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为何?”
张永坐到这个位置上,他人只有羡慕的份,就连刘瑾也嫉妒过武宗对他的信任和宠爱。头一回有人觉得他可怜,也是新奇。
“你要是不是宦官,将来会走得更高,是宦官只能止步于此。”
这一句话戳中了张永的心事,“咱家喜欢和聪明人合作,你要不要抛弃刘瑾,跟咱家?”
苏哲折了一支桂花,直直的望着回张永。
“刘瑾虽说没有明着和我们说,他给你吃了避心丸,但东厂是藏不住事的,咱家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你帮咱家扳倒刘瑾,咱家给你解药。”
苏哲还是不说话,只是把玩着手中的桂花枝。
“你不知道,这东西在你体内久了,将来就算有解药,也救不起你了。”
张永本以为苏哲一定会答应,谁不惜命。
但现在看来,苏哲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搞定,“不肯吗?”
“你不会给我,解药。我帮你扳倒刘瑾,你一定会杀了我,因为我知道得太多了。”
苏哲苦笑了一声,“你是第三个和我合作的宦官,前两个看重的是我做菜的手艺,你是第一个觉得我能弄死刘瑾的,谢谢你抬举,不过我真不行。”
“你可以。你能把恩宠减持的刘瑾从新抬上高处,那就能把她拉下马。”张永相信自己选中的人一定可以做到这件事。
苏哲摊手,“我就算可以,你又怎么知道我会受你控制?我知道你不会留着我,我为什么要尽心帮你?”
苏哲看明白了,在周佥事死的时候他就看明白了。
这些事情不是他能插手的,历史有他自己的走向,他插手对历史来说,并没有什么改变,但他会受到伤害。
他决定只做一个局外人。
“我相信张公公是看不惯刘瑾这样胡作非为,扰乱国政。内阁那么多的大人,您可以选择和他们合作。和我合作不是明智之举。”
苏哲坚定的说,“你的条件很诱人,但我帮不了你什么,真的。”
“去边疆征调钱粮的户部侍郎,强抢良民田地,引起辽东义州良民暴怒,烧毁驿站,驱逐官员,被刘瑾说成百姓起义,反朝廷,派大军镇压。一干人等,无一人生还,这件事你可懂得?咱家不杀你,咱家可以给你写出能把咱家弄死的证据,只要你和咱家合作扳倒刘瑾。”
苏哲还是不为所动。
“周佥事可能没死。”张永终于得到了苏哲的一点反应,“听东厂的人说,应该是被关在一处隐秘的地方。”
苏哲的脑子转了转,先是惊奇,又是失望,“已经死了的人,你们还要拿出来利用吗?”苏哲起身,“我只告诉你,如今的刘瑾只是回光返照,将来会有一个清僚回朝,会和公公结交,他会助你完成你想完成的。”
“告辞。”苏哲躬身行礼,直起身子出了张永府宅。握着刀剑的士兵纷纷给他让路,刀剑加身面不改色。
上了车之后,苏哲摸了摸还在跳动的小心脏,松了口气。
张永开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特别是解药。
苏哲也不是没心动过,只是和三个太监合作太过于冒险,苏哲可不想没拿到解药,就死翘翘了。
周佥事没死这件事,是张永拿来炸他的,还是他真的没死?
要验证这件事也不难。
江南那边,王岳应该够得到。
周佥事要是活着,那一切就容易多了。
苏哲本想回家之后去找最近喜欢拿着纸笔在院中画美人的王春,给王岳传个消息,让王岳帮忙寻找。
可还没等他走到王春的院落,就想起一件事。
刘瑾并未慌张,那就说明刘瑾不懂周佥事活着。
谷大用懂不懂没什么区别,就算周佥事回京,面禀武帝刘瑾想造反,他也能把自己从这件事里面摘出去。
那为什么张永懂了?
他不应该这样关注周佥事?就算关注,也不应该比刘瑾更关注才是。
他的消息那里来的,那位懂吗?
如果懂的话!
那……
娘的,他好像被人摆了一道,玩弄了。
苏哲气得踹了一下院子外面的那盆海棠。
王春听见外面的动静,开了院门弹出一个头,跟着他一起探头的有京城闻名的青丝馆的五六位舞娘。
“你丫的每天找这样一群舞娘来给你奏乐伴舞,有趣吗?”
好像被人耍的苏哲现在火冒三丈,怼天怼地怼王春。
王春撞了一鼻子灰,蹭了蹭鼻子骂回去,“你吃枪药了,对着我发什么火,我找舞娘回来是画丹青的,又不是给你看的,滚!”
王春啪的一声就把门合上了。
洛诗诗听小厮禀告说王春和苏哲吵起来了,匆匆赶来劝架。
“相公,算了吧。”洛诗诗扯着苏哲走了。
在王春那吃了闭门羹的苏哲在心里琢磨,周佥事活的几率。
在柏塘回京之后他也曾私底下去见过柏塘,暗中询问他那日的细节。
他们如果是假追杀,那戏演得太真了。
再说跟着周佥事下江南的那些锦衣卫都是周佥事的亲卫,用他们的命演戏,不是柏塘能做出来的事。
早知道苏哲应该炸一炸张永。
十一月,黄河崩塌,刘瑾以国库不足的借口再次提议向百姓征调钱粮。
尚在病中的李东阳得到消息,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和刘瑾于朝堂之上大辩三百回合,这回武帝偏向了李东阳。
“在病中何必要跑上朝堂?没有你在,不是还有介夫他们吗?大臣虽说有些不得不依附刘瑾,但他们也懂得是非。交给他们处置就好了,你又何必!”
听说李东阳病了,铁匠以为是装的,直接就找上门来。
没成想,李东阳是真的病了。
“我没有多少日子了,朝堂上有我站在刘瑾和介夫中间倒还好些。但等将来,谁又来平衡朝野?”
李东阳脸色发白,被刘瑾气得不轻,两个月都没好转。
“那就在你走之前,把刘瑾除掉就好了。”
铁匠只懂得战场上的你死我活,不懂朝堂上的迂回。
李东阳强撑着笑,“你呀,我也是时候找个继承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