。
  然后他把出来前特地拿的干毛巾递给祁渡:至少擦擦吧。
  他想也许祁渡有洁癖,不想穿医院的病号服?
  不然为什么只问医生要了他的那套。
  祁渡接过毛巾,把头发擦得半干,甩了甩头,随手理了理乱糟糟的湿发。
  席真往后避了避,免得被他头发甩出的水珠溅到。
  他好像狗子。
  避让的时候席真忍不住想。这实在很冒犯,他强令自己住脑,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祁渡抓着毛巾,转头问:笑什么?
  没什么。席真正色道,要不你先回,这边有裴凉也没事了。
  那你呢?
  我等宋燃爸妈到吧,我们家跟他们家认识,要是他爸妈想揍裴凉,我也能搭把手。
  神他妈搭把手。
  祁渡被席真逗得嘴角弯起:那我也留下吧,万一裴凉被打死,我还能替他收尸。
  席真失笑,他都替裴凉背后发凉。看了看祁渡还沾着水珠的外套,以及颜色都变深了的牛仔裤,他问:不难受吗,穿着湿衣服。
  还行。眼看快立冬的日子,祁渡湿着衣服,镇定地说,这样凉快。
  凉快,就能压一压火气。
  这家伙说什么傻话?席真看了看气温,不到十度。
  真的不是冷吗?他伸手探了探祁渡手心,惊讶地发现,这家伙还真是火气极旺,手心温暖又干燥。
  怎么做到的?不会是发烧了吧。席真嘀咕,又摸了摸祁渡额头,和自己对比,差不多,没发烧。
  祁渡整张脸没什么表情,没有人知道此刻有头触手怪正在旁边哐哐撞大墙。
  我,他突然福至心灵地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有点难受。
  他看了眼席真的手,又看向席真光洁白皙的脸,状似自然地提醒:要不额头贴一下,好像这样测温比较准。
  作者有话要说:小祁:我壮得像牛
  真真:哦,那就好
  小祁:等等,我装的,我病了,我要贴贴才能好
  真真:
  第33章
  席真盯着祁渡看了一会儿,祁渡保持正直神色,内心想法分毫不露。
  学霸,确定了祁渡并没有坏心思,席真失笑摇头,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笨。
  祁渡心头一跳,以为自己被看穿。
  下一秒却见席真去借了根温度计,塞他腋下。
  温度计才是最准的。席真笑道,笨蛋。
  祁渡:
  他从来没感觉温度计那么凉,凉到他的心坎里。
  五分钟后。
  祁渡抽出温度计,席真看了一眼,拍拍他肩膀:没事,好着呢。
  祁渡:哦,谢谢。
  小章鱼墙也不撞了,缩回腺体里,表演自闭。
  席真在他身旁坐下,低头看了看手机:我们就等到五点半。晚饭还没吃呢。
  祁渡点点头。
  席真:
  这家伙是不是乖巧得过了头?简直可以称得上温驯。
  明明以前还挺有个性的。
  席真陷入沉思,他突然发现祁渡变化蛮大的。
  祁渡也没再说话,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宋燃爸妈赶到。
  裴凉电话里把事情经过交代得很清楚,宋燃爸妈情绪倒还冷静,看到席真还关心地让他赶紧回家,千万别感冒。
  席真跟去病房看了看,宋燃半梦半醒,神色倒很平静。
  那他就不管了。
  他换过衣服了,倒还好,但祁渡还穿着湿衣服呢。他借两把伞,准备和祁渡一起回家,换身干净衣服,再回医院把伞和病号服一起还了。
  他们打算得不错,可今天像是所有事跟着倾盆大雨一块儿倒出来了。先是医院门口人太多打不到车,只能走去坐公交,等了十来分钟没等到,想再试试打车,结果几百米外,有人在喊跳河啦,有人跳河啦。
  两人对视一眼,撑着伞,跟着几个看热闹的一块儿往声音来源走。
  这是条穿城而过的人工运河,岸边挤满看客,七嘴八舌地朝河里指指点点。
  年纪轻轻想不开。
  背着书包跳下去的。
  要死了,这怎么救?
