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候后,约摸一更将近,呼啸的寒风中,卫允大手一竖。
“停,就是这了。”
眼前这座漆黑的大山,就是他精心为杨汾选择的墓地——蟾跃山。
传言此山酷似一只趴着的蟾蜍,隐隐有蓄势跳跃的姿势,因而得名。
此处是杨汾从北边赶往东平的必经之路,在此设伏,对方必定会主动跳进来。
段秀紧了紧身上的雪白大氅,借着火光看了看,不禁赞叹道。
“果然是个设伏的好地方,大哥,下令吧。”
卫允面容冷肃,语气中也没多少温度。
“此战,我带一万弓箭手,在伏于山顶,居高临下。”
“段秀,你领九万兵马,藏于山坡处,一轮齐射之后,立即带兵马俯冲而下。”
“苏烽,你带十万人绕到山后,堵住杨汾的归路,前后夹击,务求一个都不要放过。”
见二人郑重点头,他接着说道。
“杨汾随时可能出现,令军士们时刻戒备,放跑一个北辽兵,军法从事!”
段秀和苏烽道了声遵命,这才各自领着人马,消失在了漆黑的蟾跃山下。
夜间的天气很冷,缩在斗篷里的卫允,感觉都快冻僵了。
但为了歼灭杨汾的兵马,他还是咬着牙,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四更时分,就在卫允感觉手都有些不好使的时候,远处突然出现了一片微弱的火光。
他身边的一名大胡子偏将,急忙小声朝卫允道。
“陛下,快看,他们来了。”
昏昏欲睡的卫允,赶忙站起身,随即他的嘴角处,就多了一抹僵硬的笑容。
“果然还是被我猜猜中了。”
见对方的速度很快,他急忙开口道。
“准备,听我命令行事。”
一顿饭功夫后,藏在山顶的卫允,渐渐听见了来自山脚的对话。
率先开口的,听上去是个瓮声瓮气的中年人,他说道。
“指挥使大人,卫允气势汹汹而来,更兼大军压境,宁酌只有十万兵,东平守得住吗?”
“别东平城完了,我们再一头扎进卫允的埋伏圈,就咱们这些人,还不够给他塞牙缝的。”
接着,就是个比较沙哑而粗犷的声音。
“你说的有道理,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咱爷们就不能让东平落入卫允之手。”
“一旦让他在北辽站稳脚跟,我们的处境,就会非常的被动。”
“好了,再给我往前推进二十里,让崽子们看看那边的动静。”
“若卫允大营空虚,咱爷们就带着你们,给他来个暗算无常死不知。”
“假如卫允早有准备,我们就先找地方藏起来,等明日一早按照约定夹攻卫允。”
“只要他死在咱爷们手中,抛开三皇子殿下不讲,王妃的赏赐也够咱后半生无忧的了。”
说着,他还带着无比向往语气,又骂了声这该死的天气。
照他看来,只要废了卫允,他这辈子都不用再这种鬼天气,出来战场上打滚了。
王妃?
山上的卫允,不禁一愣。
从说话的内容判断,这个声音沙哑而粗犷的男人,定是他等待许久的杨汾无疑。
可他嘴里所谓的王妃,又是哪路神仙,怎么听上去也像巴不得卫允去死一般?
加上去年越境,卫允这才是第二次踏足北辽,更何况他从未的罪过什么见鬼的王妃。
难不成是这王妃的父兄,也是北辽军中的一员,在哪场战役中,死在了卫允手里?
卫允想了好一会儿,他越发觉着自己的想法,应该是靠谱的。
他刚从沉思中醒过来,方才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大人说的是,如此,咱们就快走吧。”
走?
卫允冷笑。
“你们走不了了。”
随即,他也再犹豫,直接大喝道。
“举火,放箭!”
突如其来的声音,将刚欲下令进兵的杨汾,吓的狠命一个激灵。
“不好,有……”
话未说尽,带着火光的羽箭,就狂风暴雨般,飞快的砸了下来。
连夜赶路的北辽兵,早已是疲惫至极,又冷又饿,甚至连反应都慢了几拍。
等众人反应过来,上千具燃起大火的尸体,已经倒在了空旷的山谷中。
杨汾大叫道。
“敌军在山上,一定是卫允,迎敌,快快迎敌。”
转眼间,他就明白了眼下的情况,定是卫允破了东平,这才有了眼下的一幕。
但他的人还没结成战队阵型,一个带着阴柔的声音,再度撕裂了夜空。
“杀!”
见段秀一声令下,藏在山坡上的九万东卫兵,立时翻滚俯冲而下。
段秀更是一马当先,剑光滚动间,已将挡在面前的两个北辽人,齐齐的砍了脑袋。
随即,长剑大开大合间,瞬间又有十几个北辽人,死在了他的剑锋之下。
“杀光他们,冲啊!”
在这蹲了大半夜的东卫兵,心中早就充满了火气。
要不是因为这些人,本该在大营里睡觉的他们,又怎么会在这喝西北风?
想到这个,他们挥舞兵器的力道,都不禁更猛烈了几分。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赶紧灭了这六七万人,然后回去睡觉。
漆黑的夜色中,灯火更是异常的昏暗。
看着黑压压朝自己而来的敌军,杨汾也不知对方究竟有多少人,只好大叫迎敌。
等北辽人的阵型刚刚摆好,九万东卫兵,已经横冲直撞的冲了进来。
在段秀的带领下,如同打了鸡血的东卫兵,大砍大杀之间,如入无人之境。
眼见手下人马死的越来越多,杨汾知道,在这么打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全军覆没。
于是,他断然下令道。
“敌军势大,后队变前队,撤兵,快撤。”
反正他此行的任务,是朝临章用兵,就算东平真没了,贝钺也不会怪罪他。
更何况为了东平,他已经死了上万人,这已经很够意思了。
一见北辽人原路仓惶折返,段秀长剑一举,爆喝道。
“哪里跑,给我追!”
而山顶的卫允,也同时大喝道。
“放箭,追杀残敌,给我冲。”
嗖嗖一阵箭雨中,数百落了单的北辽人,顿时被射成了插满羽箭的筛子。
段秀追的越来越近,杨汾则逃的越来越急。
他清楚的知道,只要慢上一步,脑袋可能就保不住了。
疯跑了小半个时辰后,正当他以为终于甩掉段秀时,一声暴喝却不期而至。
“大将苏烽在此,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