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缥缈仙子也是玄阴体,不也还是在天上混得风生水起。
“……大少奶奶?”门口的红玉听见屋内的动静,不由得揣揣,“您没事吧?需要我进去……”
红玉此刻进来,还不得吓死。
她是内息紊乱,凡人进来不仅对她情况没任何帮助,她还得分神劝慰。
“没事!”程安咬着牙连忙打断她,竭
力克制自己体内近乎暴.走的寒气,稳定着语气道,“你不用进来!刚好,你和梅香她们去天上居门口买几串糖葫芦去,我想吃了。”
红玉应声走远。
待确认门口再没了任何动静后,一个放松,程安手上脱力,竟直直从床上滚了下来,顺手带碎了谢湛重新让人送来的大白瓷瓶。
……她和瓷瓶子绝对有仇。
程安还有闲情雅致这般腹诽,她瞧着眼前方才丢掷在地上的数根银针,又莫名有点庆幸和后怕。
好在她眼疾手快,提前将针都拔了下来,不然这一下,她不得硬生生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思绪还没飘多久,又是一阵严寒逼来。
这次,就不仅是打着赤膊丢进冰川里,还顺手往她嘴里灌了一大口冰水强行喝下去。
程安喘着气,哆哆嗦嗦将自己缩成一团,吐出的寒气竟然将红砖地面上覆出了一层薄冰。
冷,真他么冷。
程安心底想骂人,奈何无济于事,她捏起地上银针,又朝着几个穴位扎去,试图将这股寒意分开引入四肢再透出去。
有用确实有用,她现在成功在冰水里穿上了一件衬衫,但是同样的,她现在手脚冰凉得仿佛块铁疙瘩。
程安只觉仿佛整个房间都满是冰碴子,隐约间都有寒风萧瑟的幻觉了。
要不别管什么杂七杂八的神君姻缘,干脆拿地上的银针,往自己命穴上来一针?
她有些泄气的想。
受着苦干什么,早死早超生得了。
虽说如今怨气不足成不了厉鬼,但既然灵魂极韧,就是做个普通的孤魂野鬼,道行也能修得回来。
然而,她还没有付出行动,却突然看到了地面上一斑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
很暖和的样子……
突然好想…晒一晒。
真成了鬼,就再也享受不到晒太阳的舒适了。
念头不过起了顷刻,便断送她自我了解的最好时机,程安只好顺从自己心意,颤巍巍地朝着门口一步一步爬去。
.
谢湛推开那处他数月不曾踏入的庭院时,只觉得空中死一般的寂静。
从前他踏入这边,总是能听得到秋千那边传来的笑声。
“……”
——或许出去了。
他这般想着,直到看到那所新居散乱打开的木门,门口泣诉般半掩,门槛处拖着一道长长的血痕,从屋外走廊一直拖到屋内。
谢湛瞳孔微微缩起。
他下意识唰啦一把猛推开门,快步踏入屋内,屋中却是一片狼藉,碎瓷片散在地上,七零八碎,几片甚至上沾满血迹,而他亲手画得那副墨梅同样被刺目鲜血污得不成模样。
程安,不见踪影。
所有都仿佛在说……
这里遭到了什么人的劫持。
第13章 白鹿青崖
屋内无人,空气寂静中只残留着一丝丝透骨的寒意。
劫持?
是什么人?修祈,还是鬼界,或者天上哪一位?
