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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的话,言喻听去了多少。
  言喻你,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言喻昂一声,踩着凳子坐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晃荡着小腿。
  他眼角耷拉着,亮晶晶的,勾着嘴角笑,露出两颗好看的小虎牙,冲他们晃着印着两张照片的申请表,我?我也来偷申请表啊!
  那照片上的,可不就是他们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不会饿死的,相信我。
  第5章 挑事
  贺慈问过薛雅,言喻应该是来了这边的行政楼,他便跟着来了。没想过措辞,没想着自己到底来干什么,只是陆宣太吵,他就来了。
  老蒋的办公室在三楼,空荡荡的,多的老师应该是去上课了,只有老蒋一个人。
  老蒋骂骂咧咧地批着语文卷子,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一口绿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瞥眼就看见门口的贺慈,那股子怨气荡然无存。
  诶呦!老蒋一拍大腿,招呼他过来坐,贺慈啊,最近感觉怎么样?
  贺慈家里的那些事,他一直知道,他不希望这孩子因为这些事产生什么心理负担,才特意让他做了班长,希望他能和大家多交流交流。
  结果这一半年的情况综合看下来,贺慈就算是做了班长,也还是忘不了他父亲的事,这里的学生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比以前好多少。
  贺慈嗯一声,没坐,站在老蒋跟前,想起陆宣觉得他嗯一声很敷衍,又说,挺好。
  老蒋也不说话,笑眯眯看着他,言喻既然没来,那他的事就麻烦你说给他吧。
  他来了。
  话音里拒绝的语气格外明显。
  老蒋知道贺慈最怕麻烦,而且贺慈比起三年前,更加沉默了。
  他见过贺慈四年前在京大的答辩直播,那时候的贺慈年纪虽小,但是面对着京大的各色大神,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丝毫不怯场,连眉眼之间都是悦不尽地风光。
  老蒋拿着他那把老蒲扇,老神在在地在贺慈肩头拍了拍,从一后沓卷子里挑出言喻的卷子,指着最后的作文给他看。
  言喻这小孩挺好玩的,我觉得,你俩应该聊得来。
  贺慈垂眸。
  I'm the Savior.
  我是救世主。
  言喻很是嚣张,不仅在语文卷子上用英语做题目,甚至醒目地占了三行,整篇作文只写了这么一句话。
  言喻的妈妈今天给我打了电话,老蒋扶了把老花镜,用唾沫捻了捻指尖,翻到下一个学生的试卷,叉叉画的停不下来,她说,以后关于言喻的生活费,教育费用他不会再出一分钱,仅仅是因为他们觉得,言喻不值得他们浪费这么多资源。
  老蒋声音淡淡,贺慈却能听到他心里的愤怒。
  果不其然,下一秒老蒋就气的拍着桌子,妈的,一年能赚几千万,听说今年还准备在国外上市,养个儿子怎么了!哦,对了,你多关注关注言喻,他这两天要是没钱了,你记得转告我。
  贺慈没有回应。
  他记得,昨天言喻说他家破产了。
  听老蒋这么说,言喻不是破产,而是家里人不要他了,而他大概率还不知道这件事,只以为是家里公司出了问题。
  贺慈,老蒋抬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尽显岁月沧桑,知道我为什么觉得你们合得来么?
  贺慈漆黑的眸子里依旧没有变化,直到他听见老蒋说,
  你们是好孩子,你们没有做错事,不该被抛弃。
  **
  贺慈有些恍惚,他很少有这种情绪了。
  最遥远的一次是在三年前,他看着那个男人被铐上手铐,带上警车,然后又看着女人指桑骂槐地收拾着家里的家产,把咿呀学语的小姑娘丢给他。
  最后眼见着那张黄色的冰冷的封条贴在别墅的大门上。
  即使换了城市生活,那些事情也如影随形一般,他无法摆脱。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言喻这件事,或者更糟糕地想,他不但不擅长安慰人,反而会把事情隐藏下来,像他骗贺妗一样。
  所以贺妗直到今天,也不知道,亲手把她的爸爸送进监狱的人,会是她的哥哥。
  一楼尽头的动静有些大。
  言喻嚣张的声音从那里传过来。
  透过那条门缝,他看见言喻嚣张地坐在桌子上,手里拿着两张申请表,正专心致志地把申请表上那两张照片抠下来。
  你们用的什么胶粘的啊?言喻气馁,抬头,随意地把纸丢在地上,无奈吐一口气出来,语气还有些软乎,怪黏的,是你们的脸皮吗?
