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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璃也下了来,砰地将车门关上,出租车慢慢倒退,前灯闪耀缓缓扫过路口,正好照亮了别墅门口的保卫室。
  然后棠明就发现,那里站着个人。
  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江初月?!棠明立刻走过去,你在这儿干什么?
  江初月的脸被车灯照着,更显苍白,他额头上有一层薄汗,像是从什么地方跑来的。
  棠明眼睛眯起,冲过去拉上他的胳膊,脸色一瞬间黑了,有人欺负你了?你躲过来的?这他妈的,谁居然敢
  不是。江初月打断他,你想多了。
  棠明还是担心:那你这大晚上的
  我给你送书来的。江初月神情严肃,大义凌然,正色道:我想了想,以你现在的学习进度,说不定谭老师会把你踢出尖子班,我实在放心不下,去给你挑了一套练习。
  这会儿棠明才注意到他手上提着一袋子书,红色的封面在保安室透出来的灯下反射着神圣的学术光芒,庄严肃穆。
  想起今天自己买的那几本资料书
  草。
  他这是要淹死在知识的茫茫大海里啊。
  棠明僵硬道:您挂心了。
  江初月不是说不搞题海战术的嘛!?
  裂开了。
  江初月拍拍他的肩,偏头看了看张璃,你们还要做什么?都快十一点了,还玩?不高考了?
  这语气要不是他细皮嫩肉的,棠明真怀疑眼前站着的是年级主任孙狮王的私生子简直一脉相承啊!
  是我想去棠明家里看看电脑设备。张璃走过来解释。
  学长还有时间玩游戏?江初月对着张璃,语气立刻冷了一个度,你成绩好,还是不要带坏棠明了,他还要冲进前两百,没空玩。
  棠明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心里叹道,他还不知道江初月有这一面呢,神色淡漠疏离,嘴上半点不饶人。
  张璃看上去挺无奈的。
  也是,在江初月说这番话前,混子棠明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被高三年级第一带坏的一天
  今天确实太晚了。看江初月一脸绝对不让他踏进小区半步的样子,张璃只得朝棠明摆摆手,我要不就先回去,你好好学习。
  行。棠明点点头,江初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本来也没了继续和张璃纠缠的兴致,甚至想赶紧让张璃回去,这儿离你家远吧?我叫司机来送你。
  说着就去拨周叔的号码。
  等到跟周叔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挂了电话后,才发现张璃表情倒有些古怪,你知道我家住哪儿?
  十七岁的棠明不知道,二十七岁的棠明知道。
  棠明:我猜的。
  他面上脸不红心不跳,手却下意识地搭上江初月的肩膀,右手手指在他衣领处搓动两下。
  就像他喜欢抚弄江初月送他的那对耳钉一样,江初月的一切都容易让他安心。
  那你猜得挺准的。张璃又轻轻地笑,这茬算是揭过了。他把买来的资料书递给棠明,喏,你的书,好好学习冲进前两百。
  哎。棠明有些崩溃地应下,他左手接过书袋子提了提,再看看江初月手上那一摞,觉得这几斤纸怕是能把自己逼得英年早逝。
  晚风习习吹过,天气转凉了点,空气中草木清新,隐隐有下雨前的味道。
  哎!那几个小伙子,要不要进来坐啊!保安打开了室门,朝他们喊:你们是等人吗?
  对,是等人。棠明回答,司机马上到,谢了!
  他抬手朝保安招了招,本来想过去套个近乎,但看江初月一脸姓张名璃的人莫挨老子的表情,还是觉得自己待在这里比较好。
  虽然他留在两人中间也没用,另外两个人谁都不开口,话术小能手棠明也没法带动气氛,空气中只有风声,颇为尴尬。
  好在周叔来得很快,没几分钟就到了。
  周叔!棠明招招手,等周叔把车在他们旁边停稳,靠着车窗说:这是我培训班的同学,麻烦您送他回去了。
  好咧,让他给我说地址就行哎,你好。张璃自觉上车给周叔问了声好,周叔回他。
  行,那就这么着。棠明拍拍车顶,周叔路上小心啊,我看这天儿要下雨。
  周叔却没动,他犹豫了一会儿,朝江初月的方向抬抬下巴才开口:明仔,小江不上车?
  一经提醒,棠明才想起来江初月也不住这儿啊!
  可他刚刚心里却一点也没想起来要把人送回去主要是,这人这么晚了一个人单独来找自己,要说就为了送套书
  棠明怎么觉得怎么想怎么不信呢?
