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妧抱着衣服和鞋子沿小路走着,胡细妹领着小安小花也跟来玩。
快走到破窝棚时,远远看见村里几个顽童慌慌张张从里面跑出来,其中一个看到她,撒丫子跑的更快。
季妧看的清楚,领头的正是朱氏的小儿子季明茂。
她心里咯噔一下,加快脚步跑进院子。
推开门,只见一片狼藉,被子被扯到了地上,到处都是被翻找的痕迹。
季妧一眼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大宝。
小孩身上青青紫紫,屋里唯一的一件家具——那张三条腿的桌子,正砸在他小腿上。
季妧扔掉手里的东西就去抬桌子,大宝已经昏迷,一点反应都没有。
季妧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身上被踢踹的外伤,受伤最严重的就是右腿,明显是骨折了。
这群小王八蛋!
不过眼下不是算账的时候,大宝的伤不能耽误。
季妧不擅长骨科,让跟在后面的胡细妹去喊人,她先给大宝骨折的地方做应急处理,以确保不会带来二次伤害。
从灶房里找了几块木板代替夹板固定在伤处,又在木板和肢体之间垫了些棉花,刚用布条绑好,胡细妹喊的人也来了。
谢寡妇听胡细妹把情况一说,就知道得找人帮忙。
牛大叔去了县里,赶不上骡车,其他有板车的人家,一听说是拉破窝棚里住的那俩,不是撇嘴就是摇头。
跟着来瞧热闹的人不少,却没人愿意伸个手。
季妧冷眼看着,若不是大宝的伤不能胡乱移动,她宁可自己背,也不屑求这些人。
最后还是史二叔,也就是当初分家时帮季妧说过话的那个史勇,找来担架和胡良一起抬着。
隔壁村虽也有个游方郎中,但重伤他是向来不给看的,只能送去镇上。
到了济世堂,又是那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汪顺接待,一看是几个穿着破烂的村人,堵着门口不让进。
史二叔和胡良在这种气派人面前,没有交涉的底气。
季妧从后面走上前,尽量心平气和跟他商量“麻烦先请大夫给看看,小孩伤的很重,真的不能耽误。诊金和药费该多少是多少,我们一文都不会缺。”
“呦!你这次不卖护手霜了?”汪顺倒还记得季妧,“还一文都不缺,你倒是现在拿出来看看。”
说着话把手那么一伸。
门都没进就让掏钱,这是哪里来的道理。
但人在屋檐下,季妧只能忍着气去翻袖带,结果翻找了半天,才想起刚才心慌意乱,银钱竟是忘带了。
汪顺翻了个白眼“你们这种乡下人我见多了,嘴上千恩万谢说给钱,把病给你们治好了,就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说没钱。没钱你们看什么病?穷病没得治,快滚吧……”
看病花钱天经地义,季妧自己也瞧不上看“霸王病”的人,毕竟医者仁心是一回事,道德绑架又是另一回事。
但这人完全就是无差别攻击,裸的羞辱。
胡良和史二叔都听不下去,然而手上还抬着大宝,只能咬牙任由那伙计奚落。
季妧盯着那伙计,又转向济世堂的牌匾看了几秒,对他们两个道“走,总能找到治病的地方。”
汪顺朝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我瞧谁你们这群穷鬼看!”
最后他们在一条极为偏僻的巷子,找到了一家门脸很小,连牌匾都没有的医馆。只在门旁边竖了块木板,上面歪七扭八写着“一德堂”三个字。
这也是唯一在他们暂时掏不出来钱的情况下,愿意先给看病的一家。
大夫很年轻,胡良担心是个半吊子。
季妧起初也有些疑虑,在旁边看了会他的处理手法,知道不是庸医,便放下心来。
身上没钱,也没法请帮忙的人吃个饭,胡良倒还罢了,史二叔毕竟不熟,人愿意帮忙,还抬着担架走了这么远的路,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实在过意不去。
史二叔让她不要见外,就和胡良先回村了。
季妧把藏钱的地方告知了胡良,稍后他取了钱还要再回来一趟。
季家西厢房,朱氏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掩上门就问季明茂。
第34章 谁偷谁知道(青云加更)
季家西厢房,朱氏探头往院子里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掩上门就问季明茂。
“怎么样?在贱丫头家翻到好东西没有?”
“有,贱丫头那好东西可多了!”季明茂只顾着吃朱氏偷给他煮的鸡蛋,声音含含糊糊。
朱氏着急的问“都有啥呀,你快跟娘讲讲。”
季明茂开始掰手指头,一个个说给她听。
朱氏听到又是白面又是大米又是猪油的,直接就坐不住了。
“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季明茂这个年纪只关心吃的玩的,别的还真没注意。
他想了想,问“新棉被算不算?”
新棉被?谢家找人弹棉花她是看到了的,不过她还以为那是谢寡妇自己家要缝被子,没想到竟是季妧的!那得需要多少棉花和布料?
