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在观察着石像，也不知道刚才听进去了多少。
察觉到璐璐米的目光，他偏过头，看到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吗？
欧尼拉尔读出了这层含义。
见他不说话，璐璐米靠近了一些。
“作为勇敢的勇者，你不想探求真相，拯救人类的未来吗？”她又一次闻到了那种淡淡的香味。
欧尼拉尔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同样是一条性命，人类只敢拘于城池之中，而魔物却无比的自由。我不觉得这能称得上拯救。”
“是呀，可能神认为曾经赐予人类的特权太多了，想回收一点，卡加尔秩序不是在崩坏，而是在重组。”欧尼拉尔侧目，发现璐璐米若有所思地低着头，喃喃道。此刻的这位女勇者，像是立在开阔的草原中，说出的这番话。
可惜这里是兰德里的复活点，守卫领队什么都听到了。
他想说点什么，又无法反驳，因为勇者协会和领主的军队是分开的，即便勇者违逆领主的意志或是诋毁卡加尔秩序，他能做不了什么。
“但是，我还是想接下这个委托，因为我真的很好奇，这个卡加尔秩序，到底在发生着什么变化。”璐璐米抬起了头，眼睛再次看向欧尼拉尔。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温顺的小羊。
“我明白了。”欧尼拉尔盯了她几秒，脱口而出。
“好耶，你真是可靠的勇者同伴！”璐璐米双手击掌，露出了笑容。
欧尼拉尔这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如果说她的“我知道了”等于答应了委托，那他的“我明白了”应该也起了同样的作用。
他，恶灵魔域的魔王，不是来见证人类秩序崩坏的吗？
怎么就成了帮人类调查秩序崩坏的原因呢？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后知后觉的守卫领队这才意识到这两位勇者接受了。
这才补充道：“其实之前也有其他勇者愿意执行这个任务，但都失败了。”
“放心吧！”璐璐米道，“失败了我就不回来了。”
欧尼拉尔＆守卫领队：“……”
璐璐米的手轻轻搭在了石像的一角，那是石雕藤蔓的一根藤枝，她缓慢地摩擦了几下，发现虽然是石像，但边缘很整齐，一点没有粗糙感。
这就是神迹吗？
“那看来最先应该调查的，是这片大陆的七处复活点了吧？”璐璐米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手依旧还搭在石像上。
“这确实是一个落脚点，但这七处复活点，只有四处是位于四座城邦的看护下，还有三处，都在魔物遍布的魔域内，没有办法勘察。”守卫领队看着女勇者拍了两下石像，脑门开始冒汗，“和其他三处城邦的最近一次集体沟通是十年前，那时候他们都称自己看护的复活点雕像本身完好，剩下三处，有一处曾有一批勇者去调查过，据说没有任何损坏或是不正常的地方，但还有两处一直没有办法靠近。”
“看来是很危险的魔域了。”璐璐米的语气听上去没有一点担忧，“有恶灵魔域吗？”
守卫领队：“……有。”
璐璐米：“太好了！”
这一声，让周围听到的守卫不禁有点担心，这位勇者到底靠不靠谱。
她到底知不知道恶灵魔域是什么地方。
“正好勘察的时候顺便挑战一下那里的魔王。”璐璐米又道。
“顺便……？”欧尼拉尔出声。
怎么人人畏惧的恶灵魔域魔王，在她眼里就成了“顺便挑战一下”？
“对呀，难道我们的主业不是调查一下卡加尔秩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那其他不都是顺便嘛。”
只要是在调查的路上，那挑战一下魔物或者魔王，也不能算是“别的事”吧。那她的勇者伙伴，就应该和她一起进行！
她，璐璐米，计划通！
欧尼拉尔觉得她说得并没有道理，但是又无法反驳。
“你不想和我一起去调查原因了吗？”
该死，那对眼睛又一次湿漉漉地望着他了。
他，欧尼拉尔，魔物们也畏惧的魔王，难道会因为一个人类勇者而妥协吗？
“我可以去。”他回答。
第9章 009
璐璐米愁了一路。
