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误会了卢漫,不能再误会傅渊颐。
她要当面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不想失去最后的信仰。
游炘念紧紧握住方向盘,向着或许最凶残的真相而去。
她一步都不会退缩。
柳坤仪走了,傅渊颐站在空旷的客厅,直面带着寒意的海风。
忽然门“咣”地一声大开,寒风猛地将她的长发吹起。傅渊颐缓缓回头,和一身汗喘息不止的游炘念对视上。
“你……”
游炘念刚要开口,傅渊颐便笑道:
“不是我,我也是刚知道小白的事。”
游炘念看着她许久,紧绷的神经慢慢回落。
“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傅渊颐走过来问她:“这么快就相信我了?都不用我再解释解释?”
游炘念道:“我找到了我舅母,从她的心头血里看到了最重要的线索。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居然在凶案当晚看见有人在后院里要将我拖回屋子里,而她在逃跑时被林泽皛逮住,被她弄疯了……”
“嗯,透过小鬼的眼睛我都看见了。”傅渊颐说。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你指使,那你完全有一百种方法让我无法得到真相,可现在我看见了。”游炘念望着傅渊颐,“我只是想要你亲口一句否认,你说,我肯定相信你。”
傅渊颐一副很感动的模样:“真是,我们游小姐就是英明,我就这么轻松洗脱了嫌疑。不过你肯定想知道我究竟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对不对?”
游炘念有些期待又有些迟疑地看着她。
傅渊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放进她的手里。
游炘念低头一看,那是一枚心头血。
“这是我的心头血,你还记得吗?在长寿村时你误取的。”傅渊颐说,“你知道我这人嘴笨的很,更是说不来自己的事,大概是我这小半辈子过得有点惨,说出来有点儿博同情的意思?我不太会说,关于我的所有事都在这枚心头血里,我交给你,你什么时候看都行。看完心头血你便会有答案。”
游炘念握着她的心头血无言以对。她握着的哪是心头血,分明就是满满的一手隐私……现在傅渊颐将窥视她隐私的决定权交了出来,看么,总感觉很无耻,而且说实话她也不太想看她和柳坤仪那些要有没有的过去;不看么……怎么可能不看!
游炘念真想拿心头血砸傅渊颐脑袋:“你这人……怎么什么时候都不忘坑人一把?”
傅渊颐特别无辜:“我怎么又坑人了?不看还我。”
游炘念直接将心头血塞口袋里了。
看傅渊颐坦坦荡荡的模样,游炘念也算松了口气。
如果小白这事儿真跟傅渊颐有关的话,游炘念宁愿当场去投胎,再也不要留恋这世界任何事了!
心里最担忧的事放下之后,林泽皛的事涌上心头,立即又让她紧张了起来。她拉住傅渊颐的手在房间里环顾:“小白呢?她不在么?”
“今天一早坤仪来了,跟我说了小白的事,那时候小白就不在了。”
“难道她已经知道自己被拆穿,所以跑了?”
“很有可能。”
“关于小白的事,柳小姐全都查出来了?”
傅渊颐点点头。
“嗯……很厉害……”游炘念说得特别不真心,隐隐约约又想要耍个小性子让傅渊颐来哄哄她。这念头一升起急忙将其按下去。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要再犯病行么!
在心里狠狠殴了自己两拳,和傅渊颐一起坐到沙发上,把她的疑惑都说出来:“我记得很早之前我们就看过小白的心头血,对吧?你第一次拿魂元玉给我的时候就是拿小白做示范……那时候你就怀疑她了?”
“说不上怀疑,但毕竟我身边所有的人都是从小认识或者有生死之交的。小白作为我的员工,半路加入到我的生活中来。在她加入工作室之前我就调查过她,她的身世清白简单,人也单纯,干活卖力,虽然对她有些猜忌,可默默观察一段时间之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她在我身边已经有七年多时间,那次心头血的确是为了给你示范,也顺便看看她的记忆。”
“你这老狐狸……”
“可事实来说,再老的狐狸都有失手的时候。”傅渊颐脸色一沉道,“林泽皛藏得比我们想的都要深,她或许有改变心头血的能力,但当时我取得突然,她不一定有防备,所以我们看到的内容也不一定就不真。”
游炘念被她说得更疑惑:“如果那时的心头血是真的话,当时就应该能看见她将我舅母弄疯的场景了吧……而且她背地里做的事都该被发现。你说不一定就不是真的,是什么意思?”