  他不回去了。棠明看都没往后看一眼,擅自给当事人做了决定,今晚江初月在我们这儿睡,您路上小心。
  又勾头朝后看,张璃,到家了说一声。
  张璃点点头。
  行,那我走了,天黑,你们回去也小心。周叔发动汽车,脸上莫名带着欣慰的笑,招招手走了。
  目送车身渐渐远去,棠明才回过头来,手又伸到人脖子上勾着了,说说,到底来干嘛的?
  棠明稍微低头,气息都拂过江初月的额头。
  江初月面无表情,强行镇定:听说,我今天要在你家留宿?
  呵。棠明轻笑一声,小伙话题转移得还真快,那可不是?今晚我们得决战到天亮啊,不然怎么对得起你手里的书?
  他顺手接过江初月手上的袋子,勾着人往小区里走,还是有点不放心,不依不饶地问:哎,真没挨欺负?有人打你主意你得跟哥哥说,听见没?今晚来真是送书?
  就是送书。江初月心想总不能说我今天跟了你一路,听见你要和张璃要回家才把外套帽子都扔了来匆匆阻止的吧,他被问得狠了,干脆两手堵住耳朵。
  嘿!棠明没想到江初月还能对他有这么抗拒的时候,伸手就要把他的手扳下来,怎么?这会儿嫌哥烦人了?不愿意听这些唠叨了?谁给你的胆子?
  我说了你又不听。江初月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比力气他根本不是棠明的对手,身后的人轻而易举地把他两只手按下去。
  从背后看,像是棠明在抱着他似的。
  但正在玩闹的两个少年浑然不觉这姿势有什么暧昧,只顾着跟对方喧闹。
  棠明家的小别墅距离小区门口有点远,路灯在道路左右两边分布均匀,他们行于其间,影子被拉得好长,交叠纠缠在一起。
  不远处蜿蜒而上是一片枫树林,清风穿梭于叶林细缝间,拐个弯又重新立于其上,飘散进一片黑夜天空。
  浓墨的夜色从地面铺向天空,要下雨的天地间只剩月亮突兀遥挂。
  棠明从江初月的神态中确定他并没有一点可能被人欺负后,搭着人肩膀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屋前。
  直到他刷了脸带人进了屋里,江初月才意识到一个问题,问他:
  棠明,我今晚睡哪儿?
  跟我挤一张床啊。棠明甚至觉得他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我们家没有客房你不知道?还是你想睡我爸他们那儿?
  江初月:那倒也不至于。
  第24章 共枕
  他们一路回了别墅里,一楼大厅的灯被关了,棠明顺手都给开开,屋子里瞬间亮堂起来。
  我去给你找身睡衣,你先洗澡。他指指楼上,又指指右手边,我房间的和一楼的洗漱间,你选一个用。
  想到现在要在棠明房里洗澡,江初月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有点不自在,我用一楼的吧。
  行,那我用楼上的。棠明边说边往上走,你今天是不是跑了步?头上都是汗,你先进去洗,我等会儿就把睡衣给你拿过来。
  说着似乎是怕江初月等急了,三步并两步,飞快地上楼,拖鞋在楼梯上踏得噔噔响。
  江初月今天为了追踪棠明,确实是累着了,刚刚在外头被风一吹,汗干了之后黏在身上,这会儿全身都是痒痒的,确实也很不舒服。
  他径直走向一楼大厅的洗浴间。
  棠明想着江初月,上了房间后拉开衣柜,快速找了套条纹丝质睡衣出来。
  这边动静吵到于时了,他踏着拖鞋过来靠着门,回来了?这么晚?
  嗯,出去看了个电影。棠明拿着睡衣往外走,今晚江初月来我们家住,你要是困了就先睡。
  倒也不至于就困了,但是江初月
  于时看着他哥风风火火冲下去的背影想,自从小学之后,江初月就没来他们家过过夜了吧?
