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欢道:“苗疆人如此厉害,为何不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清扫汉人,一统天下呢?”
“你有所不知,”吴绵道,“苗疆人一向人丁稀缺,历来每个朝代,存活于世的苗人不会超过百人。而且由于后代之中多与汉人成婚生子,这血统也是越来越淡了。是以,苗人通常隐居山林不问世事,或是借由心法掩去紫瞳低调行世。”
“苗人之间,以圣女一人为尊。护法一人,祭司两人,护法精于武艺,而祭司精于法术,二者均负责保护圣女的安危,”瞟了一眼蓦然开始紧张的沈乔欢,淡定道,“放心吧小丫头,每任圣女俱都美若天仙魅如妖惑,且身子窈窕胸大腰细……”
根据沈乔欢前世看的那些什么武侠小说电视剧,所有被叫做什么“圣女”、“圣姑”的人最后必然没有啥好下场。虽然她已经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什么很麻烦的苗疆人,但是能被安全排除自己是“圣女”这种雷人存在,沈乔欢表示还是很开心的。
可是你这个排除的理由敢不敢靠谱一点啊!猥琐的吴绵阿姨!
“咳咳,”吴绵清了清嗓子,无视掉沈乔欢的怒目而视,“苗疆前圣女,与我是旧识。我初次见到丫头你便觉得你与她的神态有两分相似,今日方知,你与她一样是苗疆人。
“只可惜,她与当时天池阁门主黄坚相爱,后天池阁因江湖势力过大,被多疑残暴的齐豫灭门。而她,并、没、有留下子嗣。”
陈年旧事提起,总是如此的轻描淡写一带而过。然当年真正经历过这些的人们啊,遭受的痛苦与煎熬又怎是她们这些后人所能知晓的。
一阵沉默后,吴绵再度开口,带着一丝慨然与惋惜:
“踩着前朝皇室尸体上位的齐豫,即位不久后打破了数百年来掌权者与苗疆人井水不犯河水的不成文规矩,带着他的军队,在全大齐各地追杀苗疆人,并且烧毁一切有记载有关苗疆的史书。如今二十六年已过,整个大齐还知晓的人,还活着的恐怕也不多了,”眼见沈乔欢抬头看向她,吴绵似是看穿她心中所想,摇头道,“别看我,我当年一心只想着找到逸舒,四处奔走,连改朝换代都未曾注意到,怎会知道齐豫追杀苗疆人是出于何意。”
窗外,已是月上中天。荒凉的深宫旧怨,偶尔传来乌鸦的哀鸣。
声声回荡在心事寂寥之人的心房。
“吴绵阿姨,我还有一个问题,”沈乔欢扣着衣角,带着诚恳的目光看着吴绵,扭捏道,“你的宠物小蛇被我的血毒死了,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呢?我吴绵好歹也是一代毒姑,怎会像个乡野村妇一般斤斤计较?”吴绵哈哈一笑,“反正我养蛇也是为了养毒,既然更毒的东西都有了,还在乎低等生物作甚?只要可怜可爱的沈小丫头放点血让我研究研究下,一切好说好说!毒姑我要得不多,两脸盆就足够!”
话音未落,沈乔欢面色铁青地原地窜起,像只炸毛的小白兔一般颠颠地就往门外跑。
随后一头撞进了一个熟悉而又柔软的怀抱里。
☆、第47章 身世(2)
入夜。
初冬带着寒意的夜风不急不缓地吹过,月亮的柔和的银辉自飘来的乌云中不明显地透出一些光亮。
大齐皇宫某条通往宫外的隐秘小道上,却有马车车轮碾过的声响由远及近而来。在这条静谧的路上,显得格外突兀。
拉近一看,这辆奇怪的马车的两个车夫看起来也是奇怪得紧。这两个男子人高马大眉眼坚毅,却好似遭受巨大打击一般面色青黑,无精打采。
这两名没有精神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前文中因为护主无力,被自家公主降职为低等马车夫的张四张五两兄弟。
里面坐着的人,自然是九公主和她的禁-脔(沈乔欢:……),沈乔欢姑娘了。
马车里火盆烧的正旺,何况初冬的气温并不十分寒冷,沈乔欢觉得,自己就算是穿着短衣短裤坐在里头,估计也不会觉得冷。
可是在这样“炎热”的环境下,她的身上却被某只霸道的公主强迫性的披上了厚重的大麾。
还披了两层。
期间她多次提出抗议,均被霸道的某只公主“闭嘴!”粗暴地拒绝了。
这也不能怪言歆小题大做。毕竟现在“毒伤未愈”的沈乔欢在她看来,就是一只虚弱得如同新生婴儿一般的小动物。
“喂……”热得要自燃了的沈姑娘看着眼皮子底下一脸严肃、正聚精会神地做着某件事的言歆,万分不自在地说道,“你说,吴绵阿姨会去哪里找你娘呢?”
