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晴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这门婚事,章明是肯定会发言的。就是不知道钟英娥夫妇要怎么跟儿子去解释了。
公孙佳道:“表姐大婚,礼物一定要丰厚。”
钟秀娥道:“还没定下来呢,你阿姨的意思,什么时候能凑个游园会或是诗会或是什么的,让你表姐再看一看。
“总要自己喜欢的,这日子才能过得下去。不然为了一个看不上的男人冒险生孩子,太亏了!”
公孙佳明白了,钟英娥这么大方,是因为生孩子生怕了。头胎生了个女儿,难得要命,但是还不行,还是没儿子,又生。算她运气好,第二胎生下了章明。可谁知道章明这家伙不按套路来,本来二胎应该比头胎容易的,他比他姐还难为人。钟英娥差点把自己的命扔在产床上,坐完月子她就开始给丈夫选妾,她自己是打死也不肯再生了。
她有钱有势,娘家婆家都厉害,还能调得动权柄,人还年轻,为了生孩子把自己弄死了,这大好的人生就享受不了了!
这是肯定不行的!
换了公孙佳,她也是不肯干的。
钟秀娥说漏了嘴,还怕女儿听了之后有不好的想法,不想公孙佳面不改色,她便以为女儿没有听明白,也就不再提了。
晚饭摆了上来,钟秀娥便说起皇帝做寿的事:“寿礼都备好了,今年也还是与往年一样。可惜了……”
“什么可惜?”
钟秀娥放下筷子,说:“你太婆做寿的时候,你说的那套话就很好,可惜已经用过啦。总不好对陛下说,别的都是陛下给的,只有回备寿礼的钱是你自己弄的。你还有别的词儿好用吗?”
公孙佳眨眨眼:“呃……没、没想过。”
钟秀娥捧起了碗:“算了,反正每年这个时候绞尽脑汁想词儿的人多得是,可也没什么用。他一向不是个只会听好话的人,他是会看你干了什么的。你还不用给他做些什么。”
“嗯。”
“阿姜不在,谁在你身边伺候?”
“她走前都安排好了,阿青和小夏。”
“小夏?阿姜带的那个小丫头?才十二?有点小了。配上阿青倒还好。今天忙了一天,早点休息。”
公孙佳乖巧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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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守夜的换了人,公孙佳这一夜睡得也还好,早上醒得比以往都早些。
吃完早饭,跟着阿姜去看李阿婆的小厮回来禀报:“李阿婆没了,阿姜姐姐需得在那里多住几天,将丧事忙完。”
公孙佳就命人再给阿姜送了一袋钱:“给阿姜拿去,告诉她,不要节省。”
“是。”
又过了三天,阿姜就回来了。她从后门进门,先去佛堂去拜了拜,再回房换了身衣服,然后才到公孙佳面前汇报。
“已经埋了,头七的时候我再去一趟就得。墓地也选好了,与我阿娘她们在一处。选了一副好棺木,请了个先生写的悼文,碑也刻了。钱没有用完,花了十贯不到,剩下的已交回账上了。”
公孙佳对这些人办一场葬事要花多少钱也没个概念,问道:“十贯算多算少?”
“算不错的了,”阿姜给公孙佳讲了一点外面的物价知识,“棺木差不多两寸厚了,是她生前自己攒下的。还有寿衣,也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寿衣的料子是咱们夫人前些年给的,这一项她省了几贯钱。石碑、石头墓志,发送的队伍也有,超度的道场也有。”
公孙佳想了一下说:“有些简陋。”
“算不错的了,”阿姜又重复了一句,“搁外头多少老人死的时候棺材板都是木头片拼的,漏缝透光的,也没什么正经的老衣,能穿件平日里没有补丁的衣裳下葬就不错了。孝子办场体面的白事,能把家底都掏干了。一家子老小都要吃喝,都孝敬死人了,活人怎么办呢?”
公孙佳道:“怪不得史书中记载的孝行,要为人帮佣数年、十数年,才能将父母好好安葬。”
阿姜翻了个白眼:“穷讲究!”
“白事上,都有谁去了?”
