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朝夕既然已经见识了那黑影来无影去无踪的攻击方式,也见识了净释控制那黑影的手段,就不会让自己待在这被黑影包围的甬道里随时陷入危险。
几乎是在那大妖被拉走的一瞬间,年朝夕立刻抽出无苦剑,狭窄的甬道内斩出一轮血色的圆月,圆月照亮整个甬道,光芒所到之处,那些黑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寸寸吞噬一般,一点点向后褪去。
那情景不像是光明照亮了黑暗,仿佛是那些黑影被蛮力硬逼着往后退去一般。
年朝夕看得若有所思。
这黑影并没有带走雁危行的那黑影强大,相比之下,它要孱弱的多。
净释就站在原地,看着年朝夕将那些黑影驱逐,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带走了那个妖修,便又恢复了原本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刚刚那个要生杀予夺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他平静的问道:“师兄为何没有当佛子?”
年朝夕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这个佛子难道是什么人人都稀罕的东西吗?”
净释沉默片刻,笑道:“确实,师兄不用稀罕佛子这么个名头,佛宗的那些老东西,也配不上师兄这样的佛子。”
年朝夕听得直皱眉。
净释这是要单方面上演什么相爱相杀的剧本?她在佛宗的时候可没听说他和净妄之间还有什么兄弟情深。
她想了想,道:“净妄就在曲崖山外,现在说不定已经打进来了。”
净释便轻笑一声,淡淡道:“那今天就免不了要兵戎相见了。”
年朝夕敏锐的察觉了他对净妄的态度不一般。
其实这种不一般早在佛宗时年朝夕就有感觉,但那时她只觉得净释这是为了维持佛子悲天悯人的人设在作秀,可是如今他都光明正大的叛宗了,早已不需要他去作秀了,他对净妄的不一般却仍旧显而易见。
在意净妄有没有成为佛子,当知道净妄不是佛子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佛宗在苛待他,甚至为此暴怒。
年朝夕意味不明道:“我倒是看不出来法师对净妄居然还有兄弟之情。”
而净释的回答出乎意料。
他淡淡道:“大概是因为,我和他都是本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吧。”
他平静道:“如果没有佛舍利被盗,就没有我们两个被舍利催生出来的佛子,舍利催生的佛子终究是不被天道所容,否则又怎么会有我们两个笑话般的一生?有时候我甚至想,天道既然都承认我和净妄两个双生子本应是一个人,那净妄会不会就是另一个我?”
年朝夕看了他片刻,脸色古怪。
净释这个人,居然对净妄真的有那么一丝所谓的兄弟之情。
或者说,就像他所说的,他把净妄当做这个世界上选择了另一条路的自己看待。
他叹息道:“我们生来被标明了善恶,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和本应相反的道路,又何尝不是一种默契?我有时候会想,若是兄长走一条和我一样的道路,那我在这世界上就多了一个最默契的伙伴和亲人……”
他话没说完,剑光闪过,年朝夕直接攻了过来。
年朝夕一边提剑砍过去一边一脸作呕道:“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世界上除了你之外还能有谁这么变态!”
自说自话,自作多情,年朝夕听他说那么一番话,自己都替净妄恶心的慌。
净释神情冷了下来,举起佛珠迎了上去。
甬道狭窄,对年朝夕这个用剑的来说十分不利,更不用说她修为本就差了净释两百多年。
交手没片刻,年朝夕手中的无苦剑就被击落了下来,但她也没留恋,任由无苦剑落下,反手又抽出了自己的细剑。
两人再次交手,年朝夕剑势行至半途,眼看着净释抬手要迎,年朝夕的神识突然倾巢而出,不管不顾的朝着净释强压了过去。
她实力比不过他,但死后两百年磨炼出来的神识这世上没有几人能比得过,强大的神识之下,净释脑海僵涩,整个人的动作随之停顿片刻。
年朝夕看准时机,一剑刺向他胸膛。
凌厉的剑势之下,净释险之又险的在最后关头回过神来,勉力侧身,剑尖擦身而过,挑断了净释手中的佛珠。
而与此同时,被打落在地的无苦剑突然自己漂浮了起来,仿佛被谁控制着一般,凌厉的刺向净释。
净释本就被逼的强躲,这一剑他直接躲无可躲,无苦剑直接洞穿了他的手臂。
刺伤他之后,无苦剑毫不恋战,抽出剑尖之后毫不犹豫的飞回了年朝夕手中。
年朝夕一左一右持双手剑,看着伤了净释的无苦剑,一时间大喜过望。
“好样的!”她忍不住道。
一时间不知道是在夸剑还是在夸剑主人。
年朝夕知道如果剑器有灵的话会主动护主,但没想到无苦剑居然连她也承认。
什么情况下一把认主了的剑会承认一个主人以外的人?