今天原本是她和她的潜力股探求卡加尔秩序崩溃原因的第一日。
结果她的潜力股在城门口告诉她，他们在去最近的那座复活点的路上可以去一次深渊。
深渊确实在那条路上没有错，可是……
“之前我提起可能会去深渊时你不是很感兴趣吗？”欧尼拉尔注视着有些犹豫的女勇者。
“我确实很感兴趣……”璐璐米有些为难。
“那就顺路去看看。”欧尼拉尔慢悠悠地说道。
“也不是不可以……”璐璐米犹犹豫豫。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璐璐米她，没有打过招呼呀。
一想到自己之前在尼欧面前满怀期待说要去深渊探险，回过头一深渊的怪物在她的勇者伙伴面前恭恭敬敬地称呼她为魔王大人随后把自己勇者伙伴吓跑。
这个场景，简直尴尬的她想用脚趾抠出一个洞把自己塞进去。
看着面露迟疑的璐璐米，主动提出要去深渊的欧尼拉尔也有自己的剧本。
他的面上挂上一丝笑容，心想着果然如此。
什么要去恶灵魔域挑战他都是说说而已的，真正面对那些人类公认的危险区域时，人类仍旧是会恐惧的。
他已经能想到这位女勇者鼓起勇气进入了深渊，然后在一二层就被魔物揍哭，拉着他求他带她回城镇。
这之后，别说恶灵魔域了，就连这个人类世界秩序崩溃的原因也会被她直接放弃的干干净净。
“好，我们去吧。”既然她的潜力股主动提出要去深渊，璐璐米又怎么能被这点问题难倒。
但要怎么避免尴尬呢？
“应该中午前就能抵达深渊。”欧尼拉尔观察着忧心忡忡的璐璐米，感叹她的天真。
一点掩饰都没有，她的恐惧和担忧都写在脸上了。
最晚今晚就能再回到兰德里城了。
欧尼拉尔在心中补充。
于是这一路上，璐璐米都在思考怎么办。
“怎么了？你好像很苦恼的样子。”自以为明知故问实则完全猜不到璐璐米在想什么的欧尼拉尔问道。
“没事呀，我很好呀。”就差找个借口溜走先去深渊通个口风的璐璐米笑着回答。
“因为要去深渊害怕了？”自认为点中要害的欧尼拉尔继续问道。
“我一点都……嗯，确实有点害怕，毕竟是深渊嘛。”不想暴露自己心态的璐璐米强行接下了这个“害怕”。
实不相瞒，她是害怕你会害怕，但她说不出口。
璐璐米努力辨认着自己距离深渊还有多远。
原本看每颗树和每块路面都一模一样的璐璐米，总觉得每一眼看到的树和路，都是深渊门口的那一颗和那一条。
“前面就是深渊了。”
璐璐米刹住了脚步。
她仰起头，自以为无比自然地说道：“那我们整顿休息一下再进去吧，毕竟里面都是危险级别高危的魔物。”
在欧尼拉尔眼里，她满脸写着“好快呀，怎么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一连串话语。
他那对深邃的眼睛弯了弯，回答道：“可以。”
马上一切都会暴露的，也不急这一时一刻。
“那你在这等我一下，我有点事……”璐璐米努力表现出自己需要方便一下的意思，将自己的木法杖靠在了树桩上。
“……”欧尼拉尔只觉得她下一秒就要跑路。
但他也说不出口我和你一起去这种话。
跑路了也好，这样她或许就不会被那些魔物撕开了。
欧尼拉尔的脑海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他不应该是很期待看着这位自以为是的女勇者被魔物毁掉的吗？
璐璐米此刻才不会注意到欧尼拉尔脸上凝滞了一瞬的困惑，她转身就进了身后的树林。
几乎是拉开了一小段距离后，璐璐米的嘴里流转出一段不属于人类的语言。
在她焦灼地等待了一小会后，那位常年在她身旁的深渊秘术师出现了。
在阳光下，深渊秘术师就像是埋在袍子里立起的大型狐獴，它的眼睛和鼻子都是小小的一点。
“魔王大人，您召唤我有什么吩咐？”深渊秘术师在她面前行了个礼。
“等一下我会和另一个人类一起进深渊，你让他们装作不认识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行。”璐璐米压低声音说这话的同时，还时不时瞄一眼身后。
“哈？”什么人类？装作不认识？该怎么做是做什么？
深渊秘术师头顶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哈什么哈，你就让他们正常打我就行了。”璐璐米扶额，交流真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