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安见猫崽儿没事,还能自己跳上床,便自顾自的走到了衣柜旁。她也没点灯,就着窗外的挥洒而入的些许月光翻出了一身干净的白色中衣来,刚准备解开身上中衣的衣带换件衣裳,谁知一低头,便又对上了那双在夜里泛着诡异绿光的猫眼。
明明只是一只猫,而且还是和自己同吃同睡了大半年的猫,程子安此时却依然被小黑那诡异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小黑的目光让她有种错觉,仿佛即将被窥探……
程子安的手停在了衣带上,她发现猫崽儿的目光似乎正落在自己的手上。于是犹豫了一下,她硬着头皮开口和猫崽儿商量:“小黑,我要换衣服,你背过身去可好?”
“喵——”换件衣服而已,这么矫情干嘛?朕全身都被你摸过不止一回了呢!
猫崽儿傲娇的叫了一声,但相处几个月,她也知道程子安对于身份的秘密向来捂得很严。即使是面对的是自己这样一只猫,她也从未当面换过衣服,而是会选择带了衣服去浴房换。不过现在这夜深人静的,程子安刚出了一身冷汗,又穿着一身汗湿的衣服,实在不宜外出。
哼唧了几声,猫崽儿终于还是在程子安坚持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转过了身去。
程子安稍稍松了口气,赶紧将身上汗湿的中衣脱了下来。她随手把脱下的中衣挂在了一旁的衣架上,正准备去解身上束胸的长布,却发现之前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看不出来,这还是只□□呢!
程子安哭笑不得,也懒得在和一只猫计较了,只能无奈的自己背过了身去,拿后背对着再次偷偷窥视的猫崽儿。她低头看了看上身仅剩的那条束胸的布带,感觉到背后那被窥探的目光并没有收敛,于是也没有心情再换,索性便将手中干净的中衣一抖,披在身上重新穿好了。
“喵——”少年,湿衣服不换完会着凉生病的!
猫崽儿背对着程子安端坐在地上,只是那黑色的小脑袋却不老实的转了过来——猫类的视线并不受黑夜的影响,只借着那些微的月光便将程子安白皙的肩背看了个清楚——她黑色的尾巴尖儿满意的勾了勾,然而还没来得及仔细欣赏,却发现程子安没脱完就要穿衣服了,于是一本正经的开口提醒。
程子安对猫崽儿的叫声不管不顾,径自把干净的中衣穿好了,后背上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才终于消失不见——这猫还真是成精了,还会偷看人换衣服!
越是相处得久,程子安便越觉得自家的小黑不像一只猫,反而更像是一个人。但她自幼苦读圣贤书,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样的想法在她脑海中也只是一闪而过。
程子安摇了摇头,把这种诡异的想法从脑海中扔了出去。她弯腰一把捞起猫崽儿,又像往常一样把她抱在怀里撸了撸毛:“好了小黑,这大半夜的别闹了,我们回去继续睡觉吧。”
猫崽儿惋惜的叫了一声,最后到底也没怎么挣扎,任由程子安抱着回到了大床上。
程子安走回床边时步伐稳定从容,但说到睡觉,她却又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噩梦。其实惊醒之后她已经记不得梦到了些什么,但想到那噩梦却总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以至于此时此刻抱着身体柔软又温暖的猫崽儿,她倒真有些希望这不是一只猫,而是一个能陪伴她的人了。
祖母和家里的师傅们教会了她所有的本事,但为什么就没有人教过她,杀了人之后要怎样才能依旧从容?还是只有她,因为太过软弱,才会被这样的事情吓着?
程子安重新躺回了床上,却睡意全无,她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床顶帷帐,忍不住叹了口气。
黑暗中,一个与黑暗同色的小脑袋凑了过来,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蹭了蹭,仿佛无声的安慰。
程子安心头一暖,不再去想那许多,因为无论如何,至少她还有小黑陪着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一本正经):少年,湿衣服不换完会着凉生病的!朕不看了,快,把束胸也脱了!
