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树。”江丹瑜说。
“哦,树有什么好看的?光秃秃的。”
因为已经冬天了,树叶掉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树杈有什么好看的?
“嗯。”她也没准备解释。
“你在这里干什么?”她问。
这种自来熟的态度让他有点疑惑,难道两人认识?
“你看的那边是我奶奶家,我怎么不能来。”他回答道。
“哦,那你去呗。”她说。
看周彦辰神色就知道周冗没有什么事,是她多虑了。
她站起来,拍拍屁股准备回家。
现在应该还能赶上最后一趟回镇上的车。
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窗户,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知道他没事就好。
她想走。
“你等着,赔你一个面包。”周彦辰喊着,飞快地跑到面包店,买了一个一样的面包还她。
江丹瑜拿着面包,淡淡点头。
“好,再见。”
“再见。”周彦辰觉得她奇奇怪怪的,不像个小姑娘。
江丹瑜看着手表,朝车站飞奔。
到了镇上,她又去了学校旁边的小区,这次终于找到他的回信。
江丹瑜松一口气。
拿着信打了个黑车回家。
在车上她拆开信封。
周冗说很抱歉这么久才回她。
就只有这一句话。
后面一张纸上画的是他自己。
半边脸纯白无暇,如天使般纯真美好。
右脸颊的太阳穴到眼角却深浅不一。
他面上没有一点笑容,眼睛如同一潭死水,深幽黑暗,没有一点光。
大概是在孤注一掷,看看江丹瑜看到他之后,会不会不再回信。
江丹瑜却没想到他终于愿意将自己的真实一面展露出来。
他始终还是愿意为她踏出这一步。
江丹瑜靠在黑车硬邦邦的车座上,对着他的自画像发呆。
手指轻轻摩挲他的疤痕,铅笔的痕迹便被她抹开,他的疤痕那里脏污一片。
水珠不期然地滴到他的画像上,江丹瑜摸脸,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眼泪。
水渍越擦越多,将那幅画浸湿。
她将画折起来。
用袖子擦干自己的眼泪。
给周冗的回信没有提到他的伤疤,让他忐忑的心放下。
于丹回了他几个落叶做的书签。
“之前你送我的梧桐叶我很喜欢,也送你几片我喜欢的树叶。夏日夜晚,我老家还会有萤火虫,你应该会喜欢,可惜没有办法送你。”
周冗终于,笑出来。
时隔那么久,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笑容。
同时,他内心对于丹生出一种微妙的感情。
于丹没有说自己的年龄,但是她的言语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而且经离婚,应该比自己大四五岁。
他们的人生阅历各不相同,可是只有她能够理解自己。
这感觉像是一根细细的丝将他的心脏一圈一圈缠绕起来,慢慢地收紧。
说不清道不明,又暧昧又难受,可是又舍不得进一步或是退一步。
他在下一封信的时候说了自己的事。
江丹瑜看着信中的内容,一字一句引导着她也进入那个火场,她也经历同样的事。
绝望和痛苦像是吊索,勒着他的脖子让他无法呼吸。
而江丹瑜也想到了周彦辰的背叛,想到了从那个电梯井摔落的经历。
如此黑暗,如此无望。
江丹瑜回信“你知道《飘》里斯嘉丽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周冗于是在晚上,穿着羽绒服围着围巾,趁着月色和寒风,走到了还在营业的书店。
暖黄色的灯光照射着他,他不安地尽可能将脸缩进围巾里。
终于在外国名著里找到她说的那本书。
没有试读本,他拿着塑封包装好的书去结账。
买完单,迫不及待地站在收银台拆开塑封,翻到最后一页。
【她的祖先们一向都是不怕失败地,即使失败死死地、没完没了地盯着他们,他们也面不改色。正是带着祖先们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斯嘉丽终于抬起了头。她一定能够重新得到瑞特的。她知道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只要她一心想得到,从来还没有哪个男人她没得到过。
“等明天回到塔拉庄园再考虑这一切吧。到那时候我就能够忍受了。我明天会想出办法来重新得到他的。不管怎么说,明天是新的一天了。”】
“不管怎么说,明天是新的一天了。”
周冗站在那里,心中如同海上的暴风雨,而他是风雨中的一艘孤零的船只。
世界的尽头亮起了微弱的光。
他的灯塔出现了。
风雨飘摇中,他的心终于也有了自己的港口。
他拿着书,快步走在街上。
走着走着,便跑起来。
跑着跑着,围巾从他脸上滑落,冷风刮着他的脸。
但是他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跑到家里,连鞋都没有换,直接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对他这个洁癖来说还是开天辟地地第一次。
他白皙的脸被风吹红,又像是激动到红了。
他慌忙找出自己的信纸和钢笔,拔开笔帽就在信纸上写到:
“你愿意和我见面吗?”
又觉得过于唐突,补充道:“认识那么久了,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还是不妥,又写道:“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气息逐渐匀下来。
他坐在桌前,看着自己有些潦草的字迹。
钢笔笔尖渗出墨汁,晕湿了他最后的句号。
第50章 是他需要她
江丹瑜接到周冗的信。
信里说:“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应该已经快过年了,提前祝你新年快乐,一切顺利。”
江丹瑜是站在商店门口看的这封信,刚看完,就听到她妈妈叫她:“瑜瑜,过来看看这件衣服喜欢不喜欢。”
他们家因为经济条件不允许,确实很少买新衣服。
所以小时候江丹瑜一直很感谢有校服这种东西的存在,而且镇上能有什么好看的衣服,在初中还好,挺多小孩都是当地的,但是上了高中以后,她总会听见有人悄悄地在嘲笑自己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村姑。
那时候她的自卑就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所以她很喜欢穿校服,它可以暂时性地掩盖每个家庭的贫富差异,让她更能将精力放在学习上。
江丹瑜把信揣进衣服里,走进去。
这家店门口贴着大红的纸,纸上用加粗的毛笔字写着“羽绒服一百元一件,长袖长裤八折起,清仓处理”后面还跟了三个感叹号。
江丹瑜走到妈妈身边。
看她拿起一件鹅黄色的棉衣在自己身上比划。
“你觉得这件好看吗?”她问江丹瑜。
江丹瑜说:“还行。”目光在店里转了一圈,找了一件基本款的黑色棉服。
“这件吧。”她说。
“小姑娘穿这么暗干什么?大过年的,穿点亮色的好看。”刘润琴说。
“这件要厚实点,而且经脏。”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