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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冲的冷水澡,就白洗了。
  傅均城发现徐曜洲今天有点不太搭理自己。
  倒也不是说真的不搭理他,其实偶尔也能聊上几句,可就是觉得有一丢丢不对劲。
  可如果非要他说出徐曜洲究竟哪里不对劲,傅均城又说不上来。
  他只是觉得对方时不时会避开自己的眼,说话时也跟往常的态度有些不太一样。
  难道徐曜洲还在为昨天的事情不高兴?
  或者说是昨晚上又做噩梦了?
  徐曜洲走戏时,傅均城就戴着棒球帽和口罩坐在远处看,暗自琢磨等会儿是不是应该去关心一下徐曜洲的心理健康。
  毕竟老这样整宿整宿的做噩梦也不是个事儿。
  傅均城一直没有把视线从徐曜洲身上移开。
  忽然听见旁边有人问:你是徐曜洲的助理吗?
  傅均城侧眸瞧了眼,发现是一名正候场的男配演员,见他一直闲着,主动上前搭话。
  傅均城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只弯了弯眉眼,看在其他人眼里便潜意识觉得傅均城这是默认了。
  对方客气问:怎么称呼呢?
  傅均城不假思索道:叫我小均吧。
  哦,对方点头,小军。
  与此同时,不露痕迹地反复打量了傅均城几眼。
  这人从一开始来剧组就这副打扮,裹得严实,像是生怕被谁认出来似的。
  说是徐曜洲的助理,可除了偶尔给徐曜洲递水杯、擦擦汗,哪有半点助理的样子。
  就连徐曜洲跟他聊天时都带着几分亲近,更别提一直跟着徐曜洲的那个助理陈肆了,对这人讲话的语气简直客气到不行。
  而且瞧上去品貌非凡,气场也颇足。
  说不定是哪位和徐曜洲关系近的有钱人家少爷,闲着没事随徐曜洲一起来剧组玩的。
  这么想着,对方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亲热了几分,思索须臾后随口找了个话题:有时候真羡慕徐曜洲,天生的演员命,长得好不说,演戏也有天赋,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
  傅均城眉目不动,依旧看着徐曜洲,不以为然回:只看脸的是明星,演员不一样,只要你肯下苦功夫,勿忘本心,一样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见傅均城与自己搭腔,像是怕迟了一秒眼前人就会失去兴趣,对方连忙接了话:这话倒是不错。
  傅均城:嗯。
  你看那傅均城,靠蹭徐曜洲热度博眼球,长得是挺好的,不一样是扶不起的阿斗,该糊还是糊,对方言语愤愤,带着几分为徐曜洲抱不平的意味,没办法,总有人痴心妄想试图走捷径,说到底还是态度不端正,尽想着一些歪路子。
  傅均城:
  傅均城的脸色顷刻间沉下来。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没法儿聊了。
  见傅均城没吭声,对方纳闷地瞧过来。
  难道是他找错话,惹这人不开心了?
  可他也没说什么啊。
  毕竟圈里人时不时在提起徐曜洲的同时,都会习惯性地损上几句傅均城。
  一来实在是觉得傅均城的行为太恶心,二来圈内也有很多人是真心喜欢徐曜洲的,自然而然对傅均城多了几丝嫌恶。
  但嫉妒傅均城的同样不在少数。
  最近大家都传,吴靳为和傅均城吵架的事情失了魂,明显是对傅均城上了心的,喜欢的紧。
  这样一看,就显得傅均城有点不识抬举了。
  多少人想攀上吴家,连门都摸不到。
  一个个削尖了脑袋不停地往这个圈子里钻,主要目的不就是为了钱吗?
  如果能抱上吴靳的大腿,又何至于这样辛苦打拼。
  他斟酌片刻,还没来得及开口
  猝不及防被打断思路。
  远处猝然有人喊:快让开!走!
  他一愣,再抬头时,便呆若木鸡僵在了原地。
  大脑一片空白。
  手脚也不听使唤。
  眼中只余下那匹朝这边撒野狂奔的骏马,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发了狂,竟是拉都拉不住!
  马蹄掀起弥漫砂石,蹑影追风地冲来!
  完了。
  他瞳孔紧缩,脑袋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呆怔间,手腕上一紧,被人发狠地用力钳住。
  他听见傅均城在那阵嘈杂声和如擂马蹄声中怒骂:还傻愣着做什么?