“她家还有大浴桶呐,啥都是新的……”
朱氏听得眼都红了。
从那天撞见谢寡妇家吃肉,最近她就总往那一片转悠,今早还在去谢寡妇家的路上见到了季妧,当时差点没认出,从头到脚一身新!
若说一开始她还猜测是谢寡妇接济的,现在她是彻底不信了。谢寡妇自己家都穷的叮当响,就算是偷汉子赚了银钱,能不先花在自己儿女身上?她可没见胡家几个孩子穿一身新。
若换成旁人,定然第一个想知道季妧哪来的钱。朱氏想的就比较实在了,她才不管那死丫头哪来的钱,她只想着那些好东西都归了她才好。
越想越难受,心里就跟猫爪一样,恨铁不成钢的往季明茂背上拍了一巴掌。
“没出息的憨货,你没长手是不是!那米啊面啊的就不知道拎回家来?藏咱们屋,娘也好给你开小灶烙白面饼吃。”
季明茂挨了一下,顿时就不干了。
“你还说我,我还被贱丫头撞见了!你咋不自己去,就知道使唤我!”
朱氏脸上讪讪的,早上她见季妧往谢寡妇家去了,便怂恿小儿子去破窝棚,指望他能翻到银钱最好,翻不到搞点东西也不错。
见他扯着脖子嚷嚷,赶忙捂住他的嘴“小祖宗哎,让你奶奶听见了还得了!”
她瞒着康婆子没说,打的就是独占的主意。
季明茂嘟囔着小脸“要是贱丫头找上门算账,奶到时候肯定还得知道……”
“她算啥账?你啥也没拿,她还想污蔑不成?”
“不是拿东西的事……”季明茂吭吭唧唧,把砸伤人的事情交代了。
早上朱氏让他去破窝棚,他带着几个玩得好的同伴一块去了,进去翻找了一遍,没找到银钱,却看到了床上的小怪物。
季明茂本就做贼心虚,又被他盯得直发瘆,问他钱藏在哪他也不说话,季明茂就恼了,把他从床上拖到地上,几个人围着一通拳打脚踢。
要是他开口服个软还好说,他越是不吭声,他们就越气,打的就越厉害。
殴打过程中不知道是谁碰到了那个三条腿的桌子,桌子倒下砸在小怪物身上,小怪物叫了一声就趴地上不动了。
几人意识到闯下大祸,这才一哄而散。
不想那么倒霉,他刚跑出去就撞见了季妧。
朱氏还当是啥了不得的大祸呢!
“两个没爹娘的野孩子,打了就打了,又没人给她们撑腰,借那贱丫头十个胆她也不敢找上门!”
听自家娘这么说,季明茂顿时放心了,舔了舔唇边的鸡蛋屑,感觉又饿了起来。
“娘,我想吃白面饼……”
朱氏眼珠转了转“你不是说她送小怪物去镇上看郎中了?等着,娘给你弄白面去!”
朱氏抄小路到了破窝棚,推开篱笆门就朝屋里进,结果和往外走的谢寡妇撞了个正着。
谢寡妇本来也想跟着去镇上,季妧让她留下来帮忙看家,顺便等什么兔子。没想到兔子没等来,等来了朱氏。
朱氏也没想到屋里竟然有人,脱口就问“你咋在这?”
“我咋不能在这,这又不是你家。不过瞅你这大摇大摆的,倒真跟进了自家院子一样。”
闯人家院子被抓个正着,换个人都臊得满地找洞钻了,但朱氏心里素质过硬,尴尬都不带尴尬的。
“这是我侄女家,我想来就来。”
“呦,现在叫侄女,早干嘛去了?卖人家的时候还一口一个丧门星,我都替你记着呢!”
“丧门星是我婆婆喊的,又不是我!”
朱氏不耐烦和她搅和,推开她就想朝屋里走。
不过她一个懒惯了的,哪比得上谢寡妇力气大,反被谢寡妇推了个倒仰。
朱氏当即恼了“谢寡妇你想干啥!这又不是你家,凭啥拦着不让进!”
“妧丫头走的时候让我替她看门,放进去个把人不当紧,万一是手脚不干净的,丢了啥东西,那我可就说不清了。”
谢寡妇指桑骂槐的话让朱氏面皮一僵,不过片刻就恢复了自然。
“你说谁偷东西,我看你才是来偷东西的!不行,我得进去看看东西有没有少……”
谢寡妇叉腰就堵在门口,朱氏硬闯不成,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朱氏哪吃得了这亏,就想顺势撒泼打滚闹起来。
谢寡妇哪能不知道她这些泼妇套路,指着她鼻子道“你尽管哭,尽管嚎!把人都喊来,让大家评评理,看看硬闯别人屋是不是还有理了?咱也当面问问你公婆,你一口一个侄女,我可记得季妧早被分出季家了,咋,你对你公婆分家有意见?”
浑的就怕横的,康婆子对上谢寡妇都讨不了好,何况朱氏。
朱氏爬起来,心不甘的作罢,边往外走边虚张声势道“你等着,这屋里要是丢了什么东西,那指定是你偷得!”
“谁偷谁知道!说我是贼,我敢在这等主人家回来,你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