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小队清早出发,前往鹿湾,他们在鹿湾追捕猎物,收获丰厚,午后返回梦泽屯,离家越近,众人的脚步越快。
越潜肩上扛着一头鹿,走在猎人小队的最前头,他手中执着长矛,身后还背着弓箭,其他猎人或扛或抬着猎物,他们紧随越潜,脚步沉稳。
沉甸甸的猎物,不仅不是累赘,传递的重量,带来有收获的喜悦。
远远就望见林中的一座瞭望台,意味着梦泽屯,也就是他们居住的聚落即将抵达,猎人们有说有笑。
他们穿过一扇木门,进入聚落内部,走向聚落中心的广场。
刚来到广场,把肩上的死鹿卸下,越潜就感到不对劲,平日总是聚集不少人的广场,今日只有寥寥几人,还都是老幼。
其余人呢?越潜询问广场上的一位老汉。
老汉回道:波那,都去捕鱼了。
风和日丽,确实适合捕鱼,不过越潜仍觉得奇怪,再次问:巴老他们呢?
平日里,只要有一批人外出干活,总会有另一批人留守,保护聚落,像这样只留几个老幼的情况,实在不常见。
哦,巴老他们啊,去鬼木坡割漆。老汉想起来了,不是全去捕鱼,还有一批人跑去割生漆了。
漆的用途广泛,给木梁施彩,给木舟绘上彩图,美观又能起到保护作用。
在这里的生活很质朴,漆能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一抹色彩。
有名猎人恼道:本该轮到他们看守屯子!这些巴村人,老是不遵守规矩。
猎人口中的巴村人,指从外面过来投奔的一批人,他们原本住在泽西县一个叫巴村的村子,一村人都姓巴。
越潜说道:先把鹿肉分了,每家一份。
这些时日没有夷人来侵扰,屯子里的人都放松警惕,确实不是件好事,不过越潜没打算在此时责备巴村人,无济于事,等他们回来,再叫过来好好谈谈。
猎人们听从越潜的命令,把携带回来的猎物堆放在一起,堆如小山,再拔出腰间的小石刀,亲手切割鹿肉。
打猎的人分得多,没参与打猎的人分得少,不过人人都有份。
就如同,巴村人去鬼木坡割生漆,割回来的一部分生漆,也会留做公用一样。他们想要在这片蛮荒之地上生存,就需要相互帮助,团结友爱。
猎人小队回来不久,捕鱼的人纷纷都回来了,他们携带回大量的鱼获,有鲜鱼,有虾蟹,有龟鳖,有贝螺。
分配完鹿肉后,开始分发渔获,广场上欢声笑语,人人都拿着一个大竹篮子装食物。
有好几份食物无人领取,这时人们才意识到,去割漆的巴村人还是没回来。
其实一同去割漆的不只是巴村人,大家都住在一个聚落里,属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今天去捕鱼的人里头,有巴村的人,今天去割漆的人里头,也有两个跟随越潜从奴船逃出来,最早定居梦泽屯的老居民。
广场的篝火燃起,天边的夕阳正要下山,去鬼木坡割漆的人群仍是没有回来。
十余名青壮携带兵器,举上火把,由越潜带头,前往鬼木坡寻找失踪的那伙割漆人。
鬼木坡离聚落有四五里路,等越潜带人来到鬼木坡时,天早黑了,整片漆林黑幽幽,不见任何人影。
整整十三个人,他们来鬼木坡割漆,却都消失不见了。
波那,割漆的工具还在!
有人捡到一只装漆的大木碗,递到越潜跟前,神色惊恐。
此时有人在地上找到割漆的石刀,有人发现装有生漆却倾倒在地的木桶,还有人发现漆树上插着弓箭。
拔出弓箭,竟是青铜箭镞!
他们聚落里的人,使用的弓箭全部是石头箭镞,使用青铜箭镞的人,显然是外来者,是敌人。割漆的小队遭遇到敌人袭击,凶多吉少。
越潜喊道:快,四周找找,看脚步往那里去!
众人四散开来,用火把照明,趴地上搜索痕迹,经过他们的踩踏,痕迹很难辨认,不过还是有人找到一排脚印往北而去。
北面融兵,南面夷人。
夷人的精兵会用青铜箭镞,但他们用的少,而融兵的武器很精良,箭镞无不是青铜制造,而且打磨得很光滑。
箭镞捏在手中,越潜使上力气,咔嚓一声折断箭柄,他阴沉着脸,说道:往水路走了。
鬼木坡下是一条溪水,融兵应该是乘船离去,这是进入梦泽最便捷的方式。
融兵绑走十三名割漆的云越人,带着他们离开梦泽。
融兵的活动范围竟然离他们的聚落如此之近,令人心惊胆战,那些被绑走的人,他们会被带去哪里呢?
