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伯闻言失笑:“净释,不必太紧张了,历代佛子哪里有破不开灵璧的,你太多虑了。”
佛子似乎是笑了一下:“是我想多了。”
听到这里,年朝夕心中隐隐泛起了不妙的预感。
然而没等她继续在听,雁危行突然揽住了她,悄无声息的将她带出了讲经殿。
出了讲经殿,一直走了很远,他这才将她放下,解释道:“再听下去他们就会有所察觉了。”
年朝夕疑惑道:“你听这个做什么。”
雁危行轻笑了一下:“等到接灵礼那日你就明白了。”
年朝夕眯着眼睛看着他。
雁道君在她面前总是有很多秘密,但是有一点她可以笃定,那就是他绝对不会骗她。
于是她直接问:“雁危行,这几日护着我神魂的,是不是你。”
雁危行脸上略过了一丝肉眼可见的慌乱。
但他从不骗她。
于是他承认道:“是。”
年朝夕闻言眼前一亮。
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雁危行,我现在有一个比较危险的计划,只要成功我就再也不必被人威胁神魂,你必须要配合我……”
第70章
接灵礼前一夜,天公不作美一般,白日里还万里无云,刚入夜便下起了暴雨。
佛宗里负责布置观礼会场的僧人看着天上又急又快的雨,心里发愁。
他忧虑道:“白天还晴的好好的,现在突然下雨,天亮之前还不知道能不能停,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观礼产生什么影响。”
一旁的僧人闻言笑道:“这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事情了,落雨也好,打雷也好,就算到时候雨停不了,也自有上面的大人物们解决,我们啊,只要管好会场不出问题就好了。”
“更何况啊……”那僧人笑了笑,十分信赖的模样:“还有佛子在呢,不过是下个雨,能出什么岔子。”
话虽这么说,但负责接灵礼的僧人忧虑不减。
他修佛,但学的更多的是命数一脉。
今夜无星无月,似乎连天机也被遮掩了,莫名让人心中不安。
那股不安的感觉如这雨滴一般落下。
他抬头看着雾蒙蒙看不清的天空,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叹息道:“话虽如此,但……接灵礼前不见晴日,是为不祥啊……”
他身旁的僧人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瞅着他们一时半会儿没事干,忍不住八卦道:“话说,咱们那位小长老不是据说和佛子是亲兄弟吗?这段时间佛子忙的连讲经殿都顾不得去了,怎么反而没见小长老露面?难不成还真如传言所说,他们兄弟交恶?”
负责接灵礼的僧人立刻斥道:“这能是你议论的?小心犯了口业!”
那僧人悻悻然闭嘴,然而却在心里笃定了那个传闻。
小长老和佛子必然不合。
而此时此刻,被人议论的小长老正将一根红线绑在年朝夕手上。
烛火的微光之下,那红线闪着微微的光,若隐若现的近乎没有实体,一头正被他绑在年朝夕手上,另一头系在雁危行腕间。
净妄边系边评价道:“我感觉自己现在正兼职月老。”
年朝夕心里原本还有些紧张,闻言差点儿绷不住,忍不住说:“你活到现在没被打死真的能算你命大。”
净妄笑眯眯道:“多谢多谢。”
话音刚落下,魇儿从背后直接敲他的头,阴森森地说:“你好歹是个和尚,嘴上有个把门的吧。”
净妄嘿嘿一笑,将红线在年朝夕手上系上了一个复杂的结,道:“好了。”
他僧袍微微一挥,红线四周复杂的符文闪过,他眯着眼睛看了片刻,道:“如果你给我的那个符文是对的,那眼下我的这个就没有画错,不过小城主,这符文我们都是第一次用,你确定要冒这么大的险吗?”
年朝夕抬头环视了一眼。
魇儿忧虑的看着她,净妄神情难得严肃,只有雁危行,面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年朝夕便问:“雁道君,你怕吗?”