  啊,你是叫李少杰吧,贺慈的奖学金申请表是老蒋交的哦,他嘿嘿一笑,贺慈又聪明又能干,怎么样都不会缺钱的,可你们用这样下三滥的招数,就不对了呦。
  是老蒋交的又怎么样,只要你不说出去,谁知道是我们干的?被叫做李少杰的男生,听到言喻这么说,丝毫不见慌张,冷哼一声,引诱他似的,言喻,你们家不是也破产了吗,你不是着急还债吗?你跟我们合作,我们的奖学金分你一半!
  多钱呢?言喻撑着下巴问他。
  他三千,我三千,一半都给你!李少杰见他上钩了,忍不住抛出更大的诱饵,而且以后的贫困申请我们也会帮你投票!
  言喻昂一声。
  李少杰见他这样子,忍不住勾起嘴角,富二代又怎么了,还不照样任他摆布?
  可是贺慈打人很痛欸。
  言喻从桌子上跳下来,踩在他们两个人的申请表上,龇着两颗亮白的小虎牙,要是奖学金名单里没有贺慈,两位可以试试我的拳头大不大哦?
  言喻美哉美哉地出了门,早就把找老蒋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贺慈站在楼梯的角落里,看着言喻一蹦一跳地哼着小曲儿出了行政楼。
  那小模样,怪得意。
  目光下移几寸,落在言喻那比馒头还小的拳头上,没了声。
  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狠狠摔了开来。
  一个破产的富二代能把我们怎么样?在我面前嚣张,没破产我不能把他怎么样,现在破产了,他可以试试谁的拳头更大!
  李少杰气势汹汹地从里面出来,忽然觉得周身一凉,脚步一顿,目光缓缓落在角落里的一道身影上,骤然噤了声。
  贺慈面无表情,只是微微挑眉,吓得李少杰猛退半步。
  眸中的漆黑李少杰看不太懂,但有一点他是知道的,言喻既然能在门外听到,贺慈,一定也能。
  聪明如贺慈,只要听那么两三句,就能知道他在干什么。
  李少杰不敢多想,半年前附中那几个被贺慈打到骨折进医院,这事他可不敢忘。也是,连自己爹都能送进去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儿,他生怕贺慈发怒,赶紧一路小跑离开。
  李少杰越跑越觉得自己狼狈,心里对言喻的恨意又多了些,如果不是言喻,他早就办完事了,怎么会被贺慈发现!
  **
  周末的时候,言喻找的兼职终于有了回复。
  他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昨天找兼职的H先生,于今天早上五点给了他回复。
  是的,不止有回复,还有两个来自H先生的未接来电。
  言喻深吸一口气,依旧记得当时扣下手机铃声的愤怒,突兀的手机铃声在房间里响起的时候,他差点享年十七岁。
  如果不是因为H先生给的待遇是他能找到的所有兼职里面最高的,言喻发誓,他哪怕今天晚上不睡觉,也要在凌晨两点半给H先生打电话唱个午夜凶铃。
  【H:您的情况我大致了解,如果您是位女士的话更好。】
  如果您是位女士...
  言喻心头一哽,隐隐感觉到拳头硬了,这他奶奶的哪里是做兼职,这是做他啊。
  还未深入职场,便已知其中险恶。
  士可杀不可辱,身为男人,怎可为了几斗米折腰!
  言喻狠狠在床上锤了一拳,压下身为男人的愤懑不平,指尖飞快地点着屏幕,大有把屏幕戳穿之势。
  【浪里小白鱼:是的,您猜的真准呢,我是位女士,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面谈呢。[微笑]】
  完毕,丢了手机,痛苦地趴在枕头上,悲痛地嗷呜不止。
  做人难,做男人更难。
  第6章 默字
  言喻的动作很快,打定主意搬家的时候,几乎把家里所有用不到的东西,像稍微大点儿的家具什么的,全部挂在了闲鱼上。
  原主在生活上一点也不亏待自个儿,用的东西也算得上小资,贬值肯定是有的,但零零散散地也卖了快小两万,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言喻一来连那爹妈也没见过,二来那便宜爹妈摆明了是不打算跟他联系,他对这家能有什么留恋,给人打咸鱼包邮递过去的时候,丝毫不拖泥带水。
  接下来,就该去申请住宿了。
  名藤的宿舍条件不错,高一四人间,高二高三两人间,而且住宿费一年才一千二百块,又不交水电费,这么算下来,真的是很划算。
  言喻坐在教室里,一天眼睛都没离开过手机。
  原主的东西很多都是绝版,联系他的人络绎不绝,言喻卖的不亦乐乎。
  哪管台上的老蒋口若悬河,讲的激情四射,唾沫溅得到处都是。
  下面,老蒋敲了敲桌子,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我找两个人啊,上来默字。
  话落,老蒋眯着眼,在教室里看了一圈。
  倒数第二排的过道两侧,贺慈脊背微屈,低头蹙眉,在纸上誊写着东西,眉眼间透着认真。他记忆的方式很简单,看一遍或者写一遍就能记住。
  不想听课或是不想说话的时候,他就会誊写,机械性的动作不需要任何思考,这时候,他会比平时轻松很多。
  过道对面的言喻眼前挡着的书比他的脑袋还要高,偷偷摸摸地躲在书后面,偶尔还偷偷笑两声。
  贺慈,你上来。老蒋盯着下面自以为掩护打的超级严实的言喻,气的捋了捋下巴上长长的胡子,言喻,你乐呵什么呢,说出来,让大家都乐呵乐呵?