真是融兵吗?他们怎么会进来梦泽!
咱们屯子是不是被发现了?
波那,现在怎么办?
众人很恐慌,七嘴八舌,都等着越潜拿主意。
越潜反应冷静,说道:天色已晚,先回梦泽屯。
先回家,把不幸的消息告知族人,等天亮后,越潜打算去救人。不论这十三个割漆人被融兵押往哪去,他都必须去解救他们。
越潜不会见死不救,身为梦泽屯的首领,他有保护聚落里居民的义务。
此时的越潜已经意识到,他即将踏出的这一步,是走上对抗融国的第一步。他注定无法成为农夫或者渔夫,想让族人生存,就必须踏上一条披荆斩棘,残酷拼杀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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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采石场入口有监卒两名, 采石场内能看见监卒八名,屋子里极可能还有监卒,总数量应该在十人以上。
手拿一根树枝, 越潜在地面上画出三个地点,采石场入口,采石场屋子所在位置, 采石场刑徒劳作的场地,边画边解说。
越潜身边围坐着一群青壮越人, 他们都在认真听讲。
两天前,梦泽屯的十三名居民前往鬼木坡割漆, 遭遇融兵,被融兵抓走,自此失踪。
越潜经过两天的探查, 在泽西县城北郊的一座采石场里, 发现失踪居民的身影,他们已经成为干苦力的刑徒。
召集族中的部分青壮, 携带武器, 一同前来采石场,越潜打算营救被奴役的族人。
彭震按耐不住性子, 催促:波那,我们偷偷潜进去,将监卒杀掉, 把巴老他们救出来吧!
越潜道:等太阳下山。
此时天近黄昏,只需再等待些时候。
有同伴小声问:波那,除去我们的人,其他人救吗?
采石场上有四十几名刑徒,这些刑徒衣衫褴褛, 瘦骨嶙峋,他们在监卒的看管下从事繁重劳动,脚上都戴着脚镣。
越潜道:也救。
采石场里的刑徒,从衣着发式看都是云越人,即便不是族人,是融民,越潜也会搭救。
监卒不多,有解救的机会,虽然越潜带来的人也不多,而且武器装备简陋。
望向看守出入口的两名监卒,那两人视野很好,想近身袭击他们而不被发现,几乎不可能完成。
越潜起身,手指山坡一处地方,又指向那两名监卒,问队伍中的两名弓手:樊春,阿昌,你们站在那头,能射杀那两人吗?
樊春点头:能。
阿昌说:我还得再靠近点。
越潜扫视身边的青壮,开始安排行动,众人听懂各自的任务,他们握紧武器,纷纷点头。
趁着太阳下山,天还没彻底昏暗之际,越潜领着一支十来人的小队,悄悄接近采石场入口。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突然立起两名弓手,正是樊春和阿昌,两人一同开弓,两支箭飞射的方向正是采石场入口,并分别命中看守入口的两名监卒。
一名监卒中箭后当场毙命,另一名监卒中箭倒地,很快又爬起身,他张开口,刚想喊叫,立即就被越潜掷出的长矛刺死。
越潜早有补刀准备,在弓箭射中监卒的瞬间,他跟随箭矢从山坡上往下跃身,英勇无畏,反应极为迅速。
监卒来不及大喊大叫,没有机会通知采石场内部的同伴。
成功通过入口,进入采石场内部,越潜将队伍分成两支小队,一支由自己率领,另一支由彭震率领。
彭震领着小队,猫着腰,偷偷潜到房屋后头,他们的目标是房屋里的监卒,越潜的小队则悄悄向房屋一侧移动,藏匿在石材与草丛之间。
监卒押着辛苦劳作一天的刑徒,往屋子的方向走来,刑徒脚步缓慢,监卒不停驱赶。
四名监卒在前,四名监卒在后,中间是刑徒。
越潜耐心等待,等监卒押着刑徒走到身旁,他才带人从隐蔽处跳出,直扑向领头的四名监卒。
与此同时,彭震带着他的小队冲进屋子。
越潜手执短剑,捅伤第一个监卒,紧接着是第二个,他下手又狠又快,毫不迟疑。
忽然遭遇到偷袭,在场的监卒无不是大惊失色,大呼大叫。
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来者是谁,八名监卒中已经有四名被刺伤刺死。
剩下的四名监卒在仓皇之下拔剑反击,然而他们根本不敌偷袭者与奋起反抗的刑徒,没多久就被制服。
刑徒中有人高喊:是波那!是波那来救我们!
很快,有七名刑徒聚集到越潜身边,他们都是之前被融兵在鬼木坡抓走的人,见到首领分外激动。越潜问其中一位年长者:巴老,其他人呢?