  说的是啊,谁敢下去啊。
  雨天河水湍急,水面有个脑袋起起伏伏,伸出双手在挣扎。
  众人议论纷纷,几个年轻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踟蹰不前。
  祁渡从人群的缝隙看了眼落水者的方向,孩子应该是后悔了,正努力地把头露出水面,但是体力不支,快要沉下去了。没时间多想了,祁渡收了伞,递给席真,边脱外套边往河边走。
  席真跟上去。
  他们有段简短的对话。
  你别去。
  一起吧。
  落水的孩子只露出漆黑的头顶,眼看就要顺着水流飘走。
  同学别冲动,已经报警了。有个大叔拉住席真,见义勇为也要量力而行。
  他还想去拽祁渡,却已经来不及。男生脱了鞋,穿着短袖牛仔裤,直接下了水。(小说设定顶A行为请勿模仿)
  席真把自己和祁渡的两把伞都递给大叔:帮我们拿一下。
  他的病号服瞬间被泼天大雨浇透。
  一个大妈脸色一变,拉住他:你还生着病,不能下去!
  来不及解释这身病号服的由来,席真匆匆说了句没事,推开大妈。
  不知道是不是注射过伪装剂的缘故,十一月的河水虽然已经很冷,却完全无法对席真造成什么影响。
  他灵活地游在祁渡身后,看到祁渡托举出孩子,扒掉孩子背后吸饱了水、沉甸甸的书包。
  他双腿一蹬,大力游过去,架住双目紧闭的孩子胳膊,和祁渡一起拉着他往岸边游。
  水流汹涌,两人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人一边,托着跳河的孩子,很快游到岸边。
  围观群众一片安静,现场一时鸦雀无声。直到有人断断续续地鼓掌,人群才炸开锅。
  有会人工呼吸的吗?
  边上就是医院!
  诶同学我有车,人放我车上。
  同学,雨披要不要?
  我刚买的衣服,给你们换上吧!
  两人根本来不及张口,就被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四周终于安静,他俩惊讶地发现,他们已经回到医院,身处一间温暖的更衣室,旁边还放有两套整洁的新衣服。
  席真:
  祁渡:
  他们对视一眼,觉得无语,但又想笑。安静了一会儿,祁渡低声说:你先挑?
  随便吧。席真随手拿一套,背过身去,手指搭在病号服领口,动作一顿。
  要在祁渡身旁脱衣服吗?
  真的要吗?
  席真深呼吸。
  好吧,理论上他们都是Alpha,这没什么大不了。
  他试图说服自己,心里却总迈不过那道坎。
  正纠结,背后却已经响起竜竜窣窣的声音。
  祁渡和他背对背,开始换衣服了。
  席真脑袋上无形的猫耳朵竖起,警惕地转了一下。听觉强化后,衣服和皮肤的摩擦声在耳中无限放大。他能通过声音细微的变化,在脑中勾勒出画面。祁渡先换了上衣,然后是裤子
  他看过成年祁渡穿背心的模样,肌肉饱满,结实有力。
  少年祁渡会怎样呢?会是苍白羸弱的吗?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发热,尤其是后颈,腺体翕张,几乎散发出香味,却被伪装剂压下去。潮湿的病号服黏在皮肤上,他却开始出汗
  席真拿起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怎么会这么热?
