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他二哥给的秘药,什么作用都没有起,直接就两人醉倒睡了过去。
现在离万俟疑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陶宁夜夜做噩梦,梦中皆是各种惨死的样子。
不行。
绝对不行。
不管如何,他都要跟着万俟疑离开东泽国。
而今夜,就是再次拉近彼此距离的机会。
陶宁觉得,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有唯一的朋友陪着,这段回忆必定会是刻骨铭心的。
他笑了笑,走过去坐下,我陪你呆一会。然后便安静地陪着万俟疑坐着,准备当一个称职的倾听者。
不想,万俟疑一直没有开口。
凳子很硬,院子里的风有点凉。
陶宁觉得有点煎熬。
小殿下。万俟疑终于开口,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陶宁充满期待地抬头看了过去。
更深露重,你不歇息吗?
陶宁摇头,露出个体贴的微笑,我不累,我陪着你。
不想,万俟疑起身,道:抱歉,明日事多,我先去睡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房间。
陶宁还听到了插上门闩的声音,顿时更加茫然了,说好的心情复杂呢,不是对父亲还是有孺慕之情的吗?
喂,你爹没了啊,你就这么回去睡觉了?
说好的在院中呆坐一夜呢?
第196章 暴君的救赎人设崩了
门外的陶宁尚未离去,万俟疑却根本不在意。
他关好门,褪了外袍躺上床,闭上眼睛,然后,人出现在玉佩之中。
万俟疑得知北川王没了的消息之后,在院中坐了几个时辰,自然不是因为伤心。那个他几乎没见过几面的所谓父亲,就是死在他的面前,也不会动一下眉头。
他不过是顺道利用这个消息,让玉佩中的程沐筠,对自己多些怜悯之情罢了。
程沐筠不爱旁人打扰,万俟疑即便是彻底掌控了玉佩,也不会随意出入。他每次进来,总是要找些理由的。
比如这次,北川王没了,就是个好理由,失去血缘上的父亲,需要程前辈的安慰陪伴,合情合理。
万俟疑抬眼,四下张望,便在不远处的湖旁看到了程沐筠的身影。
程沐筠正在钓鱼,玉佩内的空间已经彻底拓展开来,有山有湖,仿若一片与世隔绝的桃花源。
自从万俟疑完全掌控玉佩之后,程沐筠就减少了对外面的窥探。
因为这一切,万俟疑都能感知到。孩子大了,总是需要隐私的。
他知道万俟疑进了玉佩空间,也没动,不多时感觉到身旁有人坐下。
程前辈,北川王没了。
程沐筠转脸,对上万俟疑的眼。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眸却是黑沉沉的,仿佛多年前初见那个小孩。
这是,怎么回事?
程沐筠有些迷茫,万俟疑难道还会因为北川王没了而伤心?他了解的万俟疑,顶多是为了没能亲手将北川王拖下王位而遗憾吧?
你怎么了?尽管疑惑,他还是顺着问了一句。
万俟疑垮下肩膀,轻声道:从出生起,我便未见过他几面,只在母亲口中听说过他的存在,唯一的一面,还是被定为送往东泽国的质子之时。
我也不知道为何,听到这消息是,心中不是滋味,明明只是个陌路人罢了。
程沐筠没说什么,抬手拍了拍万俟疑的肩。
不想,他居然打蛇随棍上,直接扑了过来抱住程沐筠的腰。
万俟疑的脸埋在程沐筠颈间,肩膀微微颤抖,很像是一个因父亲过世大受打击的少年模样。
然而,程沐筠一个字都不信。
系统也惊呆了,小声问:小竹子,这,这是怎么回事?万俟疑他不会崩人设了吧?
程沐筠冷笑一声,卖惨而已。他在借北川王死了这件事,把童年的经历告诉我,好让我对他心生怜惜。
系统:不能吧?
程沐筠:不信啊,那就试一试他好了。
湖边波光凌凌,玉佩之中,此时卷起阵阵微风。
程沐筠拍了拍万俟疑,又温柔地替他理了理额发,没关系,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父亲。
万俟疑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他沉默片刻,退开些许距离,垂下眼睛,没有接话,其实,冷静下来,我发现也不过是惊讶居多,并没有什么伤心的意味
程沐筠算是看出来了,这万俟疑和上一次的那个,的确是有些不一样。
在外的表现,依旧是那个心机深重的万俟疑;在他面前,却有些茶里茶气的。
万俟疑对北川王根本没什么感情,当初他在院中坐了一夜。
不过是觉得,不能让亲自把北川王从皇位上拖下来,让他看到自己治下的盛世江山颇为不爽罢了,根本就不是什么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程沐筠微微笑了笑,怎么?之前不是一直喊我父亲吗?此时怎么又不愿意了?