言歆半弯着腰身,手上动作未停,嘴上却道:
“我怎会知道。不过她既然那般执着,或许有一天真能找到。”
原来方才言歆突然出现,那与言逸舒有八成相似的面容便引起了吴绵的极大震惊。在得知言歆确实是自己深爱之人的女儿、且那人早已离开皇宫追寻自由而并未死去之后,吴绵在短暂的欣喜若狂之后,很快收拾好自己的物什,重新踏上了找寻爱人的路途。
吴绵走之前,最后单独交代了沈乔欢一句:
“丫头,好好保护自己。你身份特殊,莫要被人利用了。”
雷厉风行的痴情女人啊……沈乔欢在心里默默下了注解。
那边公主大人已经完成了生平第一次“人体艺术”作品,对着自己抽象派的杰作远远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明亮的眼睛看向沈乔欢,心情很好地玩起了角色扮演:
“大齐神医沈大人,您给看看,徒儿这包扎的手法,可还过得去?”
两世身为大夫,包扎过无数外伤的沈姑娘抬起手,看着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被绷带包扎成了熊掌的左手,彻底地无语了。
这种程度的伤口,在前世只要一块创可贴就搞定了好吗……
她愈合能力超强,言歆看到的时候,两个被咬的小窟窿都已经结痂了,只是看上去有些严重而已。却不料公主严阵以待,自告奋勇地拿出绷带,要给沈大夫包扎。
不得不承认,看着公主大人放下身段,专心致志地给自己包扎的样子……
很暖很窝心。
特别是现在,那双亮晶晶的眸子带着期待看着自己的时候——
多像是家里养的小狗,捡回主人抛出去的玩具球,然后跑回来巴巴地看看自己,那赤-裸裸邀功的眼神啊。
想想都觉得有趣极了哇!
一个没绷住,沈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言歆见她半天不答只是笑,只道她是笑话自己手法笨拙,脸也不由冷了下来,身子刻意地挪得离对方远了些,便也不看她,硬声道:
“沈大人手法高超,可莫要笑话本宫笨手笨脚。大不了,往后沈大人的伤,自个儿巴巴地包了便是,本宫定不再自讨没趣。”
语到最后竟是带上了些许埋怨。
九公主从母老虎到傲娇猫的转变,已经越来越自然了。
啧啧,连“本宫”的头衔都搬出来了……公主这气度,真是小得如同芝麻一般。
沈姑娘眼见素来冷静装样的公主难得一副别扭的小女儿神情,闷闷地故意离自己远了几寸,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她往言歆的身子靠近,用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右手拉住言歆的手,眨巴着眼睛看向对方并无愠色的眼睛,无辜道:
“那可不行。公主实乃医术绝伦,包扎手法岂是微臣能及的,”说罢还把白色“熊掌”举高对上车顶油灯光亮,啧啧赞叹道,“啊呀,微臣怎么觉得伤口已经愈合了呢?”
“噗嗤,”言歆扭过头来敲了沈乔欢脑袋一记,板着脸却带着笑意,嗔怒道,“油嘴滑舌。你这惹是生非的性子可得改改……说正经的呢,手往哪儿摸?我稍不注意,你就给我弄两个伤口回来。看来以后,得多吩咐几个数一数二的护卫跟着你。今日若不是前辈恰好在此地,你在此地丢了性命,可叫我如何是好?”
沈乔欢心中暗笑,嘴上追问:“我丢了性命,你自然是好好做你的九公主呀~”
言歆自知失言,脸上微红,狠狠瞪她一眼,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天来你吃我的住我的,好不容易养的白白胖胖,若是就这么没了,我岂不是很不划算?”
沈乔欢:“……”公主大人你是在养猪吗?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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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歆为何会知道沈乔欢的踪迹?又为何一人来此寻人,连个随从都没带呢?
这要从公主的这一天说起。
言歆并没有按照历来习俗,在成亲的前三天早晨领着自个那只有合作关系的驸马去太后那儿请安——美人在怀岂有不睡懒觉之理?于是公主殿下大手一挥,命人传下去“驸马身体抱恙不便出门”便将责任推脱得干干净净——她好歹是个有权有势的受宠公主,难得任性一回,也不会有人能拿她怎么样。
早朝上,女相顾宁一眼就看出,今日的公主与往日,那是大大的不一样啊。
嗬,这神清气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