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临近中午,楚宁艰难地走上战船,身后欢送的人群中,并没有朱祁钰的身影,想必他比自己要恼火的多,自己现在都是头痛欲裂,想必朱祁钰还没有醒酒才是。
楚宁强忍着不适,和码头上的众人一一道别,这里边有不少都是皇家书院出身,他们被派遣到这里,有的是实习,有的是毕业自愿申请到这里。
虽然楚宁几乎就没出现在过皇家书院,但是书院一直存在着楚宁的传说,他已经成为两个书院偶像级别的存在。楚宁长得并不是很帅,但是却丝毫不影响书院的学生对他的崇拜。
楚宁当然不是那种高冷的人,虽然许多官员学生年龄并不比他小,但是丝毫不影响楚宁勉励他们再接再厉,争取为大明再立新功。
在激动的人群依依不舍下,楚宁迈步走上悬梯,准备起锚。
“吁!”
就在这时,一批快马冲到码头,马上之人不等战马挺稳,一跃从马上跳下来,身后的护卫们更是凌乱无比。
“走也不说一声,害的我跑的腿都酸了。”朱祁钰走到楚宁跟前一脸不悦地说道。
“估计你还没醒酒,就没告诉你,再说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嘛。”楚宁揉着太阳穴说道。
“我给两个孩子准备了些礼物,路上解解闷,省的人家孩子说我这个做叔叔的小气。”说着,朱祁钰从身后侍卫手中拿过一个包袱低了过去。
“又差辈了。”
楚宁接过包袱,对着朱祁钰一抱拳,转身离开了。
看着渐渐远去的战船,朱祁钰将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战船大声喊道,“抓紧时间再生个闺女给我做儿媳妇!”
站在船头的楚宁直接从身边护卫手中抢过一把佩刀,连同刀鞘朝着朱祁钰砸了过来。
不出意外,刀飞出去不远就掉进海里了,朱祁钰更是扬天狂笑。
一个月后,关于楚宁在倭国的行程,以及和朱祁钰之间交往的细节,就摆在了朱祁镇的龙书案上。
朱祁镇仔细看了三遍了,他站起身,将这份情报小心地锁进了自己的密柜。
这东西如果流出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楚宁是什么人,那是自带话题的人物,虽然楚宁失踪已经三个月了,对他的热议也冷了不少,可是一旦楚宁和朱祁钰这些细节流出去,肯定会被有心人抓住。
毕竟以为帝国的旧都留守,和一个大明的藩王结交如此密切,肯定不是寻常的事。
要知道,大明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对于藩王都是避之不及,生怕被别人看到。
藩王更是小心的一塌糊涂,经过朱棣的一番洗礼,那些藩王们都已经变得乖巧无比了,除了宁王这个异类之外,剩下的都老老实实在自己的封地。
毕竟自己在封地醉生梦死,和别人关系也不大,更不会对朝廷有什么威胁。
朱祁钰就是一个纯粹的意外和异类。
朱祁镇现在有些羡慕朱祁钰了,当初派他跟着楚宁出海,是因为楚宁的一句话。
大明的未来不仅仅是在现有的国土之上,万里海疆将成为今后最重要的地方,大明的皇室如果不想被落下,就得有人参与其中。
这其中很危险,毕竟大海变幻莫测,谁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根据楚宁西征之后朝廷收集的资料看,楚宁说的是对的,就算是大明目前最强大的鲲鹏级战舰,在海中也是多次遇到险境。
这让朝中的大臣对大海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来人,传旨宣曹鼐。”朱祁镇将那份情报小心锁好之后,转身吩咐道。
“微臣参加陛下!”曹鼐不知道朱祁镇有什么事找他,急匆匆赶来。
现在大明的内阁,经过楚宁和朱祁镇的一番研究和调整,已经变得更加完善,也更加高效。
可是曹鼐这个首辅,实际上的帝国宰相,却依然很忙,尤其是大明海外领地的出现,以及江南变法的成功,大量后续工作,需要内阁完善。
曹鼐等人是既高兴,有无奈。
高兴的是,大明正在他们的治理之下,不断强大起来,无奈的是,作为这件事的推动者,楚宁几乎对这些后续的事不闻不问。
好像甩手掌柜一般,把开头做好了,就直接甩给内阁,美其名曰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可是作为‘铁杆的楚党’,曹鼐当然知道,楚宁完全是怕麻烦!