雁危行没说怕,也没说不怕,只道:“我会把你带回来。”
年朝夕笑了笑:“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原本犹豫的眉眼渐渐笃定,理智道:“这阵法是父亲留在战神图谱里的,红线绑定神魂,阵法符文不灭,红线就不会断,只要这红线还在,我神魂飘荡到天涯海角你们都能找到我。”
她顿了顿,神情更加笃定:“战神图谱是父亲留给我的,父亲不会给我留下错误的东西,我信父亲,所以也信这阵法,我信雁道君,所以也信他一定会追着红线把我给找回来。”
她看着净妄,问:“法师,符文不灭,红线便不断,你守着符文,那么便由你来告诉我,我能不能信你?”
净妄看了她片刻,突然哈哈大笑道:“有小城主这句话,今日哪怕是天崩地裂,佛爷我也不会让这符文灭一下,只要佛爷不死,小城主你就尽管放心大胆的浪。”
年朝夕抿唇笑了一下。
随即她又看向魇儿,笑道:“魇儿,他要是突然不靠谱了,你家姑娘就靠你了。”
话音刚落,净妄立刻不满道:“喂!刚刚不是还说什么信任的?”
魇儿笑眯眯道:“没错啊,姑娘信任我。”
净妄立刻大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年朝夕看着他们,又看了看面容平静的雁危行,心中那些许的紧张烟消云散。
红线之上符文闪烁。
这个符文阵法是她在意识到自己的神魂可能被人动了手脚之后,翻看父亲留下的战神图谱,想找到与神魂有关的东西时找到的。
看到这个阵法的那一刻,这个计划就在她心中隐隐成型。
这个符文阵法能绑定两个人之间的神魂,符文不灭,红线不灭,凭借着红线,被绑定的那人可以顺着红线找到另一个人,无论天涯海角。
年朝夕想凭借这这个阵法,直接釜底抽薪,冒险让神魂再次被拉进那个陌生的躯体,然后借着红线直接找到敢动她神魂之人的老巢。
这办法十分冒险,但凡年朝夕身边没有信得过的人,她都不敢用。
因为这阵法冒险的是她,但决定权却不在她手上。
但是……
她信自己父亲,她信雁危行,她也信净妄和魇儿。
她比信任自己更信任他们。
所以她甘愿把性命交到他们手中。
她能感觉的到,对她神魂动手脚的人离她并不远,所以神魂被拉扯的感觉才会一天比一天剧烈。
这是那人的机会,但何尝不是自己的机会?
年朝夕深吸一口气,躺在了榻上。
闭上眼睛之前,年朝夕突然看向雁危行,说:“雁道君,我在另一个地方等你哦。”
雁危行柔和下了脸色:“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年朝夕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的屏息之中,红色的绳子烟雾一般从两人腕间升起,飘飘荡荡的穿向了门外。
雁危行立刻起身,抱起年朝夕无知无觉的身体,追着那红线破门而出,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影子。
洞开的大门,风雨闯了进来。
净妄打了个哆嗦,挥手道:“关门关门!”
魇儿看在他要看守符文的面子上,起身给他关门。
刚把门关上,却听他突然说:“完蛋,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会真发生些什么吧?”
魇儿气急:“你给我闭嘴吧。”
净妄怂怂的闭上了嘴。
然而不过片刻,净妄的乌鸦嘴成真了。
雨夜之中,净妄的禅院传来了敲门声。
净妄一惊,冷声道:“谁!”
门外传来佛子的声音:“师兄,是我,还请师兄开门,有要事相商。”
净妄沉默片刻,视线落在了面前的符文上。
符文绝对不能息,阵法绝对不能灭。
不然雁危行要杀了他还在其次,他怕小城主真回不来了。
一旁,魇儿叹了口气,“是佛子,你要出去吗?”
净妄突然就笑了。
“别说佛子,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出这道门。”
他的声音很大,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佛子沉默片刻,突然道:“师兄,灵璧好像出了问题,是掌门要找我们。”
魇儿闻言,缓缓皱起了眉头,似乎要说什么。
净妄却淡淡道:“你是佛子,灵璧是你的责任。”
佛子:“师兄,你明明知道……”
净妄:“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要。”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不辜负友人的信任。
佛子沉默了下来。
他没有带雨具,就这么站在风雨之中,也不知道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