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在忙碌中度过。
下工后,吃罢晚饭,季明方来找大宝上课的时候,季妧再次去了土屋。
推开堂屋门,屋里还是空荡荡的。
炕上的铺盖叠的整整齐齐,桌子上搁着一本抄写完成的书。
季妧走过去翻了几页,又阖上了。
说来也奇怪,流浪汉住了这么久,这屋里竟然还是没什么人气,冷清的就像那个人从未出现过。
季妧走到堂屋门口,眺望了一阵来时的小路,然后坐在门槛上,托着腮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发呆。
天一点点黑了下来,月亮缓缓爬上了树梢。
凉意侵体,季妧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自言自语“真的走了啊……”
这人也真是的,懂不懂礼貌?走之前都不知道打声招呼的。
不过好像也不能全怪人家,最近她心情不佳,来土屋基本是搁下食篮就走,已经半个多月没和流浪汉好好交流过了,他想道别估计也没有机会。
季妧把脸埋在了并拢的膝头,手无意识的在地上划拉着,心情突然低落了下去。
倒不是舍不得流浪汉,而是……
“在做什么?”
低沉中略带些涩哑的声音突然在头顶上方响起,季妧愣了愣,抬头,一下子蹦了起来。
“你你、你没走?”
不待流浪汉说话,她激动道“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走了,正发愁呢!”
流浪汉顿了顿“我没走,你很高兴。”
季妧心道,高兴,我当然高兴,你要走了,我的计划就完球了!
不过好在她还有几分理智,没有直接就把话说出来。
两人进了堂屋,油灯随之点亮。
季妧的目光在流浪汉身上逡巡了很久,像在衡量和算计着什么。
换个人被这样盯着,早发毛了,流浪汉心里素质好,站在那任由季妧打量。
其实也没什么可打量的,流浪汉穿的还是那身粗布短褐,寻常庄稼汉子的打扮,就是壮阔的身板和笔直的身姿不太像,还有脸……
不过这个不打紧,有这张脸更能吓退那些牛鬼蛇神。
季妧越看越满意,同时也发现了点异常。
她指着流浪汉的鞋面和裤腿“怎么是湿的,你下河了?”
流浪汉垂下眼睫看了看,淡定道“从山上回来,露水打湿的。”
“我中午过来你就不在,到这会儿才回来,别告诉我这一整天你一直都在山上?”
见流浪汉不说话,季妧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我是说过你可以进行慢跑和快走这些运动,但没让你上山下海的这么折腾,你……”
流浪汉道“没有下海。”
季妧“……”你就是想下,大丰村也得有海给你下。
再次泄气的季妧也懒得说话了,指了指炕旁边的长凳。
流浪汉轻车熟路的走过去坐下,把裤管和袖管全挽了上去。
季妧检查了一遍,确实没发现什么不妥。
“爬山步行有没有连续超过四个时辰?”
“中间有休息,没有不适感。”
“去的哪个山。”
“你屋后那座。”
季妧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出去的,在山上就没有碰到人?”
其实她想问的是,流浪汉有没有吓到人。
“不曾,我拣的小路。”
这语气听上去像是对山形很熟悉的样子。再熟悉,还能有当地村民熟悉?
不过想到他的职业,熟悉地形,规避人踪,似乎也不是难事。
季妧便没有再问什么,走到搁药的地方翻腾了几下,找到药酒瓶,返身递给流浪汉。
流浪汉接过,将药酒涂于手腕脚踝处,进行按揉。
季妧告诉过他,每次快走和慢跑过后,都要擦一遍药酒,看样子没有当耳旁风。
话题还是回到流浪汉的伤情。
到了这阶段,即便每周仍有进步,进步也已经很微小了。
日常除了背伸角度练习以及脚踝灵活性的练习,这两样要贯穿于康复训练的始终外,其他系统训练已经不怎么必须,只没事单提双提一下,其余都是靠走路。
“目前为止,恢复的不错,走路基本上看不出来腿有问题了,挺好……”
流浪汉嗯了一声,不见有多开心,也没有顺着话茬接下去。
季妧双手撑着桌子,十根指头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看上去气定神闲,实则心里面已经火急火燎。
她为什么扯这么多?还不是为了引入正题。
关键这正题有些惊世骇俗,不太好引啊。
原本酝酿的好好的,话到了嘴边愣是说不出口,生怕一出口把流浪汉给吓跑了。
“你……”
季妧换了个姿势,背靠着桌沿,手在背后扯自己的发梢,头皮都扯疼了,才挤了这么个字出来。
然后又卡壳了。
流浪汉已经抹完药酒。
他把药瓶搁在一旁,又慢条斯理的把袖管和裤管重新放了下来,这才抬眼看向季妧。
“你有事要跟我说。”
不是疑问,是肯定,就季妧这坐立难安的样,瞎子都看出来了。
季妧精神一振,心道这可是你自己问的啊。
“确实有件要紧事找你……不过在说之前,我得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流浪汉不置可否,季妧全当他默认了。
“第一个。”季妧竖起一根手指,“你,可曾婚配?”
第317章 季妧的算盘
“你,可曾婚配?”
季妧问出这句话时,眼睛一眨不眨,紧紧盯着流浪汉的双眼,生怕漏掉他哪怕丁点的眼神闪烁。
至于微表情,反正她是放弃了。
流浪汉本身就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再加上一脸的伤疤,除非会读心术,否则别想从他脸上读出些什么。
他心情好与不好,季妧是能够感知到的,但她总觉得,那是流浪汉故意释放的“信号”,不然他继续做一根木头桩子,季妧照样没奈何。
但这个问题不同以往,她很在乎答案的真实性。都说眼神是心灵的窗口,只要流浪汉说了假话,总能看出些蛛丝马迹。
流浪汉看着她,那两扇窗口丝毫波动都没有“不曾婚配。”
这个答案无疑是季妧想要的。
她松了口气,同时,又忍不住暗暗怀疑。
流浪汉少说也有二十七八了,这个年岁,在后世未婚的话很正常,放在古代却非常的不正常。
季妧试探道“没成婚的话……那有没有未婚妻之类的?”
“没有。”
季妧唔了声“心上人呢?在你家乡,有没有心上人等你回去?”
流浪汉还是同样的回答,甚至没有丝毫停顿。
成年男子,迟迟不婚,没有未婚妻,连心上人都没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有病,比如不行,再比如……
季妧晃了晃脑袋,再想下去,她都要怀疑流浪汉的取向问题了。
不过这些对她而言都无所谓。
“你没骗我吧?这个很重要,跟我之后要和你商量的事有关。我不能因为自己江湖有急,就不管不顾……那样对别的姑娘不好,当然,如果你有喜欢的姑娘的话……”
流浪汉皱了皱眉“我从不撒谎。”
“那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今年多大?”季妧反应极快,见缝插针问了一长串出来。
多希望流浪汉惯性使然,来个真心话大剖白。
结果流浪汉并不上当,唇抿的铁紧,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季妧明白了。难怪讲自己不撒谎,不想说的不说,自然用不着撒谎。
算了,不愿说的她也不勉强,只要他出口的每个字都是真的就行。
其实凭直觉说,流浪汉也确实不像是会撒谎的人。
“我姑且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