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关山这样子,一般人也认不出,她也离了汉昌侯府,名声脸面什么的无所谓了。
关山笑了下,没再坚持。
两人并肩进了寺门,却没有往大殿去,而是穿过主殿,往东面钟楼去了。
钟楼斜对面有处不大不小的院落,里面隐隐传来木鱼声和念经声,只是大门紧闭,好像不给一般香客进。
路上碰到个小沙弥,关山让季妧站在原地,自己提着香烛篮子走上前,因为背对着季妧,季妧也看不清说了什么。
小沙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回答了他的问题后就离开了。
关山折返回来,将篮子递给季妧。
“你先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季妧不明就里,但还是点了点头。
关山七拐八绕,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季妧隐约觉得和那院子有关。
提着竹篮上了走廊,闲逛似的朝那边走了走,快到尽头时,迎面碰上个红脸膛的大娘——她方才看的真真切切,这妇人正是从院子的偏门出来的。
“大娘,我听那边有诵经声,怎么不给进?”
那大娘本不想理人,待发现对方穿戴都很讲究,顿时满面带笑。
“小姐有所不知,那可不是给人上香的地方,是诚意伯府在做法事。”
诚意伯府?季妧眉心一跳,果然跟小纨绔有关。
“敢问过世的是谁?”
“还能是谁,诚意伯府的老夫人。”
季妧猜测小纨绔应该是来给他祖母送行的。
“大娘,这大户人家做法事,不都是请人去府中做,怎么来相国寺了?”
“诚意伯府倒是想请,可相国寺的师傅们哪是那么好请的。”
“难总不能把棺材抬进寺庙办?”
“嗐!他们老夫人丧事都已经办过了,入葬当日,水陆道场都有,今日是五七,法事原可省了的,可诚意伯是个孝子呀,无论如何不肯省,前几天就带着家眷住进了客院,沐浴斋戒,就等着今日呢。”
“原来是这样。”
“他们家也确实该拜拜,没了个大儿子,来了个小儿子,可见是佛祖保佑,”
季妧原本都要走了,听见这声嘀咕又停下了脚步。
“你刚才说,他们家大儿子没了?”
大娘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愈发确定她不是京中人,眼珠子一转,架子立马就端了起来。
“好叫小姐得知,我妹妹在诚意伯夫人跟前伺候,伯夫人听说我斋菜做得好,这才专门把我叫来帮手。虽则伯府不是我正经主家,但无亲无故的,我也不好把人家的家事往外抖落,倒叫外人看了笑话……”
大娘清了清嗓子,眼瞅着季妧。
季妧笑了笑,从钱袋子里拿出块小银锭给她。
“我也不是为了看人家笑话,这不,家里人迟迟不见人影,我等的实在无聊,就想听些趣事打发时间。”
大娘拿到银子,两眼放光,恨不得把知道的都倒出来,明明不怎么好笑的一件事,硬是被她说的妙趣横生。
季妧起初还表现的兴味盎然,慢慢听下去,听到最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
“他们家大公子是不是叫狄嵘?”
大娘十分诧异“小姐竟然知道?”
季妧没回答她,接着问“狄嵘真不是伯夫人的亲生儿子?”
“肯定不是,都送走大半年了。”
“送哪去了?”
大娘虽然有些奇怪这人怎么刨根问底的,但收了人钱,也没有不答的道理
“伯夫人见着他就想起自己那未曾见面就已病死的长子,哪里还能留在跟前,将他送还老家了。”
跟诚意伯置气,抱着孩子回娘家……
诚意伯夫人万氏,她的娘家可不就在邺阳?
而且狄嵘又和季牧同岁。
会不会、会不会……
季妧也不知为何,那个离奇的想法就这么在她脑子里破土而出。
可是,万氏是路上借宿农家时,孩子被掉了包,并不是从人贩子手中……
不对,季妧摇了摇头,觉得未必就是这样。
谁买了孩子会告诉别人?
他们还说送狄嵘还家了呢,可她再遇狄嵘的时候,那小纨绔分明被人锁在笼子里逗老虎。
之前她不理解狄嵘为何一直赖在桐花巷不肯回府,还以为他是在耍少爷脾气、玩离家出走。
现在想想,也许根本不是他不回去,而是人家不许他回去。
照这么看的话,什么借宿农家、孩子被掉包,都有可能是矫饰的说辞。
那么狄嵘有没有可能真的是……
大娘前脚刚走,关山紧跟着就回来了。
见季妧神色不对,他看了眼大娘离开的方向,收回视线后问“你都知道了?”
正处于怀疑状态的季妧倏地怔住。
“什么意思?”
“狄嵘,就是季牧。”
关山话音落地,季妧手中的竹篮一同跌落。
第710章 竟然是这样
关山带着季妧,绕过那座门扉紧闭的院落,去了与之相距不远的客院。
正门肯定是没法走的,两人停在高墙外,大约处于院子的第三进处,关山揽住季妧的腰纵身一跃,落地时已经在院内了。
不用说,他们进的是狄家人所住的客院,而且应该是女眷居住的地方。
追思亡灵的法事,家人们都要在场,自然也包括下人,因而这里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但季妧依然有些心慌。
大白天的翻人家墙头,万一有人推门进来……
季妧扯了扯关山的衣袖,待他低头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问“你有没有弄错?狄嵘在这里?”
关山没有多说什么,牵着她朝上房所在的位置走去。
关山走路自带消音功能,季妧不行,怕弄出动静,只好垫着脚走。
关山回头看了她一眼,眼中隐隐带笑。
“不必,暂时不会有人过来。”
季妧不解“你到底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似乎是女眷住的地方。”
关山指了指里面,季妧将信将疑迈步进去。
厅内没人,她打量了一下,正要继续往里走,结果一转身,惊得捂住了心口。
地上躺着个中年妇人,头被砸破了,满面的血,触目惊心。
季妧勉强镇定下来,蹲身探了探那人的脉搏和鼻息,都还在。
回头去看关山,关山微拧了一下眉,当先进了内室。
反应过来的季妧立马跟上,却发现关山停在了门口。
“怎么不……”
未及说完,已然变色。
“狄嵘!”
狄嵘跌坐在地上,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脸色苍白,双目无神。
他的手上握着个沾了血的砚台,旁边就是床榻,榻上躺着个个月大的婴孩。
季妧一颗心直往下沉,越过关山,飞奔到榻边,俯身去看那小孩。
还好还好,脸蛋红扑扑的,呼吸平稳又均匀。
季妧放轻了动作,又检查了一下别处,发现并无外伤,彻底放下心来。
将锦被替小孩盖上,才发现腿肚子都软了。
转过身,怒视狄嵘。
狄嵘跟丢魂了似的,完全无动于衷。
季妧走过去,硬是将人拽了起来。
正要问他话,回身看了眼酣睡中的小孩,以及尚出于昏迷状态的婆子,犹豫的视线投向关山。
关山点了点头,从季妧手中接过狄嵘,提着他径直出了门。
从客院出来,季妧提着的心才算真正放下。
他们现在处的位置是寺院最偏僻的一角,这一片的积雪都没怎么清扫,可见平日少有人过来。
关山松开手,转身出了廊亭,将空间留给了姐弟俩。
寒风呼啸,季妧脸都冻木了,可她半点也感觉到冷意,只觉得怒火滔天,恨不得扇狄嵘一巴掌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