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满头白发的许泽,另一个是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男子,模样很陌生,她不曾见过,但他身上的气质却莫名熟悉。楚翊多看了两眼,便想了起来,他身上的气质似乎与楚昭派来保护她,但惯常不会露面的那两个暗卫很像。
“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殿下容后责罚。”男人恭敬行礼,不曾推脱什么,只求容后。
楚翊眨了眨眼睛,因昏睡多时而迷糊的脑子完全清醒了过来。她挣扎着坐起身,身体上除了有些疲软,就连箭伤的伤口也不疼了:“这些容后再说,你是皇兄派来的?”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话,许泽已经知趣的先一步离开了,似是避嫌。
等到许泽走后,男人才回道:“属下暗一,陛下命我等前来接应殿下回京。”
这名号简单明了,一听便知道是暗卫的人,而且身份定然不低。楚翊也没空理会其他,先问:“皇兄可还好?为什么突然下旨册封储君?!”
暗一并不隐瞒,回道:“陛下昏迷了,朝中急需殿下回去主持大局。”
楚翊一听,简直晴天霹雳,她想起了刚才离开的许泽,下意识的开口问道:“许泽怎么说?他也没办法吗?!”
问完这话楚翊就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了,许泽定然是没办法的,否则他不可能放任楚昭昏迷,而自己却出现在了这里。
惶惶然,楚翊想起几年前那个夜里,她伏在重华殿楚昭寝殿的屋顶上,听见许泽对楚昭说的那句“若能好好保养,再撑个三年五载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还不到三年啊!
☆、第139章 那个招人妒的少年
楚昭的身体可能支撑不住,楚翊早有预感,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许泽说,皇帝陛下没有遇刺没有受伤没有中毒,只是单纯的因为身体支撑不住了,所以陷入了昏迷之中。从楚翊去蕲州开始,他的身体便日益虚弱,可身处帝王之位,又要替楚翊的未来谋划,他根本无暇停下来休养,只能尽力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然后任由身体一天天坏了下去。
楚翊听了只觉得百般滋味在心头,一时间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生气怨愤。不过无论如何,她总不能让楚昭的一片苦心白费。
皇帝昏迷,储君失踪,楚翊只要想想就知道朝中定然已经乱了。她招来暗一,让他派人回去打探情况,谁知根本不用特地派人去打探,暗一便将她需要的情报全送了上来。
暗一说,这是陛下吩咐的。
在昏迷之前,楚昭留下了那道圣旨,留下了接应楚翊的人马,还吩咐了这些事情。这让楚翊清楚的意识到,她的皇兄直到支撑不住昏迷之前,也在替她谋划。
楚翊不傻,拿到暗一送来的情报之后,不需要更多的解说便明白了楚昭的意图。
那份情报中不仅有京城里各方势力的动作,更有费心收集来的各地藩王的行动。只是看着那厚厚一摞的情报,就可以想象在这一场变故之中,究竟有多少人在蠢蠢欲动。
半年之前,先帝的离世并没有揭开当年宫廷之中的种种波云诡谲。哪怕齐、赵、魏三王都倒了霉,三个太妃也已经被牵连控制,但当年后宫里的一切早已经随着时间尘封,他们都猜测是那三个太妃留下的手段,但究竟是与不是,谁也说不清楚。
至少楚翊和楚昭都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赵王为什么突然起兵谋反?魏王又为什么会被牵连进刺杀一事?这些事不仅楚昭和楚翊查不出个究竟,就连当事人也不能说得明白,一切都仿佛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控着。
不过无论如何,有野心的人总不会永远蛰伏,眼下便是一个最好的时机。所以楚翊遇刺了,所以朝中生乱了,所以有大臣开口要请人来主持大局了……
楚翊在之前的刺杀中中过毒箭,或许在某些人眼里,她已经死了吧?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正中下怀,想着那幕后黑手可能会因此放松警惕,楚翊便也不急着回京了。她一边看着暗一源源不断送来的情报,一边在京城里找了处隐蔽的宅子安心养伤,只等在看将来究竟是谁能及时赶到京城,又是谁能得到满朝文武的认可,最终坐上那监国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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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喵醒过来的时候,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饿。