☆、第60章 那个提比试的皇女
短短半年之内,太子两次遇刺,老皇帝下旨将此事交给了刑部和大理寺调查。但上次御林军抓住了活口尚未查出些什么来,如今这个舞姬更是当场死在了宣德殿上,楚翊对此也并不抱什么希望。
在端午过后的半个月里,楚翊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去重华殿一趟。太子殿下除了失血,伤势的确不算严重,于是只短短的休息了一两日,便又如往常一般的处理政务。真论起勤奋用心来,这位殿下实在是比当初已经登基称帝的楚翊更甚,若当初是他登基称帝,或许不至于让叛军长驱直入。
当然,现在说这个是没什么意义的,有意义的是在端午之后,程子安也收到了老皇帝的赏赐。她在危急时救了太子,表现得也是身手不俗,但可惜刚满十五,还只能算是个半大的孩子,又有伴读的身份在身,于是老皇帝也没有直接的封赏,更多的只是给了些珍贵的器物赏赐。
对此,楚翊和程子安都不甚在意。比起那些珍贵的器物,其实能在老皇帝和太子殿下面前露脸更加重要,所谓简在帝心,只要皇帝和储君都记得了她,将来她便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延平二十五年的端午,就这样风风火火的过去了,但端午之后的日子却没有如楚翊他们所想的那样迅速的平静下来。因为那日晚宴刺杀时燕国使者李俊出手相助,楚翊在事后与他多搭了几句话,没想到便被这人给缠上了。
五月初六的那天早晨,楚翊如往常一般带着两个伴读去上书房听邹太傅讲课,中午回麟趾殿用膳时,便听到有宫人通报说李俊求见——他到底不是个普通的使者,入宫求见也并不十分困难。
对于这个一见面就打她香囊主意的人,楚翊是有些不待见的。但目前两国关系尚算融洽,边关也有近十年没有燃起烽烟了,她当然也不好得罪了燕帝最宠爱的皇子,从而提前打破这样的大好局面,于是纠结的皱了皱眉之后,也只能让宫人把人请了进来。
李俊今天换了身月白的长袍,他本就长得俊朗,又惯做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这副打扮倒真衬得他玉树临风。不过楚翊也是当过皇帝的人,再加上颜控使然,这样的美男子也是见得多了,除了在他刚进门时多看了两眼之外,倒也完全没有被他这副好皮囊蛊惑。
“使者今日前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楚翊不想啰嗦,于是等到李俊进殿之后,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俊似乎没想到楚翊如此直接,于是满腹的说辞全都憋了回去,他稍顿了片刻才开口回道:“是有些事情想要劳烦殿下,只不知殿下可有闲暇?”
闲暇?这当然是没有的,自从那次在重华殿见过了那几个藩王,楚翊便将每日的时间都安排得紧紧地。她尽可能的表现出努力成长的模样,也渐渐地开始展露自己的本事,别说邹太傅了,就连教导她骑射的谢云清都时常惊叹她天赋过人,太子殿下看着她的目光也一日比一日满意。
理由十分正当,于是皇女殿下毫不客气的摇了摇头,遗憾道:“使者有话请直说吧,闲暇的话,恐怕真是没有。下午我还有骑射课,中午也只得这半个时辰的时间休息。”
“……殿下还有,骑射课?!”李俊显然有些惊讶。燕国尚武,皇子们自然也都有一副好身手,但对于公主而言,这些却并不强求。骑射课当然有,可公主们不想去也根本不会有人管,更不适合做拒绝的理由,便是婉拒,找这样的理由也会伤了人颜面。
楚翊一本正经的点头,却是道:“自然有。皇兄说等到今年秋狩时,会带我去御苑狩猎,我答应过要给他猎几张好皮子做披风的,又如何能食言而肥,不勤练骑射?”