阿姜道:“人还不少,咱们出了钱,他们也就不在意出点力。张翁翁在,还有李阿婆生前处得好的几个阿婆,又有在皇庄上当差的左大、余三几个。对了,宫里又出来两个老尚宫,有小黄门陪着。”
公孙佳点点头,又问:“像这样的人,还有多少呢?”
阿姜怔了一怔:“啊?李阿婆这样的人?我也不大清楚了。老人总是一年比一年少,过得也……唉,上了年纪的人要是跌倒了,就很难再爬起来了。张翁翁过得也不大好,昨天还对我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要走了。”
公孙佳想了一下,说:“头七的时候你再去一趟,看看有多少这样的人,给我一个数。”
阿姜道:“您要接济他们?这老话说的好,救急不救穷。我也见不得他们过得苦,可是呀,有些人呢也不是一开始就苦的。还有一些人有儿有孙的,也都苦,咱们也管不了这许多。烈侯在世的时候,就从没有说过要将他们一管到底的,各人看各人的命,遇到了急事,咱们拉一把。平常的日子,还是不要那么好心的好。”
见公孙佳不说话,阿姜又说:“这升米恩、斗米仇,可不是胡说的。您如今掌着这么大一个家,万事都要小心。”
公孙佳眨眨眼:“我没要养着他们。”
“啊?”
公孙佳只是有一个不太完善的想法,她就是想,出钱在外面建个庙,置几亩庙产。这一批以前照顾的人,既然公孙昂开了例,人又都老得差不多了,她就想把这件事给理顺了。公孙昂在的时候,随时有突发事件随时支钱出去把人给埋了,是因为家里不在乎。现在她得把规矩给立好了。庙产的出息就用来办这件埋人的事儿。如果遇到“故人”有难,需要银钱救急,也从这里支取。岂不比从家里支钱要好?
她还有另一个主意:“他们愿意也给老熟人些照应的,也可以舍点田地,就附在名下。宫里不还有两个老尚宫也是旧人么?她们要是外头没了家人,又或者想留个后路,也可以来。以后出了宫,还可以到庙里居住。”
阿姜喜道:“这个法子好!既是您的恩典,又将这件事从府里剥了出来。只不过要选个管事。”她并非完全不考虑这些老人的生存状况,只因首要考虑的是公孙佳的利益而已。公孙佳既有这么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她是一万个愿意的。
公孙佳道:“还管什么事呀?就那个张翁翁,又或者谁,让他们掌个事呗。咱们再派几个人去打个下手。再招几个僧尼。”
阿姜道:“好!头七一天怕是忙不完这个,我……”
“你现在就去也行。以后府里事多了,顾不上这个,岂不伤了老人的心?”
“是!我这就去。”
阿姜一走,公孙佳就召来了单良与荣校尉,将这个事说了:“等庙建好了,阿荣选几个机灵点儿的人过去,帮着张翁翁。若是宫中有老人为了生计发愁,哪怕不是咱们认识的老人,也可以收留。对了,故去的太后娘娘,她的旧人可还能寻得到?有贫苦的,也可请过去安置。总不至于饿死。”
荣校尉会意:“是。”
单良也奸诈地说:“妙!”
这就等于开了个自给自足的养老院,并且是有保障的,必能吸引不少人。能沦落到住在这里的,混得不太如意,本领可能也不太好,但是他们本身就是一身巨大的关系网中的一部分,有的时候或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即使全是混吃等死的废物,养着他们也能显出公孙家的宽厚仁慈不忘本。盖个庙,又置了庙产,就又是一处产业,它也不亏!
单良道:“方保那里的房子建得差不多了,人手也渐渐闲了下来,正可用来建这个庙。”
公孙佳道:“不是还有一处在建的吗?”
单良道:“另两处工程都完工了,就剩这一处,也已经开工了,还能做多久?得给方保找点事情做,省得他又到处抠钱惹麻烦。”
说得公孙佳一笑:“好。”
将这件任务又安排了下去。公孙佳道:“我可以闲到陛下做寿啦。”
单良道:“您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事?”
“嗯?”
“您的生日也快到了。”
公孙佳道:“那不是下个月的事儿吗?”
