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知情的还好,可作为现场目睹者,置身其中,只觉浑身寒森森的,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的往外冒。
当然,有这种感觉的主要是胡良。
但他觉得自己年岁大,不能在季妧面前露怯,得给季妧壮胆才行,因而一个劲儿找话头,声音大的站路口都能听见。
两人先是合力把院子里的杂草除净,接着季妧让胡良把除掉的草用柳筐运到路边倒掉,然后再把院子清扫一遍。
她则直接进了堂屋。
胡良虽说对这地方怵的慌,但也不能让季妧一个女孩顶在前头。
“要不……你来扫院子,堂屋我来。”
季妧头上扎着方巾,正在用长笤帚清扫房梁上的灰,一不注意呛了好几口。
“等你把院子扫好,灶房也归你了,堂屋我负责。”
胡良知道拗不过她,见她确实不像强装的样子,只能依了她。
同时免不了暗暗唾弃自己大老爷们,胆子还没有季妧的大!
被季妧的镇定感染,胡良慢慢也不觉得有什么了,收拾完院子就去收拾灶房。
倒是季妧,一间堂屋没打扫完,期间跑回家两三趟。
她倒不是想偷懒,实在是大宝长时间不在眼皮子底下,不放心。
而胡大成又是个有前科的,即便近来屡屡保证要洗心革面,但他还没个定性,万一中途又跑出去玩了呢?
胡大成虽然心眼粗,但不是没心眼,他见季妧一遍遍往家跑,就知道季妧是不信任自己,心里别提多屈。
“小妧姐,我这回真没乱跑,进了院子就把院门锁的牢牢的,你看你刚才敲门,我也是和你对了暗号才开锁的……”
说起这个季妧就一阵好笑。
这个暗号是为了避免家里大人不在的情况下,有陌生人打着家里大人的旗号,试图骗小孩开门而设置的。
季妧一再告诫过他们,不确定对方是谁,要先隔着门对暗号,暗号对不上千万不能开门。
可刚刚胡大成分别都听出她声音了,还非让她对上暗号才肯开门,季妧进门就给了他脑门两下。
不过这也说明他确实上心了。
胡大成垂着脑袋,小声替自己辩解“我就坐堂屋门口,哪都没去,也没打扰大宝写字……”
因为弄丢大宝,他打也挨了,骂也挨了,可比起这些,他更难受的是大家对他的不信任。
最近,娘都不让他带小安小花出去玩了,现在连小妧姐也这样……
季妧有点过意不去。
胡大成已经不算小孩子了,他的敏感,恰恰反应出他对这件事的在意。
而自己的言行,很可能无意间伤了他的心。
“小妧姐跟你道歉,我不该不相信你……”
胡大成先是一愣,紧跟着就囧的脸通红。
“不、不是的小妧姐……是,本来就是我错,是我贪玩……但你相信我,我以后真的不会了,我要做个一诺千金的男子汉!”
季妧郑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的决心,也相信你能做到。”
胡大成露了个大大的笑出来,瞬间驱散了满脸乌云。
“那、那你回来是……”
“监督你啊。”
“啊?”
季妧扯了个标准性假笑“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在你成为真正的男子汉之前,群众的见证和监督是绝对必要的。”
话落,跑东屋看了大宝一眼,就匆匆走了。
留下胡大成傻呆呆站在原地,活似被雷劈了一般。
“那这到底是相信还是不相信啊小妧姐!”
季妧回到土屋跟胡良学了一遍,止不住的笑。
胡良沉郁的心情也松缓了许多,甚至主动提起这半日来刻意被回避的话题。
“小妧,我真没想过要卖细妹,我真的不知……”
“我知道。”季妧打断他苦涩无力的辩解。
“你信我?”胡良双目微亮,随即又陡然黯淡下去,“可是我娘和细妹,她们不信我,也不会原谅我了……”
“细妹是吓到了,谢姨是心里窝着火,她们需要时间恢复和平复,你得给她们这个时间,也得有这个耐心。”
“你是说,她们还会原谅我?”