  你也快换吧。在雨水和河水中过度浸泡的男生,嗓音沉得接近席真记忆中的质感,在一号宇宙的那个礼拜,每一次祁渡咬住他的脖颈,声音都会变得那么沉
  席真手指一紧,突出的骨节苍白无力,他有些听不清祁渡的声音,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祁渡重复一遍:把湿衣服换了,小心感冒。
  哦好。席真缓慢地脱掉衣服。
  祁渡垂眸:好了喊我。
  他发觉到席真的紧张,表明自己不会偷看。
  席真嗯一声。
  尾巴仍贴住大腿,一动不动。
  好安静,席真边换衣服边想,为什么突然安静得过分。
  祁渡已经全部换好,站在原地没动,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失去视觉后,听觉与嗅觉变得更加灵敏。他能听到席真的心跳加速,并且高频率地咽口水。甚至连香味少了一层衣服的遮挡这样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分毫不差地嗅到。
  章鱼从腺体钻出来,两条触手挡住眼睛,剩下的却伸出一条,溜溜达达,若无其事地往席真的方向跑。
  祁渡睁开眼睛,抽出一根触手,把那条试图找到猫尾巴,凑上去贴贴的触手鞭打了一顿。
  是你,化茎腕。
  真不要脸。
  滚回来。
  席真终于换好衣服,转过身,看到祁渡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笑。路人友情赠送的T恤长裤并不合身,祁渡的手腕脚踝都露出一截,下摆悬在腰线上,稍稍一动就露出一段冷而白的瘦腰。
  听到笑声,祁渡也转过身,看了看席真,再看了看自己,了然道:你不也一样。
  啊。席真低头一看,果然,自己也是衣服裤子都吊着,像是偷穿老爸的衣服(没有diss老爸矮的意思)。
  两人一边吐槽对方,一边走到门口开门,冷不丁地,迎面几台摄像机、手麦一起怼到脸前。大雨天,记者竟然如此敬业,一听说这里有新闻,便蜂拥而至。
  更有好事者从河边一路跟回医院,看到摄像机连忙表示自己就是事件目击者。
  当时那个小孩哦,只剩个头顶露在水面上,水流得很急,眼看他就要被冲走了,这位同学,就他对对,想也不想,衣服都来不及脱,义无反顾地下了水然后他他啊,更不得了,他还是病人呐,脸色雪白,发着40度高烧,一边咳嗽,一边就这么冲了过去
  等等。席真试图叫停,他只是穿着病号服而已,发烧咳嗽又是怎么来的?
  然而在场之人众口一词,言之凿凿,这位见义勇为的同学就是如此舍己为人,拖着病弱之躯,深入冰冷河水,和自己的同伴一起,从死神手中夺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席真解释几遍,实在跟他们讲不清楚,只好放弃。他真不知道这些大爷大妈怎么这么文采斐然,一个个俨然是诺贝尔文学奖遗珠,鲁迅文学奖候选人,七嘴八舌之下,把他和祁渡吹成了堪比雷锋赖宁的英雄人物。
  最后还是祁渡说要去量个体温,喝点热水,以防感冒,这才从记者和热心群众的围堵中勉强脱身。
  就这样也没免得了临走前被记者拉着拍张照。
  席真当然不想出这个风头,但要不拍还不知道要纠缠多久。他只得配合了一下,然后拜托记者:别忘了给我打马赛克。
  记者点头:放心吧,我们会保护好你的隐私。
  席真这才放了心,拍完照,跟着祁渡赶紧走了。
  这下终于能回家休息了吧。
  即使是席真,连番的折腾后,也感觉到累了。
  然而刚走到医院门口,他就听到祁渡说了一句:有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席真沉默了一下:你先让我静静。
  祁渡闭上嘴。
  席真:好了,你可以说了。
  祁渡看着他肩膀:你有没有觉得,背上少了什么?
  席真感受了一下,沉思:好像是缺少了点重量。
  良久的沉默后,两人各自看了看后背。
  空空如也。
  书包呢?
  那么大一书包呢?
  丢东西应该伤心,但包里好像只有卷子席真从兜里掏出手机他手机倒是一直没忘!好像是把伞交给路人的时候顺便把手机也给了他至于书包,完全没有印象。
  席真开始回想:我们刚刚第一次出医院的时候拿了书包吗?
  嗯。祁渡非常肯定地点头,应该是落在河边了。
  哦。席真说,那再去看一眼?说不定丢了。
  祁渡道:打车吧,路过看一眼。
  席真点点头,两个人在医院门口等了半天,打了辆车,路过事发地点,祁渡从窗边看了眼,什么也没有。
  你里面有什么贵重物品吗?席真问。
  祁渡:就几张卷子,两根水笔。
  手机呢?
  放外套了,现在在我身上。
  那我们都只丢了作业。席真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唉,我都还没做完呢。
  准确地说是一字未动,他今天先是玩了半天,后来就光顾着救人了。
  那只能跟老师说明一下情况了。祁渡道。
  席真强忍喜悦:嗯。
  没想到这个混乱的周六会以如此愉快的结局收尾,席真心情沉重地玩了一个周日,周一到校,精神奕奕,神采飞扬,早读的声音都特别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