单良道:“今时不同往日,也该准备起来了。”以往只有公孙昂的生日他会参与准备,公孙佳的生日?那是钟秀娥该操心的事儿。现在不一样了,公孙佳不是家里的小娘子,而是正式的当家人。家主的生日,必是一个家族极重要的事,也是个很重要的社交活动。
公孙佳请教单良:“那该怎么做呢?我……年纪尚幼,又是女子,恐怕,不是很好处置吧?”
单良道:“这生日您得在自家做,场面也不能太小,要连开几天宴,家将家仆必得来贺。正日子是亲朋好友,还有烈侯的旧部与旧日同僚,都要给他们下帖子。看看谁来谁不来!”
“嗯?”
“怎么有事儿想请您往宫里递话的时候就自己来了,过个生日就打发他们老婆子来?美得他们!”单良索性将话说开了,“得给他们划个道道出来,想白使唤您,没门儿!得将您端端正正当成家主来供奉才行。”
这也是单良近来比较恼火的一点,仿佛家主变成了公孙佳,全府都降格了一样。单良往日缺德纵横惯了,现在很不习惯。
“会不会太急迫了些?”
单良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哪怕蜇伏着,也得让人知道您还在。”
公孙佳道:“官客堂客,分开两天请。”
单良想了一下:“也行。”公孙佳就只有自己个儿一个,她家里她当家做主的,别人家里可不是这样。如果公孙佳在前面见容逸,容瑜来了,难道让钟秀娥陪着?它也不搭呀。
“不能有鼓乐,又不好有歌舞,也是无趣的。”
单良道:“那就演武,比骑射!看看他们手上的功夫都忘了没有!再说了,万一弄一个吴选那样的来,惹出什么麻烦,岂不是要闹笑话了?不如投壶、射箭好,那还是古礼呢。再出些彩头,也就够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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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与单良议定了自己生日的章程,又准备着皇帝的寿宴。万没想到,寿宴还没开,荣校尉先递了一个消息来:“吴宫人病愈,广安王携妾游园。”
“啥?”公孙佳都惊呆了,这是真不打算给王妃脸了吗?
倒也不是说郡王不可以这样做,放在广安王的身上,它就比较违和。那是一个忒能装正经的人,这种事简直不敢想象。
荣校尉道:“王卫的园子,昨天才去的,好些人都去了,安国公、钟家八郎等都有。纪炳辉的长孙纪咏也去了。”
“王妃还没回宫?”
“还‘病’着。”
“小一个月了。”
“是。”
“大哥没来说,可见不是很要紧。”
荣校尉道:“反常,我会加派人手的。”
公孙佳道:“也好,提前有个说话,别像上一次,不明不白就被借了大夫。”
此时公孙佳并不知道,“借大夫”还是轻的。两日后,荣校尉冷着一张脸奔了过来:“吴宫人与吴选在宴会上相遇了!”
公孙佳:……这是有人弄鬼了吧?动手的是太坏还是太蠢?
第65章 无心
即使是荣校尉, 也不能将京城中的每一件事都摸个清楚,尤其是发生在他注意不到的角落里的阴暗人心。道理虽是这样,这么一件严重的事情发生自己却事先没有一点察觉,这让荣校尉非常不痛快。
公孙佳没有想那么多, 她早就习惯了别人不对她说事情, 以及自己有些话需要反复去强调这个事实。出言安慰荣校尉:“吴宫人不是什么大事。”
荣校尉难道抱怨了一句:“那也不行,广安王身边的事情, 都很要紧。”身为一个在公孙昂身边执掌情报的人, 荣校尉很明白一件事, 纪氏翻身的赌注押在了章昺的身上。纪氏又与钟氏不大对付,而钟氏是公孙家的最佳盟友。所以, 章昺的事情很重要。
公孙佳道:“至少我们知道, 广安王身边不太平。”
“不知其因,只看结果是没有用的, ”荣校尉说,“有的时候,看着结果倒推原因, 往往谬以千里。”
公孙佳道:“那就不猜了, 会有人告诉我的。”
荣校尉心道,延福郡主。可是也不能凡事都靠延福郡主吧?突然间,他动了半步, 说:“计进才!我去问问计进才那里有什么事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