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不是担心这个,毕竟她已经尽力了,问心无愧。她担心的是,不知道该如何跟萧子墨开这个口。
昨日与太皇太后跟前的嬷嬷一番畅谈,她知道了许多不得了的秘密。而这个秘密,藏在太皇太后心中数十年,一直耿耿于怀,以致熬坏了身子。
萧子墨察言观色,一瞧她这表情便知她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情。只不过,他以为的难处跟苏瑾玥想的不太一样罢了。
“皇祖母年事已高,天命不可违。你尽力便好。”他轻轻地摩挲着她的手背,安抚道。
苏瑾玥看了他好一会儿,斟酌着开口道:“听宫里的嬷嬷说,你小的时候曾在皇祖母的宫里养过一段时日?”
萧子墨不知她为何会提起此事,却还是如实的嗯了一声。“是啊。那会儿,母后刚去不久,祖母怜恤我孤苦无依,怕奴婢们照顾不好,就将我接到了慈安宫。”
回忆起那段往事,萧子墨神色不悲不喜,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身为帝王,他就学会了情绪不外露。
苏瑾玥重活一世,如何不清楚被家人抛弃的滋味。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人能伸出援手,那一丝温暖便会成为支撑他们活下去的万丈光芒。
两个有着相似经历的人彼此紧握住对方的双手,额头相抵,久久无语。
“皇祖母的心病……我多少知道一些……”苏瑾玥沉默许久,缓缓地开口道。“凌王也曾养在皇祖母膝下,你应该知晓吧?”
萧子墨怔了一下。
他没想到,太皇太后的病,竟是与这凌王有关。联想到近来宫中发生的怪事,聪慧如他,很快便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太皇太后的心结,怕是在于他身上吧!
不可否认的是,太皇太后是真的喜欢他这个孙子,对于他的继位也是乐见其成的。只是,往日做下的那善事,如今却隐隐成为了祸患源头,故而她老人家才会觉得过意不去。
一边是她养大的凌王后人,一边是疼爱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确难以抉择。
见萧子墨沉默着不说话,苏瑾玥不免有些担忧,怕他心里不好受。
萧子墨却反握住她的手,冲着她笑了笑。“放心,我没事。”
“皇祖母当年不忍心见凌王府一脉绝了后,便遣了心腹,偷偷地将凌王最小的儿子救下,送到一户姓童的人家抚养。之后,就没再插手过。”苏瑾玥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低声喃语。
太皇太后只是出于一片善心,未曾料到如今的局面。
萧子墨揽紧她的肩膀,语中带笑。“皇祖母于我的恩情,我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偿还,又岂会怪罪她老人家。更何况,当年那种情形,换作是别人,皇祖母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这童涟,倒还有几分本事,竟然能够找到凌王的旧识为他所用。”萧子墨在提到此人时,神情淡淡的,并没有多少的愤怒。
“此人城府极深,手段刁钻,佑安不可不防。”苏瑾玥说道。
萧子墨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嘴角啄了一口,心情似乎无比畅快。“还是我的娇娇会心疼人!”