季妧摊手“这个我可不敢保证,要看你后续表现吧。”
所谓的后续表现是什么,胡良心里清楚。
“你放心,再也不会了。”
不管是谁,都不能伤他家里人半分。
季妧从他眼里看到了坚决,心放下了一半。
第215章 两巴掌
两人又聊起了别的。
“你也够仔细的,前后院都锁上了,这离的又近,还怕大宝出事不成?还是说,你在提防流浪汉?”
胡良觉得季妧有些矛盾,既如此提防,为何还要救。
“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经不住再一次惊吓了。”
至于是不是在防流浪汉……
季妧不否认,她这么急切的想把人治好,未尝不是存着早点把人送走的心思。
到那时,自己仁至义尽,流浪汉也可以自谋生路。
而她和大宝,既还了恩情,又摆脱了麻烦,关上门心安理得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多好。
花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把屋前屋后屋里屋外,该除的除,该扫的扫,该抹的抹,弄了个清清爽爽。
中饭就在季妧家吃的。
季妧整治了几个菜,一来犒劳胡家兄弟俩,二来也让胡良好好歇歇,下午还有的忙。
饭罢,季妧把事先拨好的饭菜装到竹篮里,打发胡大成送回家,顺便问问谢寡妇,看还能不能翻出胡大叔的旧衣了。
如果没有,胡良的也行,她下午有用。
等胡大成屁颠颠抱了套补丁衣衫回来,季妧才想起还需要板车。
胡大成故作老成的对她唉声叹气一番,又屁颠颠的跑回家拉板车。
板车送到,也歇的差不多了。
季妧和胡良则拉着板车来到了矮棚处。
吃中饭那会,季妧如往常一样过来给他送饭,顺便告知了下午要把他送到别处的事。
“他……同意了?”胡良看了眼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变的流浪汉,总觉得这人像是石头雕的,没人味。
“不否认,在我这里一律按默认处理。”
胡良“……”原来还可以这样。
反正他就是个帮忙的,季妧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两人合力把矮棚上的草苫子掀掉,走到流浪汉身边,小心翼翼避开伤口,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
像是一种出自本能的防卫,又或者是条件反射,胡良能感觉到流浪汉瞬间的紧绷,紧跟着手脚就要使力。
季妧啪的一下拍在他左臂上“放松!”
又啪的一下拍在他左腿上“抬起来,别踩地!”
胡良始终忘不了山洞里那一面的惊悚,因而下意识拒绝和流浪汉正面对视,所以流浪汉什么反应不得而知。
只知道季妧啪啪两巴掌之后,流浪汉更僵了,却没再试图摆脱他们的搀扶。
想来,他的心情应该也和自己差不多。
发威的季妧惹不起……
胡良用板车先行把流浪汉拉到土屋,季妧留下来收拾善后。
其实矮棚这还真没什么可收拾的。
就俩拐杖,还是发现流浪汉伤情那日,季妧画了图样,专门到镇上找木匠制的。
做得倒是挺快,就是形状有些古怪。
明明按照小品《卖拐》里的那种腋下双拐画的,也不知是她画工退步了,还是木匠师傅理解歪了,硬给做成了倒三角……勉强凑合用吧。
送拐那日,她先是示范了一遍怎么用,然后又以科普的语气告诉流浪汉解决个人问题的时候,记得拄拐,左手和右腿使力……
幸好流浪汉愿意把傻子继续扮演下去,不然,教一个男的怎么方便,想想还真挺别扭的。
除了这副拐,还有两床被子。
一床是刚开始搭矮棚的时候,季妧从胡家拿的那床旧被,后来谢寡妇又腾了一床出来。
胡家的棉被已经陆续都换成新的了,旧棉套虽说舍不得扔,但一时也派不上用场,谢寡妇一咬牙一横心,索性就送给了流浪汉。
先前拿的那床因为铺垫在下面,虽说底下还有一层草席,但地面潮气大,被子已经被弄的又脏又潮。
季妧不打算再要,拿起双拐,抱起刚送来不久还算干净清爽的那床旧被回到屋里,一番取舍过后,挑了床最不喜欢的新被,又拿了床被单,一起抱去了土屋。
板车就停在堂屋门口,流浪汉还躺在上面,脸被头发遮盖的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