在鬼木坡被融兵带走的人总计十三人,还差六个人。
巴老怅然,回道:波那,其他人不在这里。我们被融兵抓进采石场的第一天,他们六人就被士兵喊去拉运石车,再没回来。
屋子里头传出激烈的打斗声,还有混杂云越语和融语的喊叫声,越潜顾不上询问巴老其他事,连忙赶去支援彭震。
刑徒从监卒身上找到开脚镣的钥匙,纷纷打开脚镣,得到自由后,他们要么一拥而上殴打监卒泄愤,要么拿起木棍,石块,加入房屋里头的战斗。
越潜闯入屋子,发现屋中有五名监卒,地上躺着两名受伤的族人,彭震与其余三名族人正在对战监卒,明显处于下风。
那五名监卒忽然见到一大群人闯进来,大部分还是刑徒,顿时慌了阵脚,连忙开后门想逃跑。
哪还有逃跑的机会,愤怒的刑徒朝他们身上扔石头,挥木棍,把监卒打得抱头鼠窜。
战斗结束。
还活着的监卒全都被夺走武器,剥光衣服,他们无不是鼻青脸肿,神情恐慌。
彭震请示越潜:波那,怎么处置他们?
越潜道:关起来。
刑徒们欢天喜地,将监卒赶进又脏又臭的囚室里,锁上厚重的木门,也让他们尝尝被禁锢,失去自由的滋味。
明日,来采石场运石头的人,会发现被关押的监卒,还会发现采石场的刑徒全都跑了。
越潜询问采石场的老刑徒,才知道这座采石场规模不小,平时刑徒六七十人,监卒也有二十多人。前天,一部分监卒和刑徒被抽调去泽西渡口,那里正在扩建兵营。
采石场采得的石材,也都运往泽西渡口。
那日被融兵从鬼木坡带走的十三人,有七人被安置在采石场,还有六人运输石材前往泽西渡口,被留在那边修筑工事。
越潜连夜离开采石场,他身边跟随者众多,被解救的刑徒纷纷加入,队伍壮大。
采石场之战,越潜的队伍中有两人负伤,无一人死亡。在采石场缴获青铜兵器三十余件,甲胄二十余副,增加人口四十三人(都是采石场的刑徒)。
回到梦泽屯,越潜换掉身上脏污的衣服,洗去手脸上的血迹,他注视自己映在水中的脸,这张脸上无喜无悲。
屋外的广场,族人聚集在篝火旁,唱着古老的云越歌谣,他们那么欢喜,那么无忧。
越潜捧水洗脸,在闭眼时脑中闪过他执剑刺杀监卒的画面,便是那时,血液飞溅在他的脸庞。
越潜并不喜欢血腥与暴力,但已经没有选择。
三天后,越潜带领一支全副武装的二十人小队,乘坐三条小船,走水路接近泽西渡口。
他们趁夜色潜入泽西渡口旁的融兵驻地,打开关押刑徒的囚房大门,释放刑徒。
五十余名刑徒,都戴着脚镣,行动不便,也很难不弄出声响。疏散刑徒时,两名巡逻的士兵正好路过,当场目击,巡逻兵一声大叫,融兵倾巢而出。
乌泱泱一群人从兵营里涌出,火把顿时映亮夜空。
地上躺着两名巡逻兵,他们已经气绝身亡,越潜拭去短剑上的血迹,对身边的彭震说道:你带刑徒离开。
没有服从命令,彭震从腰间拔出一柄佩剑,对身后的人喊道:樊春,阿昌,你们带刑徒上船!
不只彭震,和越潜一同留下断后的人有十二人,其余人则护送刑徒离去。
第一批赶到码头的融兵,约莫十人,他们到来时,刑徒已经全部登船,正在拼命划桨,将船驶离码头。
越潜和队友对融兵发起激烈进攻,他们在短时间内击败第一批融兵,刚喘口气,眼瞅着第二批融兵也已经逼近码头。
只见火把下无数人头攒动,算不清前来追捕的融兵有多少人。队伍中有名青壮心惊胆战,问道:波那,现在怎么办?
码头上有条融兵的大船,码头左边有一片林地,他们有两条路可选,一是登船逃走;二是往林地里逃。
越潜道:上船。
他的声音很冷静,丝毫不慌乱,很好稳住同伴的情绪。
众人爬上大船,争分夺秒,有的人收船锚,有的人放下船帆,有的人掌舵,大船不像小船,拿把船桨就能出发,需要做出行准备。
越潜挥剑斩断登船的绳梯,他刚抬起头,一支箭正好从他耳边飞过,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一阵箭雨过后,还未完全张开的船帆已经被箭雨扎成刺猬,甲板上的众人四散躲避,眼看融兵开始攀爬船身,掌舵的彭震用力调转船头,只想赶紧离开渡口。
越潜与同在甲板上的队友挥剑阻挡爬船的融兵,融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船包围,不少融兵攀附在船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