傅渊颐说:“这就是她厉害之处。我虽然不算心思多缜密,但有临邛在侧,又有小鬼当眼,她想要瞒我这么久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必定留着我们都没想到的一手。”
游炘念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当时你和临邛一起寻找游家凶案现场的目击小鬼,却毫无结果。如果林泽皛的能力在我们意料之外,能够把当年在场的小鬼全部驱散的话,那她现在依旧能驱散你和临邛的耳目,隐藏自己的行踪。”
傅渊颐觉得游炘念说的有道理,点点头。
回想起林泽皛平时开朗的模样,全心全意为傅渊颐工作,帮她开车,给她做饭,又一心向着她们的各种表现,都觉得这事儿实在难相信。
“傅小姐,你不觉得奇怪吗?”游炘念道,“如果小白真是当年杀我和我爸妈的凶手,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她比任何一个嫌疑人都没有动机,不是吗?我和我爸妈根本就不认识小白。而且这一路上她帮过我不少,当时我灵魂脱体时也是小白开车载王芳和我们汇合,尸体要被火化时也是她拼命阻止……如果她有意加害,为什么还要做这些?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傅渊颐想了想说:“我先回答你后面一个问题。当时小白载着王芳的尸体和我们汇合,却在虹桥机场外的停车场将尸体遗失的事,你还记得吗?”
“记得。”
“当时我们被梦魇两兄妹围追堵截,不在现场,但是坤仪在,她觉得这事儿太古怪,便留了个心眼,问了停车场保安一句。保安跟她说了非常重要的线索。保安说小白开车进了停车场之后,没过多久开车出来,车开得很凶,差点撞到岗亭,将那保安吓了一跳,于是保安多看了一眼,记下了她的车。大概四十分钟之后她又回来将车停好之后,过了十五分钟突然出来向保安闹着说车里少了人,向他要监控。保安以为这是个碰瓷的就没怎么理。”
“这……”游炘念思索道,“小白并没有说过这件事,她只说她睡了一觉之后冰棺和车都被打开,王芳自己消失了。”
傅渊颐道:“要不是当时事情太多时间太紧急,我又受了重伤,这事我也会留意到。坤仪是个比我细致许多的人,对于外人她更不信任,所以每次小白跟着我去柳宅时坤仪要不就让她在外等待,要不就让她喝酒将其灌醉。让她送王芳尸体倒是无奈之举。王芳尸体消失事件之后,坤仪就开始着手调查小白的事。”说到这里傅渊颐有些怅然,“说起来……这一切也都是因傅家而起。”
“傅家?”
两人正说话,突然听见了开门声。
游炘念望向门口,傅渊颐注意力高度集中。
游炘念正要起身,傅渊颐比了个“嘘”的手势。她拿起雨伞轻声走到门边上,游炘念也抽起自己的意大利剑,跟着她一起上前。
“我回来啦!”
林泽皛毫无防备地打开门,还未往前踏一步,脖子上立即被架上了伞和利剑。
“哎?!”林泽皛脚步一晃,吓得手里拎着的菜散落一地。
傅渊颐和游炘念从两侧夹上来,两张脸极其可怕。
林泽皛吓得脸都白了:“大……大宝贝儿?小胖子?你们这是……玩什么呢?”
第125章
游炘念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菜,里面有傅渊颐喜欢的西兰花和芦笋。
傅渊颐问道:“你去哪儿了?一大早就不见你人影。”
林泽皛紧盯着脖子上的两把利器,完全不敢动弹,生怕微微一动利刃就会割破自己的脖子。
“我……我不是,照你说的,将工作室的东西先转移到M酒店公寓去嘛?还得联系物业和维修人员,一折腾都这个点了。刚好路过菜场,想着顺便买菜回来做个饭……你、你们是不是等太久饿着了?就算饿了也不用动粗吧……”
游炘念见林泽皛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有些疑惑地望了傅渊颐一眼。
傅渊颐说:“绑了再说,临邛。”
临邛旋身而出,一道鬼气飞来直接将林泽皛双手反绑给捆在饭厅的椅子上。鬼气像坚韧的绳子,紧紧缠着她的身体。
林泽皛算是彻底慌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绑我?”