苏瑾玥不服输的咬了回去。
*
再说国公府那头。
苏承宁与福顺公主成亲那日,府里大宴宾客,热闹非凡。因为抽不开身,裕安公主和二房嫡女的苏瑾瑶,被关氏请到新房里帮着照料福顺公主。
作为过来人的裕安公主早早地就命人备下了一桌席面,等到新郎官儿去前院应酬,便将这桌吃食送到了新房里。
“忙了一天,饿坏了吧。”裕安公主与福顺公主年纪相仿,之前又打过几次照面,倒是不会显得陌生。“这些吃食是五弟特地吩咐让厨子照着公主的口味做的。”
裕安公主一边陪着说话,一边不忘替苏承宁说话。
福顺公主听说是苏承宁的吩咐,脸颊不由自主的就红了起来。
裕安公主见她害羞了,便没再打趣。命人打来热水,好让她梳洗了一番。待洗去了脸上的妆容,又换了身轻便的衣裳,裕安公主便将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
西戎的那几个下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抵不过是在人家的地盘儿,乖乖地退了出去。
“这会儿没人打扰了,快些过来用膳吧。”裕安公主朝着福顺公主招了招手。“你我既是姐妹,又是妯娌,日后可要多多来往,莫要生分了。”
福顺公主赧然一笑,说道:“公主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岂是阿箬能比的。”
“皇兄既认了你做义妹,那也便是我的妹妹。”裕安公主嫁人之后,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两人一个性情憨厚,一个温婉可人,倒是相处的极为融洽。
等到福顺公主吃得差不多了,裕安公主才起身离开。
出了新房,裕安公主的贴身婢女便寻了过来,说澜姐儿闹着要找娘,裕安公主只好先行离开。离开之前,她问了苏瑾瑶,要不要跟她一起,苏瑾瑶却摇了摇头,裕安公主便没有强求。
重新回到国公府,却是以客人的身份,这样的转变让苏瑾瑶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原先住在国公府的时候,外头的人怎么都要给她几分薄面。每次小姐妹的聚会,也都会发帖子给她。可分府单过以后,便很少有人邀请她参加各种茶会诗会了。
而且,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姑娘家大都已经出阁,只有她还待字闺中,见了面别提多尴尬了。
“你们都别跟着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苏瑾瑶来到湖边的亭子,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苏瑾瑶不耐烦的瞪了她们一样。“在自个儿家里,难道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丫鬟见她发了脾气,哪里还敢继续杵在那里,福了福身,退到了几丈开外。可过了没多大会儿,亭子里却传来一声尖叫。而后,便是一声沉闷的落水声。
第714章 手伸太长
消息传到宫里时,苏瑾玥正忙着调配防蚊虫的药膏。
天气炎热,难免会滋生蚊虫。嘉玉年纪小,屋子里不能用熏香之类的东西,苏瑾玥只能在这上面做文章。
“落水?”苏瑾玥在听完含冬带回来的消息后,不由得一愣。“大晚上的,她去湖边做甚?”
“听府里的丫鬟说,七姑娘是嫌吵,就独自一人去了湖边的亭子纳凉。之后,又觉得她们碍眼,就把人打发得远远儿的,然后就不知怎么的,掉进了池子里……被弄上岸时,脸都酱紫了,差点儿没救回来!”
苏瑾玥蹙了蹙眉。“何人救上来的?”
含冬抿了抿唇,答道:“清河郡王。”
“是他?!”苏瑾玥听到这个名讳,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怎么会出现在后院的?”
“说是有人给他递了张纸条,约他过去的。”
“可查证过了?”苏瑾玥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莫非,是苏瑾瑶恨嫁,自导自演了这一出?可想想含冬描述她被救起的那一幕,似乎又不太像。毕竟,要是弄错了或者营救得不及时丢了性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证实了,的确有人见过一个丫鬟给清河郡王递了信儿,领着他进后院的。至于纸条,早在郡王下水救人时就打湿了,已经模糊不清,根本无法判断笔迹。”含冬一一详细的作答。
“这就怪了!”苏瑾玥嗤了一声。
这事太过可疑了。
其一,是苏瑾瑶。她在国公府住了这么些年,难道会认不清路,不小心掉池子里?
其二,以清河郡王的清贵,还用不着为了算计一个区区四品官员的女眷,干出这等私相授受的事儿来。
那么问题就来了。
若不是苏瑾瑶派人给清河郡王送的信儿,又会是谁?清河郡王又怎么会轻易的相信,跟着丫鬟进的内宅?这里头,必定是另有玄机。
苏瑾玥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忽然想起一个人了来。“婚宴那日,清河县主可是也受邀去了?”