尤其是现在,江南变法之后,一派热火朝天,欣欣向荣,虽然大部分士绅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毕竟变法只是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自嘲交税,又不是没收。
可是仍有一部分人不死心,他们甚至已经和朝中一部分勋贵联合起来,不断给变法制造阻挠,这段时间曹鼐也是千方百计应对各种变故。
“先生有消息了。”
“啊?楚先生回来了?”曹鼐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楚宁这次真是潇洒的一塌糊涂,一言不合转身就走,三个月了,朝廷动用了所有力量,几乎要把大明翻了个遍,可却没有一点楚宁的消息。
“北镇抚司的海外司刚刚送来的情报,因为有些事关皇家,我就没让给内阁抄送。”朱祁镇说道。
曹鼐点点头,他知道,朱祁镇这么说,那楚宁八成是去了倭国,因为涉及到皇室,那现在只有一个郕王朱祁钰在倭国镇抚,这让曹鼐的一颗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倭国?难道说楚宁真的去东海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他们就真的没机会找到楚宁了。
虽然现在大明的航海迅猛发展,可是对东海尚处在一种探索阶段。
“你应该猜到了,先生去了倭国,在那里待了二十天,然后驾船离开了。因为距离远,而且先生明确告诉海外司的人,他离开之前不许传信。
你也知道,锦衣卫对先生还是比较尊重的,又不是涉及什么国家大事,他们就没有忤逆先生的意思,所以在先生离开之后,才传回来的消息。”
“那楚先生现在去往何处?”曹鼐一脸焦急地问道。
“不知道!”朱祁镇一脸泄气地说道
这不怪朱祁镇,就算是倭国的那些锦衣卫也不知道楚宁下一站回去哪里。
他有可能返回大明,也有可能继续南下,去吕宋、去望海城,甚至穿过望海城继续西进,当然他们最不能接受,也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楚宁东去!
可不管是那种情况,楚宁的行踪,现在依然是个迷。
“朕已经船只北方舰队和南方舰队,加紧巡航,尽量寻找先生下落。”
“也只能如此了。”曹鼐有些无奈地说道。
因为现在那股新势力,已经从最开始的试探,开始逐步想更深的层面下手了。
他们已经开始插手江南新军,并且开始联合当地不死心的士绅,处处跟你变法作对。
规模也在不断扩大,这也让朱祁镇和内阁十分担心,而且那些人已经开始散播谣言,说这一切都是楚宁的阴谋,就是为了借机太高自己的身价!
虽然这些谣言并没有什么市场,尤其是在江南,这种言论更是刚一出现就消亡了。
因为江南的百姓虽然没有那么高的政治智慧,但是他们知道,他们之所以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完全是因为楚宁变法。
虽然楚宁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好态度,甚至还曾经对他们开过枪,威胁过他们,但是百姓就是这样,只要你是真心对他们好,他们知道了,感受到了,就会真心地回报给你。
比如之前‘倒楚’者就是利用这点,发动广大江南百姓上万民书,送万民伞。
这些东西让大明无数的文官是既羡慕,又嫉妒。
万民伞、万民书这东西,许多文官终其一生都没能混上一个,楚宁这种动不动就对百姓动刀动枪的家伙,不仅两样都有了,还是上百份!