  我先睡了。于时也不管他哥听没听到,自顾自地进了房间。
  噔噔噔
  江初月,衣服给你找来了。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没那么多讲究,随意敲了敲。江初月没锁门,棠明也直接就拧开了把手把衣服放进去。
  本来这对于两小无猜的竹马之间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但鬼使神差地,棠明打开门缝放衣服的时候下意识抬起眼皮瞟了一眼。
  他发誓,他真的什么心思都没带,但
  或许是棠明上楼找睡衣的动作太快,也或许是江初月进来之后首先研究了一下淋浴器的操作,总之他现在也没脱完衣服。
  棠明瞟的那一眼,江初月裤子完好,刚好在脱短袖。白色的短袖脱掉了四分之三,剩下的四分之一卡在他的左胳膊下,露出少年的背脊和右肩来。
  他正低头想把左胳膊从布料里挣脱出去,颈椎的骨头微微突起,蝴蝶骨和肩胛骨都很瘦,在冷白皮下像展翅欲飞的白蝶,显出少年人特有的骨骼硬质。
  江初月全身都白,从肩膀往下,一大片冷白色的肌肤顺着略凹进去的背部脊椎束进腰线,像个瓷娃娃,几乎要和他身上那件白色短袖融为一体。
  自棠明有关于江初月的记忆以来,他从未见过江初月的这样一幕,冷冽而清纯,坚硬又脆弱。
  只一眼,棠明便匆匆退出去,再也不敢多停留。
  因为他清楚地感知到,那一幕对自己的冲击力有多大。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不安地跳动,砰砰砰地瞎几把乱撞,呼吸一滞,脸上连带着脖颈都发烫。
  用了十年将脸皮磨得比城墙还厚的棠明,脸红了。
  这天儿实在太热了,棠明一边在心里给自己催眠,一边掀开领口用手掌扇风,他猛灌了一杯凉水,又跑到二楼去冲了个冷水澡,才觉得凉快下来。
  穿着短袖睡衣,走出浴室后往床上一躺,空调制造的冷气呼呼往房间里输送,棠明才觉得真正冷静,惬意得差点要睡过去。
  棠明?
  江初月洗了澡,在楼下吹了头发,这会儿穿着棠明那套丝质睡衣,敲敲门推了进来。
  嗯?棠明从昏昏欲睡中被叫醒,头上顶着根呆毛,声音有点哑:洗完了?
  嗯。棠明到底比江初月高了一个头左右,这身睡衣穿他身上拖着地,江初月就稍微卷了一下,露出白皙的脚踝和手腕。
  丝质睡衣在他身上又滑又顺,在灯下看着,人和天上的月亮一样清丽。
  那就别愣着了。棠明招招手,过来睡觉。
  江初月听话地过去坐上床,我把下面所有灯都关了,还注意了门窗,你放心吧。
  棠明闻言轻笑,半眯着眼睛朝人头上揉了一把,真乖。
  江初月看棠明真困了,爬到床的另一边,在床头柜上方找到房间照明连接的开关,帮他把房间的灯也给关了。
  整个房间突然陷入黑暗,江初月窸窸窣窣地缩进被子里,发现一半的被子被棠明压在了身下。
  他扯扯棠明的袖子,棠明,你压着被子了,起来盖着睡,不然要着凉。
  好。棠明强撑着睡意,起身下床,重新拱进被子里。
  天色已晚,他们今天又是烧烤又是看电影的,精力都被消耗完了,正是累得慌,谁也没想起要拿一床备用被子出来这儿事。
  于是两个少年同一张床,共一个枕。
  棠明睡觉不算老实,通常喜欢抱着点什么。他进了被子,江初月的体温传过来,温暖得让人眷恋。
  半睡半醒间,棠明下意识地朝那儿靠,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江初月从睡衣里露出来的一节手腕。
  他瞬间就清醒了。
  被窝被江初月暖着了,江初月自己却手脚微凉,和被子里的温度有些差异。
  棠明立刻想起这会儿两人之间毫无阻碍,只虚虚盖了一床被子。刚刚看见江初月换衣服的那一幕又浮现出来,棠明一时间手脚收敛许多,规规矩矩地撤回到自己身上。
  但跟他比起来,江初月更紧张。
  重生之前棠明就和他渐行渐远了,上辈子也是自从小学过后就再未一起睡过。他现在左边却传来棠明的阵阵体温,若有若无,像撩拨人的狐狸精吐出气息。
  太近了,近到一翻身就能进人怀里。
  江初月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极其不自然,手脚都贴平放直,手心紧张得出了一层薄汗,空调的冷气钻进被子里,冰冰凉凉的,丝毫睡不着。
  淅淅沥沥
  黑沉许久的天空终于下起雨来,不大,却足以让屋里的人听见哗啦声响,打破一室静谧。
  棠明的房间装饰简单,床的左边是一块全景落地窗,窗帘没合上,有月光洒进来。
  眼睛适应黑暗过后视线恢复,房间里也不再是全然漆黑一片,月光和路灯透进的光晕下,能模糊看清屋内摆设。
  江初月被雨声吸引,刚好他一偏头就能看见窗外,下意识地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