万俟疑后退一步,垂头丧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明明最初的时候,他希望靠近这个人,最好是最密切的,密不可分的关系。
于是,他想到了师父,想到了父亲。此时,程沐筠提出来,他却又觉得不太对劲,也不太愿意。
万俟疑看着程沐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专注且温柔,心中一慌,前辈,我,我先走了。
说完,身影便消失在了玉佩之中,充满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
翌日。
万俟疑提出回北川国奔丧,东泽王同意。他甚至没有见到东泽王,只是隔着门,听到从里面轻描淡写的甩出一句。
准了。
喏。
万俟疑手并与胸前,躬身行礼,缓缓退去。
到了门槛处,他才抬眼,看了一眼东泽王的书房。
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万俟疑离开的时候,一人一马一个包裹。
来时身无长物,去时孑孓一身。
无人送他,只有一行东泽王派出的侍卫,负责将他送至边境。
他毫无留恋,最重要的人已经待在身边,如此便足够。
此处是牢笼,却也是新生之地。万俟疑来的时候,心中皆为荒芜,眼中所见峰皆为黑暗。
如今他却能见到远处微光,心中烛火。
他一拉缰绳,纵马离去。
玉佩之中,程沐筠看到了一切。
倒不是他用术法窥视外面,而是万俟疑给他搞了个直播,此时甚至还在同他交流。
万俟疑道:前辈,这东泽国风景不错,当年我来时,我塞在马车之中,不允许露面,倒是错过这沿途美景。
程沐筠已经熟悉此人套路,知道他话中之意,在卖惨。
万俟疑来东泽时不过五岁,五岁的孩子被关在马车中不准离开,是挺可怜的。
当初你来时,带了小厮和宫女过来,怎么离开的时候只有一人。
其实,程沐筠也没见过那小厮和宫女,北川王再怎么看不上这儿子,倒也不至于克扣这么几个下人。
不想,万俟疑忽然沉默了。
许久,他都没有再说话。
程沐筠只以为他不想说,却也能猜到,大抵上是虐待他,又被万俟疑使计弄死罢了。
夜里。
程沐筠正在喝茶,忽然觉得玉佩之中气息涌动,这是万俟疑在动手?
他眉头微皱,也顾不上太多,施术看向外界,却恰好见到万俟疑手握短剑,自侍卫胸口抽出。
手起刀落,满地尸体,已经无一活口。
做完这一切,他又直接骑马离去。直到到了码头,万俟疑用重金上了一艘商船,这才略微安心下来。
他靠在狭窄的舱室内,微微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
程沐筠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人。
怎么了?
程沐筠实在不解,万俟疑此前还在心情不错地观赏沿途风景。到夜里就手起刀落,解决了送他出境的那一小队侍卫。
我起夜时,听闻他们在和一个黑衣人私下联络,说到我接下来的路线。万俟疑解释道,并且合谋让我在路上多耽搁一两日,我觉出不对,欲走,不想被发现,便只得动手。
万俟疑说得简单,仿佛一切皆是被逼无奈才如此行事。
程沐筠虽没看到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却知晓十有八九只有前半部分是真的。密谋是有的,耽搁他的行程也是有的。
但是,杀人却不是因为被阻拦,而是万俟疑先动手,为了灭口,不泄露行踪。
就在此时,系统忽然战战兢兢地说了一句,小竹子,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
说。
进度条,进度条红了。
什么?
不得不说,程沐筠已经许久没听到进度条警告了,此时竟是有些反应迟钝。
进度条为什么会红?
系统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啊,那肯定是影响到什么主要剧情点了。
程沐筠略一回想,恍然大悟。
那黑衣人八成不是来追杀万俟疑的,而是陶宁的人。
在离开东泽国的路上,关键剧情点就是陶宁追上来,同万俟疑一同去了被北川过。如今万俟疑直接把陶宁派来的人和其他侍卫一起弄死了,然后直接改走水路。
如此大的剧情变动,陶宁那能力怎么可能找得到万俟疑,这进度条不红才怪!