  而徐曜洲循声望过去的瞬间,也立即白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
  第36章 、第 36 章
  一时间, 尘土飞扬似漫天浓烟,傅均城被沙子糊得睁不开眼,只能勉强将眼睛眯开一条缝, 有昏沉的光顺着眼睫透过来
  伴着马匹嘶鸣,他的第一反应本来应该是立刻闪开的。
  可旁边人好像是个傻子, 脑子不灵光也就算了, 反应还迟钝,只直愣愣瞪大眼睛注视着正前方。
  傅均城咬牙退回半步, 毫不犹豫拽紧旁边的人!
  一秒钟被无限拉长。
  快要来不及了, 傅均城想。
  余光瞥见腾空的马蹄, 近在咫尺。
  傅均城索性直接抱住了那人, 囫囵往旁侧扑去!
  好在对方被吓瘫了, 也不需要他废多大的劲。
  身后的劲风扫过他的衣角, 卷起热浪般的尘烟。
  呛人的灰霾直接迷了眼睛。
  刹那间, 受惊的马前蹄凌空高跃,震耳嘶鸣。
  糟糕!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马蹄下的人影, 心脏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 便见二人紧密相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直直撞上旁侧粗壮树桩!
  马蹄擦过傅均城的脸侧, 掀飞了那顶黑色的棒球帽, 一头染过的偏灰白发在阳光下的尘雾间格外惹眼,在蹄起蹄落间, 沾了满头的尘灰。
  太好了!
  躲过去了!
  工作人员顶着满额头的冷汗,赶忙上前安抚失控的马匹。
  不少人半天没从那顶着一头奶奶灰的青年身上移开眼, 不约而同问起:那人是谁啊,好帅啊!
  是啊,要不是他, 孙麟就完了!
  没讲过话,好像说是徐曜洲的助理。
  这话一出,所有人齐刷刷把视线投向了徐曜洲原本所站的方向。
  搭过戏的演员出声:曜洲,这是你的人?
  一句话来不及说完。
  这才发现旁边早已经没人了。
  只见徐曜洲似乎还没能从刚才那场惊恐中挣脱出来,脸色难看的很,唇色也透着惨白。
  他早早就把手头的剧本往陈肆方向一扔,火急火燎冲过去。
  像失了智。
  第一次看见徐曜洲这副狼狈模样。
  哪怕是徐曜洲自己身处险境,也不见他展现出任何惊慌神色。
  傅均城趴在地上抬起头时,第一眼看见的,也是徐曜洲的这番坦然失色的模样。
  应该是被他吓的。
  事发突然,他自己回想起来也有点后怕。
  但傅均城还是得意冲徐曜洲抬了抬眉,一双笑眼神采飞扬眯了眯,正打算安慰徐曜洲几句。
  就听徐曜洲喊他的名字:傅均城
  语气发紧,带着明显的颤抖。
  傅均城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他的视线轻轻瞥过徐曜洲凌乱的衣袍,似乎是在匆忙间被树枝挂的。
  像戏中狼狈不堪的小公子。
  哪有半点平日里气定神闲的样子。
  徐曜洲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眼中带着隐忍的光,朝傅均城伸出手去,压低了嗓音道:先起来。
  他很努力地压抑着久难平息的情绪。
  可他的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发颤。
  闻言,傅均城徒然意识到,自己身下还压着一个。
  对方被这次的意外吓得不轻,身体僵硬的一直没回过神,还死死攥着他的衣领。
  傅均城好不容易才哄得那人撒手,随即抓紧徐曜洲修长白净的五指,顺着徐曜洲的力道站起来。
  能感受到徐曜洲凉透了的掌心。
  还好我反应快,傅均城说,不过你别担心,我
  傅均城说着说着,蓦地没了声。
  徐曜洲突然抱紧了他。
  手环在他的腰间,额头轻轻抵在他的肩膀上。
  徐曜洲还戴着发套,乌黑顺直的长发拂过他的肩颈、他的手臂。
  耳尖也有些痒。
  感受到腰际越收越紧的那双手,傅均城浑身僵硬,不敢随意动弹,只得小心提醒:我没事,真的。
  徐曜洲:
  傅均城偷偷拿指尖戳了戳徐曜洲的腰脊: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徐曜洲:
  徐曜洲抱紧傅均城,深深吸了一口气。
  能体会到自己的心跳,在长久的死寂后,才感受到怀中人鲜活的体温,再次跳动起来,越跳越快。
  有人看着又怎样?