“娘娘猜得不错。”含冬看着这位主子的眼睛亮得发光。“据暗卫来报,此事的确与清河县主有关联。”
“她这是怕清河郡王不答应亲事,所以使了这样的手段?”苏瑾玥没料到,这世上竟有这般执着的人。
“听闻清河县主与已逝的郡王妃关系融洽。”含冬解释了一句。
“就因为郡王妃的一句临终遗言,她便要坑害我苏家的姑娘?!她真当国公府没人了,可以任由他们拿捏!”苏瑾玥气乐了。
敢把手伸到国公府里头来,她胆子不小!
含冬奉了一盏茶递到苏瑾玥的手边。“娘娘息怒,莫要为了此等小人气坏了身子。”
苏瑾玥见她这副态度,便知道事情还没完。“二房那边怎么说?”
“七姑娘几度寻死,被救了回来……而后,清河郡王登门提亲,二老爷……答应了。”含冬一边禀报一边偷偷打量着主子的神色。
苏瑾玥听完不由得冷哼一声。“看来,二叔是将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了。”
“七姑娘被清河郡王救上岸时,衣衫不整……若是不答应,日后怕是再寻不到好的亲事了。”程妈妈打起帘子进来听了一耳朵,中肯的说了这么一句。
苏家的姑娘是不愁嫁,可苏二老爷那样的德行,还不如庶出的三老爷,能指望他说一门什么像样的亲事?既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可不得顺着台阶就下了!
“清河郡王实非良配。”苏瑾玥摇了摇头,说道。“不思上进也就罢了,还时常流连青楼,这样的男子,不值得托付终身。”
“七姑娘没得选择。”程妈妈叹着气说道。“如若不然,只能削发去做姑子。”
苏瑾玥噎了一下,沉默不语。
可总不能平白的叫人算计了!
“清河县主挺闲的嘛,连娘家的事都要管。”苏瑾玥眯了眯眼,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她们是觉得她好说话?
三日后,苏瑾玥忽然一道旨意,将清河县主的婆婆秦夫人召进宫来,而后将两个貌美的宫女赏赐给了她。
清河县主以往仗着县主的身份,可没少让她的婆母受气。明面儿上,一家子和和睦睦,母慈子孝的,可私底下,那位秦夫人早就看不惯县主的做派。
清河县主虽然为秦家开枝散叶,可后院的妾室却都一无所出。由此可见,她的嫉妒心性有多严重。秦家子嗣本就不丰,可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对她过于苛责。
这两个宫女乃是皇后娘娘赏的,秦夫人自然是千恩万谢的。就算是清河县主再不愿意,也只能乖乖地受着。
“娘娘可算是替我出了这口恶气!”秦夫人在回去的马车里,与心腹婆子感慨道。
“娘娘这是在敲打县主呢!”婆子陪笑着说道。“一个出嫁的姑奶奶,竟还管着娘家兄长的婚嫁之事,真是不知所谓!更何况,她还把手伸到了皇后娘娘的娘家,啧啧啧……”
“她这是自作自受!”秦夫人轻哼了一声。“看她以后还怎么猖狂!”
主仆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情愉快的回了府。
清河县主得知宫里赏了两个人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刚想要破口大骂,却被丫鬟一把捂住了嘴。“县主,县主三思啊!”
“本县主撮合七姑娘跟我兄长,那是瞧得起她!不识好歹就算了,还这般对我!”清河县主气不过,狠狠地将桌子上的茶具扫落在地。
“她欺人太甚!”清河县主想到方才那两个容貌出众的宫女,就不由得落下泪来。
她的容貌只能说是中人之姿,这些年来能笼络住夫君的心,除了她县主的身份,便是她争气的肚子。可男人的劣根性就在于,喜新厌旧。
她的年纪渐长,姿容也不如往日,哪里还能栓得住男人的心。如今得罪了皇后娘娘,他便更有理由去宠别的女人!
她日后在秦家的日子怕是更加不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