谢湛眼底尽是一片漆黑,向前走了几步,缓缓俯下身,伸出手,从地上血痕边捡起一根细长尖锐的银针。
他刚刚想错了。
血迹应是从屋内向屋外爬出造成的。
收好阴针,谢湛起身沿着血迹朝屋外追去。
松泥地为人拖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无一不在诉说它的主人是如何挣扎着向外爬出,他迈过长廊,顺着痕迹,一路走向庭院深处那棵无比粗硕的大杏树。
杏树之下,屋子中的那股血腥气愈发浓烈,随之而来还有一种极淡极寒的阴气。
果然是鬼修。
还敢留在此处,倒是出乎预料的不长眼。
他气息一片肃杀,脸色微寒,横空从虚无中握出一柄重剑。
他一把拉开碍住视线的杏枝,剑气正要落下,视线却又是一缩。
程安半身染血,躲在树根处在阳光下瑟瑟发抖得缩成一团,眼睛紧闭,显然已经失去意识,皮肤表面向外散出一层白茫茫的寒气,宛如一台开了门的冰箱。
“……”
谢湛半跪下身,抬手试探从她体表散发出的白气,果然是极寒。
不过这样冒着寒气,至少能说明,人还是活着。
谢湛心下莫名松了口气,抬起掌心抵在她额间,触及比死人还冷的皮肤后,心底又沉了下去。
——玄阴体变。
玄阴体之人在躯体受极重伤害时,为了保护灵魂会无意识自毁肉.身,可为什么这么突然。
谢湛忽的想到什么,抬手紧握住程安手腕,向上摊开,细嫩白皙皮肤上留有一点极其细微的孔眼,好巧不巧,位置正在一处要穴上。
他翻开另外一只手,同样的穴位也留了一针。
他取出方才在屋中捡到的银针,手指触了触,明显察觉到上面的温度比其他物什还要冷上几分。
——如果猜得不错,这些针眼便是那些针留下的。
近乎即刻,谢湛便了悟程安做了什么。
她是在……自封经脉试图修回灵力?
怎么敢的!
细微的恼意蔓延在他脑
海。
她便这么想做杀人不眨眼的鬼修?连自毁资质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见程安脸色越发惨白,整个人凄惨缩成小小一团,便将银针丢在一边,心底竟是未觉察的微紧。
也罢……
待一切结束,放任她回到鬼界,从此不死不休……也没什么。
未待片刻,袖口传来细微的动静,谢湛垂眸看去,一只苍白娇小的手死死拽住他袖口,隐隐约约打着颤,用力之大,甚至让原先就发青的指尖变成铁青色。
“……救我。”
这两个字在她嘴里咬出,声音沙哑且近乎低不可闻,她眼皮紧闭,全努力让自己缩得更小些,似乎陷入一场可怕梦魇之中。
“……”
谢湛沉默着将重剑时寸插在树下,伸出手,修长五指缓缓包住冰块似的皮肤,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对方些许。
时寸剑灵幽幽地传音一句:“剑主?要不我来?我这里还有些灵力……”
听见谢湛放开手,敛尽所有情绪,语气一如往日:“治标不治本。回溯时日不过一年,你若此时动用灵力,不日便会消亡。”
谢湛起身抱起陷入昏迷状态之中的人,淡淡下着命令,“去将庭院痕迹处理了便是,我另有办法。”
“办法?她这都凉透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时寸很是奇怪:“这凡物的火盆子有什么用,顶多能拖延一会儿时间,她这玄阴体再继续这么暴.走,估计要不了一日,生机耗尽,就彻底成了鬼。”
谢湛如若惘闻,眼皮子抬都没有抬,抱着人踏过走廊,只有脚步声响在空荡荡的长廊。
重剑相当诡异地飘在他身后,竟然无人自己动了起来。
若是红玉等人在此,八成要以为白日见鬼。
“不是,您究竟想怎么办?程安若是死了,情劫结束,您回归神位的那两百年空窗期,足够修祈再折腾一次。”仿佛是习惯为剑主无视,时寸的传音有些有气无力。
“天道循环,万物生生相克。”
他走进大开门户的屋内,将程安重新放回榻上,却在指尖触及被褥冰凉的温度时微微蹙眉。
“啊……?”时寸有些不着头脑。
似是为他烦得不行,谢湛冷冷解释道:“白鹿青崖间生有神火极阳,天制玄
阴之体。服下之后,做人做鬼,随她去便是。”
“……”
时寸半天才憋出个“靠”字。
随即,它将话刻意咬重三分,却提了另外一件事:“您现在是,凡人。青崖间紧挨着仙界,在凡人眼里,那只是个传说罢了,你这要是去了,别说天道,司命星君都会知道事情不对。而且青崖间有异兽,寻常仙都进不去。”
“你说呢?”
谢湛抛下一句反问,随手将一盆炭火烧得通红,阳光投入屋内,屋内瞬间没了方才的寒气,甚至隐约有了几分过冬的错觉。
“莫非您想用……逆天规?”重剑剑身嗡鸣一声,发出细微的挣扎,“可这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