  他们想看,让他们去看好了。
  徐曜洲突然想起那个曾经在梦中千百次出现过的场景。
  起初只是残阳如血的那片天,烈烈火光如一只巨大的丑陋怪兽吞噬着周遭万物,而傅均城就站在那片火海中,站在他的眼前,澄澈的瞳仁眸光发亮,倒映着四周摇曳的星火。
  后来梦得多了,像蔓延的时光长河,又有了新的画面。
  他梦见自己虚弱地瘫坐在越烧越烈的房间中,动弹不得,只睁眼闭眼间,就艰难地像过了半个世纪。
  直到傅均城火急火燎地朝他冲来
  拉着他的手,凭他怎么劝阻都不肯松开,信誓旦旦地用自己的生命发誓,说死也要保护他。
  但梦里的他不过是个累赘。
  他怕傅均城再也逃不出去。
  可是他走不快。
  他全身都疼,有腥潮铁锈味混着令人窒息的呛人烟味钻进他的喉咙里,身后滚滚热浪噼里啪啦得烧个不停,随着滔天的炽热气流划过他的耳畔,带来振聋发聩的爆破。
  很奇怪的,他被傅均城拉在身后,抬眼的时候,最先望过去的竟然是对方发红的耳尖。
  傅均城的耳朵是真的很容易红。
  明明嘴上还逞着强,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偏偏每次都因为耳尖的那一点绯色露了馅,连着后颈那一大块白得刺眼的皮肤,都敏感到不行。
  这一点他曾经是不知道的。
  后来有回被傅均城逗弄调戏了,被他恶劣地欺负回去。
  想看傅均城求饶,想要这个人哭。
  想看对方在柔软的枕间露出那半张好看的侧脸,咬牙愤愤瞪向他,连那双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眼睛也在怒视间泛起浅淡的潋滟红色。
  凶巴巴的,但又舍不得将他推开,在小声嘟囔间背手抓住他的手腕,指尖报复性地深深陷进他的肌肤,越抓越紧,划出几道浅浅的痕迹。
  他突然想,他可能撑不住了。
  但傅均城得活下去。
  傅均城明明不用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如果不是为了他,傅均城也不用受这些苦。
  他想起曾经跟傅均城说过的那些话,话里藏着他的执念和奢望,藏着他的情难自禁。
  别丢下他。
  也别喜欢别人。
  他以前是真的很怕傅均城会忘记他。
  忘记他,抛弃他,转眼就跟别人好。
  他甚至百思不得其解过,像傅均城这样好的人,究竟喜欢他什么。
  可现在他觉得,如果傅均城忘记了他,好像也不错。
  如果他不在了的话
  反正他也不在了,还记着做什么呢。
  傅均城又偷偷推搡着他,小声唤了一句:徐曜洲
  徐曜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多久,猝然回神时,就像是穿过无尽的悠悠岁月,又重新活了回来。
  唯有心口的位置还一抽一抽的疼,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沉默间,徐曜洲突然松开了手,低垂着眼避开了傅均城的视线。
  傅均城就是在这时多看了几眼徐曜洲的脸。
  原本还想活跃气氛,调侃徐曜洲几句,笑他胆子怎么这么小。
  傅均城嘴唇轻轻动了动,视线落在徐曜洲那双微敛的桃花眼时,到了嘴边话,顷刻间就散了。
  你
  傅均城愣了愣,目光定格在徐曜洲泛红的眼尾,连半垂的眼睫都还残留着丁点微不可见的潮润。
  他忽地噎住,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脑海中只剩下唯一的念头
  是他误会了
  还是徐曜洲哭了?
  这个认知让傅均城瞬间就慌了。
  他的眼光追随着徐曜洲,便再也动不了。
  他把徐曜洲惹哭了?
  怎么办?
  因为他?
  傅均城忽然有些头疼。
  他要怎么安慰徐曜洲?
  毕竟他上辈子将莫挨老子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哄人的本事实在是很差。
  剧组决定临时休息半小时,徐曜洲直接回了房车里。
  傅均城也跟着徐曜洲一起坐在旁边。
  徐曜洲不出声,傅均城也就不说话。
  最后傅均城实在是憋不住了,小心翼翼打量观察了徐曜洲几眼,轻声道:你刚才
  徐曜洲终于有了一点动静,抬眼迎上他的眼光。
  傅均城问:你刚才哭了?
  徐曜洲:
  徐曜洲抿了抿唇,又别开眼:没有。
  傅均城说:我好像看见了。
  徐曜洲闷声说:你看错了。
  可徐曜洲越是这么说,傅均城越是不信。
  明明就有。
  怪不得要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松开手。
  应该是害怕被人发现,觉得丢人吧。
  傅均城舔了舔唇,第一次觉得自己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