李俊听罢,这才将脸上的惊讶收了起来,他语带失望的道:“此番前来楚国,我本是想在京城里游玩一番的,只是我在此也是人生地不熟,便想请殿下作陪。如今殿下不得闲,我也不便强求……”
楚翊听到此处眉梢微挑,暗自庆幸自己之前没有答应。虽然她对京城也不熟悉,虽然她也挺喜欢京城的热闹,但游玩这种事总得挑人不是——自从前世燕国出兵边境,她可就对燕国的一切都没了好感,包括眼前的这个燕国三皇子!
谁知楚翊还没庆幸完,便听李俊继续道:“在下不才,于骑射武功之上却也有些心得,若是殿下不弃,不知可否让在下同行?”
“……”说好的作为皇室的矜持呢?这燕国的三皇子,脸皮还真是有些厚呢!
拒绝这种事,在不想得罪对方的前提下,可一可再不可三。楚翊拒绝过对方索要香囊的请求,又推掉了同游京城的邀请,不说他之前到底在危难时出手救过太子殿下,便是为了不得罪人,楚翊也不好继续拒绝了。否则得罪了这位皇子,惹得两国起了冲突,老皇帝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
只见她柳眉微蹙,似是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如此,便一同去吧。只是我的骑射不精,到时使者见了可别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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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翊到底不是个十来岁的深宫公主,李俊的小心思她多少已经看明白了些,但心底却有些不屑。在从麟趾殿去东宫校场的路上,她就找了个机会交代程子安,让她一会儿到了校场就先露一手——别的不说,程家那连珠箭寻常人就比不上了,到时候李俊大概也就没脸啰嗦了。
果然,李俊跟着楚翊一行人到了校场,看见那不过五十步远的靶子便是眉梢一挑,面上也不自觉的露出了自信满满的模样,仿佛下一刻便要上场大显身手。
李霖之前也听到了楚翊的交代,再加上对于很多事他比程子安更加敏锐,此刻见着李俊那眉宇间自信满满的模样,心头便有些不高兴。他瞥了程子安一眼,便对楚翊笑道:“殿下,今日有客人同行,若还像往常一般中规中矩的练习骑射,那便太过无趣了,不若我们比试一番,也添些趣味。”
楚翊闻言眉梢微挑,第一次觉得李霖顺眼起来。她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笑道:“你说得倒是不错,不过我骑射不精,也就能站着射射箭靶了,还是你与子安露上一手吧。”
李霖脸上微僵了一下,看着楚翊的目光中便带了两分哀怨。他虽然算不得纨绔子弟,但与骑射一道上也实在寻常。平时玩玩就罢了,和程子安一比,那简直就是为了衬托对方而存在啊!不过话都说到这儿了,他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便只好道:“那殿下,我可就献丑了。”
两人自顾自的定下了比试的事情,程子安和李俊也都没反对,李俊甚至觉得这提议不错,还开口道:“许久不曾活动筋骨了,不如在下也凑个热闹?”
李霖巴不得把他拉下水,当下便笑道:“那可正好,殿下也不参加这比试,就我们两人也无趣得很,三两支箭用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便也射完了。使者既然有意下场,那大家一起比过才更热闹。”
楚翊已经让人牵了马过来,想了想有让人把远处的箭靶往后移了五十步,这才回头对这身边的三个少年笑道:“我气力不足,用不得强弓,所以这箭靶也就只竖了五十步。不过你们都是弓马娴熟之人,而且既然是比试,那箭靶太近了个个都能射中,便分不出高下了。”
李俊闻言很是赞同,他在燕国时无论文武,燕帝都是请了名师教导的。加之燕国本就尚武,他也是自幼习得武艺骑射,自认在这方面并不比人差,便是他那大了三岁的太子大哥,在这方面也别想压过了他去。这两个伴读他并没有看在眼里,而且想要出风头什么的,自然是赢得越漂亮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