几乎江南所有的县都有这东西送来,现在楚宁消失了三个月了,仍然不时有这东西送来。
可是,如果你直接说楚宁的坏话,对不起,百姓们更直接,那就是动手,用拳头告诉你什么是众怒。
“你去安排一下,挑选几个对海外比较了解的人,派去倭国,跟着郕王学习,准备接替他镇抚一职!”朱祁镇开口说道。
朱祁镇似乎纠结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像楚宁和朱祁钰说的,楚宁在离开大明之前专门给朱祁镇写了一封信,信中就提到了关于找人接替朱祁钰的事。
这件事因为楚宁的失踪,被朱祁镇放在一边了,在他看来,朱祁钰镇守多一年和少一年,对大明的影响并不大,反正朱祁钰也不可能在那里自立为王。
而楚宁就不一样了,楚宁对于大明和他自己实在太重要了,朱祁镇现在可以肯定,自己百年之后,肯定会获得很高评价,就算后世史书,也会对自己夸赞不已。
因为他的功绩,丝毫不逊于朱元璋和朱棣这两位猛人!
而且楚宁对他的改变也不是表面上的那点,正因为楚宁的出现,朱祁镇的眼界开阔了,他也对治理好这个国家更有信心了。
正因为这样,现在不管那些人怎么抹黑楚宁,不管那些人怎么诋毁楚宁,朱祁镇都不放在心上,他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回楚宁!
一旦楚宁回来了,那些所谓攻讦、诋毁,根本就不是说什么大事!
所以现在的朱祁镇一门心思就是找楚宁,曹鼐等人就是知道这个原因,才没有劝谏朱祁镇,甚至还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朱祁镇。
比如尽量少拿朝务打扰朱祁镇,现在朱祁镇这么说,那就是说朱祁镇已经从之前的疯狂中逐渐醒悟过来,开始把眼光放在大明的治理上了。
至于朱祁钰的替换,其实朝中早就有了规划,只是当时制定的计划,是从望海城或者吕宋城找人替换朱祁钰,但是现在看来,朱祁镇有了新的想法。
派人去,就是要跟着朱祁钰学习怎么镇抚倭国,这可以看出,朱祁镇对朱祁钰在倭国的表现很满意,不然他不会这么做。
其实,朱祁钰的政治水平丝毫不比朱祁镇差,甚至在原本的历史中,他治理下的大明要比朱祁镇时期好不少。
加上楚宁给朱祁钰留下的治理方略,让朱祁钰实行起来,更是如鱼得水,所以才会取得如此好的成绩。
现在京城以及大明北方不少地方的粮食,都是从倭国转运过来的,这其中还有振兴集团的功劳。
振兴集团旗下的海运公司,一项业务就是从倭国将那里的银锭、铜锭运回大明进行在加工。
比如铜锭经过加工之后,就会直接送到户部的铸币厂,进行铸币。还有一大部分直接运到振兴铁厂,制造各种武器。
还有一项,就是从倭国转运粮食,虽然不多,但是支应几个州府的用粮还是没问题的。
现在京城的粮价一直稳定在一个很定的价位,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海运的兴盛。
让京城等地摆脱了对大运河的依赖。
在以前的时候,因为北方产粮的不足,加上京城周边的粮食产粮不足以支撑消耗,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从南方经大运河向北方运粮。
这让原本就运力不大的运河,消耗了大量的运力满足京城及其周边的粮食需求,让许多货物不能从运抵京城。
现在情况却得到了不小的改观。
因为海运的兴起,大运河不再是主要的运粮途径,尤其是占城、安南、倭国等地的粮食,都是通过海运,直接运抵大明北方的。
而大运河,也并没有因为海运的兴起而没落,现在大运河已经成为南方各种货物北上的重要途径。
毕竟想湖广、安徽等地的货物,走大运河还是很划算的,不仅运费更低一些,沿途他们还能交易。
“不知道陛下心中是否有合适的人选?”曹鼐听到朱祁镇要安排人去倭国,赶紧问道。
“你是内阁首辅,满朝的人事你不了解清楚,你跑来问我,我上哪知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