见傅渊颐游炘念和临邛都站在她对面,如看着敌人般一致看向她,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觉得错怪好人?”游炘念侧着身在傅渊颐耳边低语。
临邛道:“是不是错怪当然不能只看表面,直接用刑就好,扛不住自然会说实话。”
傅渊颐赶紧拽住就要动手的临邛:“玉卮有东西要我转交给你,放在楼上书房了,你快去看看。”
临邛各种不愿意去,傅渊颐推着她到楼梯口她才不情不愿地上去——过了转角到楼下看不见的地方,一个猛扎进入书房。
“大宝贝儿,你们都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就算要绑我也让我绑个明白吧?我做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林泽皛平时脾气好,成天插科打诨也没见她真和谁生气。而这会儿是真的有点怒了。
游炘念心里犹豫,不要真是自己弄错了。傅渊颐直接坐到她对面:“小白,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林泽皛皱眉:“什么意思?我妈?她早就死了。”
“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吗?”
林泽皛沉下表情,似乎回忆到一些非常不愿意回忆的事,半天才开口:“病死了。”
“还记得她是生什么病去世的吗?”
“那时我年纪太小,记不清了……”
傅渊颐点了点头,将重点又落回她母亲身上:“你母亲叫邓允卿,对吗?”
林泽皛愣了一愣:“你……调查我?为什么?”
“是不是。”傅渊颐加重语气重复问一次。
林泽皛神情恍惚地点点头。
“你母亲去世有多久了?你还记得吗?”
林泽皛道:“当然记得,我三岁那年她就去世了。”
“之后你跟着家仆一起长大,直到你大学时家仆去世,又过了两年,你大学毕业,就来我工作室工作了。这些你都跟我说过,不过你好像从来都不怎么喜欢说你母亲的事。”
“因为印象不深。”
傅渊颐“嗯”一声,继续道:“你父亲呢?从来没听你提过。”
“没什么好说,他在我出生那年就死了,自杀。”林泽皛道,“别问我为什么自杀,我不知道。”她突然抬头直视傅渊颐,“好了吗?你想问的就是这些?我全部告诉你了,可以放开我了吗!”
林泽皛的确生气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这样对待。她上个周末就将这整一周的菜单都准备好了,准备的过程挑挑拣拣有些犹豫,想要达到营养均衡又配合渊颐的口感,最后还得省钱——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她最后还是制定好了,特别满意,就等着她的大宝贝儿对她赞不绝口。
而此刻她精心挑选的菜落了满地,全摔烂了,她也被绑在这里,傅渊颐又在问她关于她一点都不熟悉的父母之事——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你父亲是为了什么自杀,嗯,那我告诉你。”
傅渊颐这话一出,游炘念和临邛的眼神都尖了起来,更何况林泽皛。
“什么?你……”
“你父亲是因为傅家的排挤自杀。”傅渊颐的话里没有掺杂半分情绪,“我想你应该听我说过关于傅家的发家史。傅家炼恶鬼祭法器疯狂敛财,横扫一切同行,而你们林家本来也是名门望族,却在傅家异于常道的凶残炼鬼术下日渐式微。到了你父亲这辈已是林家最后一支,留着最后一件祖传的法器——千符战衣。你父亲十分珍惜这件法器,却被傅家人骗了去,他勃然大怒冲上番阳暑地要向傅隽柏讨个公道,却差点在山脚下被守山鬼吭食干净。身受奇耻大辱又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你父亲便上吊自尽。就在你父亲自杀的当天你便出生了。”
林泽皛难以置信地看着傅渊颐,见她神情严肃,一字一句都说得非常认真,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你带着你父亲自杀的怨气出生,从小体弱却骄横,你母亲将你锁在屋里不见任何人,以为你是个怪胎。可再古怪的孩子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舍得你被饿死,还是冒着险抚养你。你继承了林家世世代代相传的法力,自小就能看见鬼,也能收服鬼。你母亲教导你如何收鬼送去冥府,但你却不同意。三岁的你不知从哪里听说傅家的事——有可能是家仆告诉你的——你问你母亲,为什么不能像傅家那样,折磨鬼,将它们炼入法器里,这样就能在短时间内炼就无与伦比的强大法器。”
游炘念听得一身冷汗,三岁的小孩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果然是带着怨气出生。