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同住一屋的是另一个大丫鬟,名叫玉珠的。玉容负责伺候朱夫人的起居,玉珠则负责管着衣裳首饰箱笼之类的。
说起来,玉珠比起玉容还要更得朱夫人的信任。因为玉珠是家生子,家里几辈人都是朱家的下人。玉容则是外头买来的丫头,因为一张嘴很能哄人,渐渐地入了朱夫人的眼。又办了几桩漂亮的差事,这才提拔做了大丫鬟。
玉容回到屋子的时候,玉珠已经歇下了。
她不动声色的从妆奁盒子底部拿出一小截的特殊香料点燃,放到了一旁的炭盆里,然后便披了件黑色的斗篷,悄悄地出了门。
摸索到后院的假山旁,循着上面熟悉的标记找到暗门所在,玉容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这个地道,她走过无数回,早已轻车熟路。奈何她的主子已死,她这颗棋子便被搁置了。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为人奴婢,她想要做人上人。所以,她不会在朱府坐以待毙。她得想个法子,再重新跟个新主子才是!
苏侧妃,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玉容其实早在好几个月前就跟苏侧妃搭上话了,那件染上了天花本该被处理掉的衣裳还是她帮着弄来的。
说来也巧,她一个同乡带着一家子到京都来讨生活,结果因为水土不服,一下子就病倒了。那家人的小女儿,一直高热不退,抽搐不止,到最后身上皮肤都溃烂了。但因为没钱医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玉容在京都混迹多年对天花之症略知一二,便留了个心眼儿,没有去接触这家人。后来,苏侧妃的心腹递了信儿来,说若是办成此事,苏侧妃便寻个理由将她从朱夫人那里要过来,并消了她的奴籍。
玉容自然是心动了。于是趁着那家人悲伤过度,神志混乱的时候,偷偷地取了同乡妹妹的贴身衣物,交给了苏侧妃的心腹。
没过多久,便传来了晋王府小世子染上天花的消息。
因为这件功劳,苏侧妃倒是派人赏赐了她不少的东西,但消除奴籍的事儿却只字未提,玉容难免会有些心急。
耐着性子等了两日,仍旧不见苏侧妃那边儿的动静,玉容便主动找上门去,想要找苏侧妃讨个说法。
其实,苏瑾瑗之所以吊着玉容,一来是想要磨一磨她的性子,好叫她知道谁才是掌控他人命运的那个。二来么,也是实在抽不出空来。
小世子病的不清,她这个庶母怎么着也得做做样子。每日去小世子的院子外探望,又是寻医问药的,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才是小世子的生母呢。
晋王妃害得她小产,失去做母亲的资格,她却还能以德报怨,处处为小世子着想。晋王看到她对小世子如此的上心,焉能不感动!
晋王府
“侧妃,玉容在后门处求见。”若兰将屋子里的人遣散出去,这才上前小声禀报道。
苏瑾瑗正好整以暇的用珍珠粉敷脸呢,听了丫鬟的禀报,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停顿。“大半夜的,她怎么来了?就不怕被人瞧见?”
想了想之后,便打发人将人带了进来。
“玉容见过苏侧妃。”玉容规矩的给苏瑾瑗行了礼。
苏瑾瑗懒懒的嗯了一声,轻轻地用手拍打着脸颊。“说吧,有什么事?”
“侧妃可还记得当初的承诺?”玉容轻声问道。
“自然是记得的。”苏瑾瑗不紧不慢的答道。“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朱府,到本侧妃的跟前伺候?”
“玉容不甘平庸一生,且仰慕侧妃已久,想要有更好的前程。”玉容直言不讳道。
苏瑾瑗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倒是高看了她几分。“你倒是实诚。”
“多谢侧妃夸奖。”玉容毫无畏惧的抬起头来,对上苏瑾瑗的眸子。
苏瑾瑗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抹戒备。
这样一个有勇有谋又手段干净利落的丫鬟,她如何能不提防!
