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不只是卫允,就连司马郁、段秀和廖狗蛋,几乎同时愣住了。
只见卫允一头雾水的问道:“裴当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县带人顶风冒雪跑了几十里,刀都拔出来了,你跟我说投降?
裴老刀低着头道:“大人有所不知,小人当时上山做土匪,也是被地主强逼,实属无奈。”
“想必县令大人您也听说了,小人虽是土匪,却很少惊扰附近百姓。”
“当了这么多年土匪,小人深感不是长久之计,早有脱离此道之意。”
“今大人不避风雪,亲率大军前来征讨,足见大人一片爱民之心。”
“瓦梁岗上这区区几百人,哪是您的对手,小人思忖良久,断然决定回头是岸。”
他指着身后的土匪道:“听说大人不日即将到达,我等早已放下兵器,静候大人处置。”
卫允点头:“九岔山和黑云岭的土匪,都被本县斩尽杀绝,而今人头尚在,你就不怕?”
裴老刀附和着笑了笑:“平时坏事做绝,有此一劫,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小人虽是土匪,却从不杀戮无辜百姓,也说的上问心无愧了。”
“岗上的几百人都已放下兵器,若大人想拿我等的人头去领功,小人也无话可说。”
他低着头,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卫允想了想:“不知若本县准许你们投降,裴当家以后打算如何自处?”
裴老刀的眼睛里,顿时放出了无比喜悦的的光芒:“大人放心。”
“我等虽不堪,可岗上的兄弟,都是被逼的走投无路的良家子弟。”
“只要大人准许我等投降,明日一早,小人就解散山寨,回乡专心务农。”
卫允又问道:“现在回去了,就不怕地主再欺负你们?”
裴老刀抬起头:“小人方才已经说了,能顶着风雪四处剿匪,足见大人的爱民之心。”
“况且大人灭杀北辽人的壮举,小人虽身在山寨,也早已是如雷贯耳。”
“有您这样的好官做主,小人就算日后再被地主欺凌,也有了鸣冤告状的地方。”
解释之余,他也悄悄的送给了卫允一顶高帽。
卫允点了点头:“也好,既然裴当家这么说,本县也不为难你们。”
“眼下天色已晚,本县的大军就在寨外扎营,明日一早你我烧了山寨,一道启程。”
喜不自胜的裴老刀,竟然扑通跪在了卫允面前:“多谢大人活命之恩。”
“请大人稍待,小人这就命人准备酒菜,请大人和诸位兄弟开怀畅饮,人人有份。”
卫允点了点头:“有劳裴当家了,本县先在此安排扎营,随后就到。”
裴老刀深深的躬着身子,连说几句不敢,这才带人重新回了山寨。
刚建好的大营中,卫允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都说说,此事你们怎么看?”
此时的他,早就没有了方才笑容可掬的样子,而声音更是压的很低。
廖狗蛋连想都没想:“太爷,还有啥说的,我收回之前的话,这裴老刀是个好人。”
“他不光两手空空出来投降,还大摆宴席招待咱们,杀了他们,百姓还不戳咱脊梁骨?”
身披雪白大氅、面色阴柔的段秀,却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听着。
见廖狗蛋这么说,司马郁沉吟了片刻:“问题就出在这大摆宴席上。”
胡子拉碴的廖狗蛋,显然没听明白:“啥意思,请咱喝酒还有错了?”
司马郁恨恨的道:“喝酒,喝酒,你怎么就不能动动脑子?”
“裴老刀说极少抢掠百姓,那他们的粮食,都是哪来的?”
“为咱们这两千人大摆宴席,这又需要多少粮食,这些你想过没有?”
“方才,我询问了当日被派到此处探听的斥候……”
方才挨了骂的廖狗蛋,赶紧低眉臊眼的问:“斥候怎么说?”
司马郁笑了笑:“斥候说虽然百姓们都对裴老刀赞不绝口,但眼神中却带着惊恐。”
“这就说明恐怕附近的百姓,都已经被他吓出了阴影,甚至连实话都不敢说。”
“我看就像路上师傅说的,这裴老刀是个可怕的人,就连所谓的投降,也另有隐情。”
卫允一副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接着说。”
司马郁又想了想:“虽然我还不知他想干什么,但对他来说,现在投降绝对是下策。”
“临章最有名的土匪,就他们三个,现在九岔山和黑云岭都完了。”
“只要裴老刀坚持下去,扛住咱们这波进攻,他一家独大的时候就来了。”
“而一旦他走出山寨,就等于放弃了这些年的苦心经营,最终一无所有。”
“非但如此,投降了我们,还有可能想郑三彪一样,直接被师傅砍了脑袋。”
“如果你们是裴老刀,会不会干这种稳赔不赚的买卖?”
一直没说话的段秀,终于挑着兰花指接口道:“那先生的意思是……”
司马郁还没答话,卫允却捡起了话头:“他的意思就是,这所谓的投降,就是场骗局。”
“他定想假借稍后的宴席,对我们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只要咱们完了,所谓剿匪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以后再来的知县啥样,谁也不知道。”
“本县一死,临章必乱,用司马郁的话说,那才真是他一家独大的时候。”
段秀还是不相信:“他只有几百人,如何杀掉我们两千人马,这有些说不通吧?”
卫允冷笑:“当初咱们四个人,是怎么杀了上百北辽骑兵的?”
段秀细长的眼睛顿时一眯,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太爷是说,他们可能会下毒?”
司马郁又将话头给抢了回去:“八九不离十。”
段秀眼中的杀意滚滚而来:“既然如此,属下这就带人杀进山寨,给他来个了账。”
司马郁赶紧劝阻道:“不行,这些都是我们的凭空猜想,根本没有丝毫佐证。”
“况且师傅方才已答应,给他们一条生路,出尔反尔,怎么跟军士们交代?”
廖狗蛋急了:“难道就让他们把我们全毒死?”
此时的他,早就忘了方才口中“裴老刀是好人”的论断。
愤愤不平的段秀也不禁问道:“太爷,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卫允呵呵一笑:“这点咱玩剩下的东西,还能难得住本县,你悄悄通知军士们……”
说着,他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点着头的段秀,刚出门不久,山寨里的土匪就来了。
他十分恭敬的对卫允道:“酒宴已经备好,请大人和诸位兄弟入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