可程沐筠无能为力,他此时不过是抹残魂,万俟疑又是个表面不言不语,心底极有主意的人。
或许是程沐筠许久没有说话,沉默地令万俟疑有些不安。
他偷偷抬眼,见程沐筠皱眉不知在思索什么,将刀刺入他人心脏时都没抖过一下的手指,此时却微微抖了一下。
前辈,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残忍了?
程沐筠回过神来,却见眼前的万俟疑,脸上黑色纹路不知何时消失不见。
在玉佩之中,只有神魂进入,他的确是可根据自己的心意控制外貌。此前龙气也是如此,印刻在神魂之上,自是进入玉佩也带着黑色纹路。
这是,用容貌来讨好自己?
不得不说,在知晓人心这方面,万俟疑敏锐得惊人。恢复容貌不过短短几天,他就看出来程沐筠对他的长相很是偏爱。
于是,在有所求时,他永远会以这样的状态出现。
万俟疑不声不响,微微抬眼,看过来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仿佛方才不过是打碎了几个碗罢了。
程沐筠:不会,身处这般境地,自然是谨慎些才好,无用的慈悲于你大业也无益处。
万俟疑放下心下来,那就好,前辈,如若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直接训斥便是,我会改的。
程沐筠摆了摆手,你出去吧,外面不安全。
嗯。
万俟疑乖乖点头,身影随后消失。
待到他消失之中,系统又开口问:就这样了?
程沐筠:嗯。
那,那进度条怎么办,闪得我心慌意乱的。
程沐筠起身,进了后面小楼,躺在床上,拉好被子,不管了。
系统震惊:不管了?小竹子,你真不管了?这都不像你了,你居然,居然不在意进度条了?
过了片刻,他见程沐筠真的不回答,又问:你不会真的不管了吧?
嗯。我这次,除了保证陶宁不死之外,绝对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他笑了一下,我倒是要看看,这世界按照那些人物设定,究竟会走向哪个方向。
小竹子,你这是被妖妃蛊惑了啊,那个万俟疑,茶里茶气的,一看就是朵黑莲花,在你面前表现得乖巧又听话的,实际上切开来不知多黑。
程沐筠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我和万俟疑相处过那么久,能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别叭叭了,睡觉。
系统陷入绝望,它以前不该说程沐筠放飞自我的,那根本就是在积极应对啊。
在这个时候,程沐筠才是彻底的放飞自我。
连进度条都不管了。
呜,怎么会这样。都,都怪那个万俟疑,一定他迷惑了小竹子,让程沐筠失去了理智。
什么都宠着他,顺着他。
系统很生气,并决定从此称呼万俟疑为黑莲花。
第197章 暴君的救赎人设崩了
六年后。
系统的进度条,就这么红了六年,红到系统都快以为这是常态了。
六年期间,北川巨变。
北川王崩逝之前,缠绵病榻数年,大权旁落,被他的弟弟把持朝廷。他崩逝之后,摄政王操控一切,拥立不过十岁的幼子为王,自身隐藏在后把控朝政。
其他皇子自是不服,却无力反抗。
没有任何人看好的九皇子万俟疑,蛰伏许久,最终将摄政王拉下马。宫变之时,摄政王挟持幼帝出逃,最终葬身于乱箭之中。
至于幼帝是摄政王绝望之下刺死,还是被乱箭波及,无人得知。
幼帝已崩,九皇子万俟疑大权在握,麾下还有一手建立的黑龙卫。这些黑龙卫神秘强大,来无影去无踪,掌控了皇城之内所有文臣武将的动向。
曾有一臣子乃是摄政王余孽,头一晚密谋要在翌日的祭天仪式上刺杀万俟疑,第二日清晨,这份密报就摆上了万俟疑的案头。
证据确凿,全家抄斩。
呼声最高的大皇子,拿出先帝遗诏,称自己才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然而不久之后,他就被黑龙卫翻出了同摄政王一同密谋下药暗害先皇的证据,自此幽禁于王府之中,终身不得离开半步。
不过半月,大皇子发疯屠了全家,一把火烧了王府,自己也被活活烧死其中。
自那之后,无人再敢有什么异动。
而万俟疑的几个哥哥,也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地当闲散王爷。
北川国的政局动荡,自此平息下来。
过几日,是新帝生辰,也是万俟疑登基之后的第一次生辰。
东泽国、西域众国,南疆各族皆派了使团过来庆贺,一时之间,都城之中尤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