  忽然被call的言喻,茫然抬头,暗地里使劲踹了把宋默的凳子。
  宋默被他一脚差点送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老蒋问你笑屁!
  言喻:...
  言喻攥紧手机,偷摸一滑,藏进校服的袖口里,然后又随便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在众人面前晃了一招。
  话还没说出口呢,人就先哽咽起来了。
  我,我在读我家里来的信,太高兴了,您别见外。言喻红着眼,说到哽咽处,背过大家偷偷抹了把眼泪,我家破产的事情我妈在信里交代清楚了,她让我别管家里的事...好好学习。
  老蒋听着这话,和底下的贺慈对视一眼,胡子都气的翘起来了。
  听听,有这么当妈的吗,就这么害怕言喻分他们家的臭钱?
  你妈这么跟你说的?!
  言喻沉默半晌,终于忍不住点点头,冲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我,我知道我家破产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照顾我,说话做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我,生怕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在这里,先给大家说声谢谢...
  这话说的实在戳心窝,还没说完,班里已经有女生偷偷抹了把眼泪,陆宣一边听一边摇头感叹,言喻这小子有心了啊。
  言喻,你说什么呢,我们一个班的,不照顾你谁照顾?
  其他女生也跟着附和。
  或许是没想到自己刻意卖惨,会引起大家的共鸣。
  言喻心头一暖,心道这辈子老天对他还真不错,运气好像不差。
  他抬头,这才看清说话的是个女孩子,模样怪清秀的一个姑娘。
  言喻看了半晌,才隐约想起来,这人叫赵轻轻,是他们班的语文课代表。
  那本书里李少杰喜欢的人好像就叫赵轻轻,想尽一切办法,把赵轻轻追到了手,后来却又因为自己获得了保送京大的名额,瞬间又觉得赵轻轻配不上自己,在高考临近期提了分手,导致赵轻轻高考失利,连自己平常成绩的一半也没有发挥出来。
  谢谢你,赵轻轻,也谢谢大家所有人。言喻冲她抿抿唇,然后目光直视台上的老蒋,语气轻飘飘的,躲得过非典,抗得过地震,不就是破个产,能难死谁呢,远没到活不下去的地步。
  言喻冷哼一声,父债子还,不是天经地义么?
  那便宜爹妈不要他,他又不是养不了自己,不就一天三顿饭么,能饿死是怎么样?
  贺慈微微侧眸,听着他最后那句话,看着言喻的眼里只有可怜。
  说得好!
  老蒋带头鼓掌,目光落在边上的贺慈身上,果不其然在他脸上瞧见了讽刺的神色,微微叹了一口气。
  言喻同学的觉悟可以说是非常之高啊,老蒋冲他和贺慈招招手,来,上来,让老师看看你在默字上的觉悟。
  言喻一愣,默字,默啥字?
  言喻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贺慈已经迈腿走到了讲台上,默不作声地接过粉笔。
  他任命地跟着走上去,站在贺慈边上,整个恨不得黏在贺慈身上。
  老蒋吭一声,拿起课本,离得有点近啊。
  嗷。
  言喻默默往边上挪了一个指头盖的位置,又悄咪咪探了个脑袋上来,悄悄道:慈哥,你可别跑啊,我没你不行的。
  言喻身上独有的清香,淡的几乎闻不到,像是春日里的雏菊,既不浓烈也不招人,却总能让人觉得舒适。
  贺慈闻着这香,下意识看了眼身边一脸殷切期盼的少年,眼睫轻微颤着,生怕他不答应似的。
  你应该听课。
  言喻嘴角抽了抽,软乎乎嗯了一声,带着些困倦,我好惨啊,忙着看家书,没来得及听课欸慈哥,你就可怜可怜孩子,行呗?
  贺慈没说话,沉默地看着一片空白的黑板。
  言喻眨眨眼,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老蒋见他们两个人嘀咕完了,这才扶了把眼镜,默字范围《烛之武退秦师》啊,有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