这是理所当然的,人昏迷的那几天尚有人给她喂了汤药粥水,醒来时便没有觉得饥饿。但作为一只猫,就别指望昏睡过去之后还有人能想着来给她喂食了。
黑喵从小窝里爬出来的时候,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昏睡得太久,只觉得腿都有些虚软。不过强烈的饥饿感也容不得她松懈,催促着她快些去找吃的。
军营不比皇宫,甚至比不上程家,这里的吃食几乎都是伙房的火头军在做,而且一日三餐都是定时定量的,黑喵显然没办法跑去那里找吃的。不过幸好,褚京墨此刻虽然不在军帐里,但也还记得给她准备了些吃食放在了离猫窝不远的地方。
只是一些肉汤泡饭,里面连肉丝都是少得可怜,而且此时这肉汤泡饭早已经凉透了,白花花的米饭上面还有一层白色的油脂凝固着。这样的东西让人看着就觉得倒胃口,尤其是对于一些习惯了锦衣玉食的人,只怕连看都不会多看这东西一眼。
黑喵只是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埋头把那碗冷饭吃了。不仅仅是因为那强烈到胃部都有些抽痛的饥饿感,也因为她曾经吃过比这更糟糕的饭菜,而且吃了整整十二年。
急切的将整碗米饭吞吃下肚,连入口的滋味也没怎么尝出来。冷饭入腹的感觉也并不是十分的好,但终究还是缓解了胃部焦灼般的饥饿感。
抬起爪子抹了抹嘴,雪白的小爪子上沾上了油腻的白色油脂,让人看着便心生厌恶。
如果是一只真正的猫的话,她或许就该舔爪子了,但黑喵显然做不出这种事来。她抬着爪子左看右看,奈何这军帐里的陈设实在太过简陋,居然连个擦爪子的地方也找不出来。最后没奈何,她干脆蹭在了褚京墨换下来的一件衣服上,反正都是要洗的。
有饭食入肚,胃中的不适感渐渐缓解,昏睡多日的后遗症似乎已经消退。重新精神起来的黑喵又开始蠢蠢欲动的想要去看看程子安了,她刚才醒来时就在帐中隐隐闻到了程子安身上那好闻的香味儿,想必她昏睡着两天,对方是有来过的,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她不可能一直留下罢了。
子安少年也想我了呢,所以我该去看看她了……
黑喵这样想着,便迈着轻快的猫步跑到了军帐帐帘前。她做贼似得偷偷探头往外看,黑漆漆的小脑袋就从帘脚下露了出来,不甚显眼,巡逻的军士也不曾注意到。
探头看过两眼,黑喵便又悻悻的将小脑袋缩了回去。
今日她刚醒,与暗一说过一会儿话,看过情报定下谋划之后很快便又疲累的睡去了。于是黑喵醒来的时间自然不如往常那般固定,即使在军帐里磨蹭了好一会儿,也远没到天黑的时候。最近军中又因战事戒严,她这一身漆黑的皮毛在黑夜里算是最好的掩护,在大白天可就扎眼无比了。
军营里巡逻值守的军士太多了,黑喵探头看过一眼后,便知道自己想要大白天跑出去基本等于找事和找死。她没兴趣在这当口惹是生非,于是只好又回了军帐里百无聊赖的等天黑。
如今尚未到深秋,日头仍旧很长,酉时过后,天色才渐渐地暗了下来。
小半天的光景,褚京墨和十二都不曾回来过,边关的战事最近频繁了起来,军医总是各种忙碌。黑喵没有在意这些,她从帐帘下探头看过几回,直到天色黑尽才小心翼翼的从军帐里溜了出去。
从褚京墨的军帐到程子安的军帐,这一条路黑喵已经在漆黑的夜晚里走过数十次了,如今早已经轻车熟路。她甚至清楚每一个值守的军士站在哪里,每一队巡逻的军士行走的路线,所以轻而易举的便避开了所有,再一次跑到了程子安的营帐外。
营帐里漆黑一片,没有点灯,显然也没有人在。
黑喵也不觉得奇怪或者怎样,一低头就从帐帘下钻了进去,然后心满意足的扑上了带着程子安气味儿的小床上,顺便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这些天程子安随着祁阳忙碌,每天都回来得很晚,黑喵早已经习惯了。她睡醒之后依然会每天跑过来,然后乖乖的在营帐里等着程子安回来,哪怕程子安回来之后疲累得没有更多的精神搭理自己,只是看到她依旧平安无事,她也心满意足了。
然而这一天,黑喵等到半夜也没有等到程子安回来,倒是营帐外时不时的便又耀眼的火光窜动。
程子安作为祁阳的亲卫,营帐自然就在主帐旁边。不止是她,祁阳的其他亲卫也都住在主帐旁边,他们的军帐都不大,却隐隐的将主帐围了一圈儿,也算是一道保护祁阳的防线。不过其他人都是两人住一个军帐,只有程子安是单出来的,一人独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