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嵘恼了“你就是偏心!”
“我为什么不能偏心?”季妧反问,“你都不肯承认自己的爹娘,那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狄嵘张嘴,哑口无言。
季妧突然走向他,二话不说就去扯他的棉服。
狄嵘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紧紧护住自己。
“你、你做什么?!”
“你不是不肯认爹娘吗?那就不要穿这些衣裳。”
“我为什么不能穿?这是别人给我做的!”
“别人?真以为你自己人见人爱呢?卫家二老是我娘的爹娘,也就是我的外祖,你当他们为何对你那般好?”
狄嵘惊住了。
他只知道卫氏是被拐卖的,然后跟汉昌侯还有些牵扯,并不知道卫氏是卫老大人的女儿。
“他、他们既是你外祖,为何不肯见你!”
“要你管!”季妧直接冷了脸。
“你觉得卫氏和季连柏辱没了你,我还觉得你不配做他们的儿子!你有没有了解过他们是什么人?你又知不知道失去你后给他们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他们一生都活在痛苦里,死都没能合眼!跟我比起来,你的出生至少是带着爱的,你在伯府金尊玉贵的那些年,有两个人真真切切的爱着你,可你……”
季妧说不下去了,狄嵘也安静了下来。
关山走上前,握住季妧的手,眼底隐有关心。
季妧平复了一下情绪,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顿了顿,又道“走吧。”
“你对不起你的爹娘,更对不起三泰,更对不起你自己。”
留下这句话,季妧看都未再看狄嵘一眼,牵着关山的手出了廊亭。
狄嵘站在原地,目送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挣扎与恐慌在他脸上交替闪过。
眼看季妧快要消失在长廊尽头,他紧紧握拳,鼓足了勇气,大声朝她喊“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想要让别人看得起,就去建功立业,凭自己的努力达到你所能达到的最高度,就是对那些曾弃你如敝屣的人最好的报复。”
——这是季妧给狄嵘的回答。
说到底,不管她对狄嵘如何失望,只要狄嵘还有得救,她就不可能真的撒手不管。
“想好了?”关山问。
狄嵘被寻来的小舟领去了马车上,留下他们两个在雪地里漫步徐行。
季妧叹了口气“没有想好。”
小舟十六岁从军她都觉得小了,狄嵘到年也才十三,和关山当初一般大的年纪。
可是他被放纵多年,已然定了性,光靠打骂说教很难纠正的过来,如今还满心偏激和戾气,稍不注意就会走上邪路,所以季妧才会脱口而出让他去从军。
说的时候挺坚定,说完又有些犹豫了。
战场是淬炼人的好地方,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淬炼的出来,说不定就成了炮灰……这可是卫氏和季连柏唯一的孩子了,万一回不来,岂不等于死在了她手上?
“交给我便好。”
关山的话让季妧心里有了些底气。
“不要给他优待……尽量保他一条小命就好。”
关山颔首“放心。”
走着走着,到了钟楼附近。
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一群人神色慌张的朝着客院那边去了。
应该是昏迷的婆子被发现了。
“诚意伯府那边,你打算怎么做?”
“不管怎么说,是他们养大了狄嵘,听说狄老夫人在世时,十分疼爱这个孙子……是恩不能不念,但有怨也不能不报。”
怪就怪万氏,找什么理由不好,非说是狄嵘爹娘换走了她的儿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狄嵘的爹娘就是季连柏和卫氏。
那不好意思了,作为人家的女儿,眼见着父母被污蔑,她有帮着澄清的义务。
至于其他恩怨,那是狄嵘自己的事,留待他将来自己解决,她不会越俎代庖。
“对了。”季妧仰头问关山,“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狄嵘就是季牧的?”
第715章 可惜没成
“之前说过,你和弟弟会有再见的一天。”
关山这句话有点故意缓和她情绪的意思,季妧并非听不出来。
她确实被狄嵘气的够呛,到现在都绷着神经,心情也没有完全放松。
到了这会儿脸上才算露出些许笑意。
“怎么你也被老道士传染了,打算弃戎从卜,给人预知未来勘测吉凶不成?”
“未尝不可。”关山答的一本正经。
季妧脑补了一下关山手持竹幡、冷着一张脸糊弄人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喷笑出声。
“术业有专攻,行军布阵你行,做神棍的话……”季妧摇了摇头,“差了点火候。”
见他笑了,关山的神色也有所松动,似有若无的扬了下嘴角。
“我可以学。”
“算了吧,我都比你有资质。”
两人携手,又往前徐行了一阵。
季妧感慨道“说真的,我都已经放弃希望了。”
当初季秀娥一口咬定季牧死了,即便锒铛入狱受尽酷刑也没有改口,于是季妧也便真的信了。
哪会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在前面等着。
……其实也不能算是惊喜,毕竟狄嵘那样……
不管怎么说,活着就是好的,至于其他的,慢慢来吧。
季妧撞了撞关山“认真地,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关山也不再卖关子“你不觉得,你和狄嵘有相似之处。”
季妧眉头立时便打了个结,就差没把嫌弃挂脸上了。
“我和他长的可不像。”
以往,狄嵘穿金戴玉,跟王母娘娘跟前的金童似的,精致归精致,没有一点可爱之处。
现在去掉了跋扈之气,穿上寻常人家的衣物,清秀中透着俊俏,倒是顺眼多了,不过跟季妧也确实没有相像的地方。
季妧猜他应该是随了卫氏。
“我说的并非面容,是眼睛。”
同样的桃花眼,同样的清湛有神。
狄嵘即便再恶劣,都无法把他真正往恶了想,其中就有这双眼睛的功劳。
“我那时把他从大关山带回去,也有这个原因。”
否则他至多将人放到大关山脚下的镇子上,而不是路远迢迢的带回大丰村。
季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她是真的没有注意过……
“当局者迷。”关山替她寻好了理由,“除非事先就知道你俩关系,又或者特别熟悉爹娘和你的人,否则确实很难注意到。”
季妧承认,可能确如关山所说,但也不全是。
她对狄嵘的第一印象就不好,此后的几次接触更谈不上愉快,季妧看都懒得看他,别说去仔细观察他的眉眼口鼻了。
再加上他当时的身份,就是再有妄想症的人,也绝不会把他跟季牧联想到一块。
偏偏最不可能的成了真。
“就凭这个。”季妧指着自己的眼,“你就断定他是狄嵘?”
关山摇头“除了眼睛,还有一个关键。”
救下狄嵘当晚,他曾于昏睡中惊喊过自己才是狄家孩子这样的话,当时关山就有些起疑。
但从常理来说,诚意伯府抱错人的可能微乎其微,他怕是空欢喜一场,因而就只是在心里记了一笔。
“回京处理完泰叔的事,在他往日战友的茶馆中听见有人议论诚意伯府,前后一联系,心里便多了些把握。只是当时我急着奔赴辽东,便把事情交给了温如舒去办。”
竟然是温如舒办的?
“怎么办的?”
“暗查诚意伯府。当年参与的人总还有活口,一个人的嘴再严,也不缺撬开的办法。此外还有一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季妧脱口而出“梅大娘?”
关山点头“我把大致地址告诉温如舒,让他派人南下查访……”
季妧想到自己好几次去温府找人,守门的都说他家公子出京办事去了。
问“他亲自去了?”
“属下先行,他随后赶去的。”
就温如舒那个德行,肯帮他找弟弟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还挺尽心。
季妧心情有点点复杂,想着别不是误会了人家,其实那人就是嘴贱了点,内里也算个五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