除非那人在剑主心中,和剑主自己等同重要,或者说比剑主更重要,剑灵受主人影响,也将那人看成主人,甚至比主人更重要。
雁危行。
我在你心里,有多重要呢?
另一边,净释看着自己的伤口,轻声笑了出来。
年朝夕挑眉,淡淡道:“还要打吗法师?要打的话我继续奉陪,不过容许我提醒你一句,我的神识比你的灵力浩瀚,也比你的灵力好用的多,这么耗下去的话,你未必能伤得了我,但我却能和你拼个鱼死网破。”
净释轻笑:“果然不愧是小城主。”
但他却没有让开位置。
也就是说,他是真的准备就这么和年朝夕耗下去了。
年朝夕的心沉了下去,面上不动声色。
她手持双剑,已然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狭窄的甬道之内,战斗一触即发。
然而正在此时,地底突然传来剧烈的轰鸣声,不知是何动物的嘶鸣声沉闷的传来。
净释的神情微微变了一下。
下一刻,他看着年朝夕,缓缓道:“那我便提前祝贺小城主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话音落下,一抹黑影主动缠在了他的身上,净释瞬间被拉入地下。
年朝夕反应很快,立刻扑上去想把净释留下,但到最后却只按到了坚实的地面。
“淦!”她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她不用想也明白刚才的动静一定是雁道君弄出来的,带走雁道君的是地底深处那团死气,现在想必那死气并没有在雁道君手上讨得了好。
而现在,那死气把净释也带了下去。
那如今的局面就是二对一。
她得赶紧找到雁道君。
她这么想着,抬头看向了前方。
甬道的尽头是一个略微宽敞的洞口,光亮从里面透出,方才,净释就是从里面走出来的。
年朝夕有点儿怀疑这就是霍城口中剥夺生机的地方。
她确实没本事直接遁入地下去找那死气,但净释剥夺生机就是为了供应那死气,如果她把生机断了,或者说顺着生机找到的那死气的所在……
年朝夕眼睛微微一亮,毫不犹豫的跨入了那洞口之中。
一脚踏入,霎时间光芒刺激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年朝夕勉力睁开双眼,就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巨型的溶洞之中,溶洞四面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大大小小的洞口,溶洞顶部刻着复杂的符文,那刺眼的光芒就是从那符文中散发出来的。
年朝夕看向那大大小小的洞口。
霍城说,剥夺生机的溶洞不止那么一个。
那这些,是否就是霍城口中的那些溶洞。
年朝夕没有犹豫,大踏步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洞口走去。
走入洞口,眼前一瞬间黑暗,而后又豁然开朗。
看清眼前景色的那一刻,年朝夕被震在了原地。
一个不大不小的溶洞,墙壁上遍布符文,那符文纠缠交错,在溶洞的地面上纠缠成了三个大小不同的阵眼,而每一个阵眼上都坐着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三个人中,有两个似乎已经没有了意识,剩下唯一一个意识清醒的那个,居然就是霍城!
“谁!”霍城背对着她,似乎是不能动弹,声音中带着警惕。
年朝夕立刻走了过去:“是我,我这就把你带出去!”
“别动!”霍城却厉声制止了她。
年朝夕动作一顿。
霍城缓了缓,冷静道:“这符文不对劲,吸收生机的速度是以往的十倍不止,而且它似乎是想将我们一次性置于死地一般,只要谁离开了阵眼,当场便会暴毙。”
年朝夕一惊。
她立刻去看那两个无意识的修士。
一个只是昏迷了过去,一个就如霍城所说的,当场暴毙。
霍城沉沉道:“我刚被带过来时,本来是想救他,但只是稍微将他挪出阵眼,他当场身死。”
“年姑娘。”他道:“我怀疑吸收我们生机的那东西似乎要破釜沉舟了,不离开阵眼,以这十倍的剥夺速度,所有人都撑不了多久,而离开阵眼就是暴毙。”
年朝夕呼吸沉重了几分:“我该怎么做?”
霍城:“去找那吸食众人生机的东西,或者断开阵法对那东西的供应。”
年朝夕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等我!”
话音落下,她没有丝毫留恋,毫不犹豫的跑出了洞口。
入目又是那巨大的溶洞,大大小小的洞口镶嵌其中。
这每一个洞口都是一个剥夺他人生机的工具,或许每时每刻都有人被吸干生机死去。
每个洞口的阵法相互联系,必然会有一个节点,联络着大大小小所有的洞口,将生机供奉给那处于地底深处的东西。
那千千万万个溶洞之中,她要怎么去找这样一个节点?
年朝夕站在原地,微微闭上了眼睛,神识一瞬间扩散。
深入每一个洞穴,顺着每一条符文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