“本侧妃答应消除你的奴籍,你为何还要委屈自个儿做本侧妃的丫头!”她试探的问了一句。
玉容从容不迫的答道:“玉容只知道一个道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纵然有着良籍又如何?还不是平民百姓一个,哪有侧妃娘娘跟前的大丫鬟来的风光!”
“你倒是看得透彻。”
“生而为人,玉容只是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
苏瑾瑗扯了扯嘴角,忽然有些喜欢这个叫玉容的丫鬟了。“如此,你便再耐心的等上几日。待王府这边事了,本侧妃就召见朱夫人。”
玉容见她应承下来,心中不由得一喜。
为了怕节外生枝,苏瑾瑗命人火速的将她送出了府。
两人暗中勾结,朱夫人却一无所知。
三日后,小世子最终还是没能扛过去,在阴冷的清晨断了气。
晋王妃听闻小世子的死讯,也跟着晕死了过去。
晋王痛失嫡子,焉能不悲痛!他难得的没有去后院寻欢作乐,坐在空落落的书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连苏侧妃都没能劝动。
晋王可就这么一个嫡子!他还指望借着这个儿子的势,逼得那些老顽固支持他登基为帝。毕竟,齐王成婚快两年了,齐王妃的肚子却仍旧毫无动静。且齐王妃善妒,不许齐王纳妾,子嗣就更加艰难。难道还能让这么一个连儿子都生不出来的王爷继承大统不成?
晋王就不同了,他不仅有嫡子,还有好几个庶出的子女。生母的身份虽然卑微,可好歹是右后了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齐王没有儿子,那就是最大的不孝!
这样一个不孝之人,如何能成为新一任的帝王!
晋王想的挺美,可惜小世子一命呜呼了,瞬间就让他的美梦破碎了!
苏瑾瑗的争宠,算是无意间坏了他的大事。
第390章 襄城遇险
晋王世子因为年幼,即便是殁了也不能大操大办。于是,晋王下令在皇陵附近寻了一处风水宝地将其安葬,也算是成全了这一世的父子之情。
下葬的那一日,据说晋王妃因为悲恸过度,一口气没缓上来也跟着去了。黄夫人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不但失了外孙,连女儿也跟着去了,一下子就病倒了。
晋王妃去了之后,苏侧妃俨然成了晋王府的女主人,操办丧事、接待宾客,忙前忙后的,可是叫好些夫人们大开眼界。
“不过区区一个侧妃,居然操办起了晋王妃的身后事,这晋王也真是够糊涂的!”
“听说,晋王妃在世的时候,这掌管中馈的权柄就落在了这位苏侧妃的手上,可见是个手段厉害的,哄得晋王对她千依百顺的!”
“如此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怕被御史参上一本!”
“嗨!如今这朝堂上都快成晋王的一言堂了,哪儿还在乎这点儿破事!”
“叫我说啊,这晋王妃跟世子离世实在是过于蹊跷,指不定是被人害死的呢!”
“嘘,你小点儿声,仔细隔墙有耳!”
夫人们在晋王妃的灵前祭拜了一番,走了个过场,便纷纷告辞了。谁想在一个小妾当家的地方久留啊?那她们成什么人了!
她们可都是各家的当家夫人,与一个妾室结交算怎么回事?!
看到这些夫人不给面子的离开,苏瑾瑗不由得咬紧了牙关。总有一日,她要将她们统统踩在脚下,让她们只能仰望她!
“侧妃。”丫鬟若兰见她面容狰狞,小声地唤了她一声。
苏瑾瑗垂下眼眸,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冷静下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屑跟苏瑾瑗来往的,在知道她得宠后,有些人巴结她都来不及呢。就好比,那位朱夫人。
原先晋王妃得势,她便厚着脸皮往晋王妃的跟前凑。如今苏瑾瑗揽了晋王府的掌家权,她便又拍起了苏瑾瑗的马屁。
“还是苏侧妃深得晋王的心!这偌大的王府,也就只有侧妃有资格掌家!”
苏瑾瑗心中得意,面上却不敢表现的太过,谦虚了几句。而后,就将话题转移到了玉容的身上。“怎么不见夫人带着玉容?”
朱夫人愣了一下,不明白苏侧妃为何会突然提起玉容。“她前儿个夜里着了凉,妾身便让她在府里歇着,没带出来。”
苏瑾瑗哦了一声,一副满脸遗憾的样子。“那还真是不巧。本侧妃还觉得她伶俐,想借她用几日呢。”
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朱夫人脑子总算是转过弯儿来。
苏侧妃这是想要玉容!
“侧妃若是觉得她得用,待她病好了,妾身立马就将她送到府里来。”朱夫人眼珠子转了转,笑着答道。
“听说玉容可是夫人跟前的红人,若是给了本侧妃,岂不是让夫人没了得用之人?”苏侧妃故意推辞了一下。
“一个丫鬟而已,侧妃能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朱夫人说道。
“如此,那本侧妃就不客气了。”
一个刻意示好,一个另有所图,倒是相处融洽。
*
此时的苏瑾玥,已经陪着太后出了京都。晋王世子和晋王妃的噩耗传来时,已经三日后,太皇太后的车架早已走了上百里路。
太皇太后是长辈,没有为小辈守孝的道理。故而,太皇太后并未改变南下的计划,而是派了身边的管事公公带着丧仪赶回去祭拜。
太皇太后不回去,太妃们自然也不便打道回府。
苏瑾玥只是替各位长辈送行,倒是不好在外头耽搁太久。于是,车架到了襄城之后,苏瑾玥便只能与太皇太后道别。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孙媳再有不舍,也只能送到这里了,皇祖母可一定要保重身体!”苏瑾玥临行前拉着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手,说道。
“你且安心的回去,哀家身子骨硬朗着呢!再说了,跟前还有这么多人伺候着,能出什么事。”太皇太后难得露出和蔼的脸色。“倒是你们小两口,正处在那风口浪尖上,才是叫人放心不下!”
苏瑾玥弯了弯嘴角,郑重的承诺道:“皇祖母无需挂怀,孙媳一定跟佑安好好儿过日子,不会让您失望的!”
有了苏瑾玥的承诺,太皇太后这才笑着点了点头。
目送太皇太后的车架远去,苏瑾玥这才裹着斗篷进了马车。
“祖母落脚的地方可打探清楚了?”进了马车之后,苏瑾玥才开口问道。
含冬报了个地儿,又贴心的换了个热乎乎的手炉到主子的手里。“已经命人先过去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就能到。”
苏瑾玥好费了太多的心神,早已累得不行,于是趁着赶路的时辰闭目养神。
就在马车穿过一条小巷子,准备拐向另外一条大街时,突然从屋檐上落下几个黑衣人。
“护驾!”齐王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立马拔出佩剑,将马车团团围住。
“上!”黑衣人一句废话都没有,提着刀剑就朝着马车扑了过去。
这群黑衣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但有明面儿上的进攻,还暗地里使阴招儿,一会儿烟雾弹,一会儿暗器的,打了齐王府的侍卫一个措手不及,好些人因为躲闪不及而中招。
“大家小心!刀上有毒!”负伤的侍卫捂着被砍伤的肩膀,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马车内,除了含冬之外,其他几个丫鬟全都吓得白了脸色。她们万万没想到,这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有人当街行刺!而且,行刺的还是北冥的王妃!
“王妃,醒醒!”谷雨拿着帕子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推搡着睡梦中的主子。也不知那些贼人弄得什么毒烟,熏得她浑身没力气。她们死了不要紧,但主子一定不能出事!
苏瑾玥睁开眼眸的那一瞬间,便察觉出了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